“老爷,真要卖呀?”
“卖了吧,眼瞧日子要过不下去了,还学那些大户人家的派头做什么!”宋老爷点点头,“再说还有宋管家一家和雁行身边的明月,够用了。”
“也好,”宋夫人叹了一口气,“便卖了吧,不过少些伺候的,现如今咱们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已经是上天眷顾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瞧着宋老爷和宋夫人都点了头,宋管家便带着儿子把家里其余的丫鬟、小厮送去了镇上人牙子那里。
宋家的情况,宋管家是再清楚不过的,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光鲜,内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家里原有些底子,可是大少爷宋雁行身体不好,每年医药上的花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前些日子一场风寒险些要了他的命,老爷舍去不少家财请名医,就连百亩良田都卖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可惜名医来了仍是无济于事,宋老爷病急乱投医请了落霞寺一位老和尚,听他的找了沈清棠为大少爷冲喜,又硬生生被沈家族中讹去三百两银子,更是雪上加霜,要不然哪里能走到变卖下人这一步呢!
从镇上回来,宋管家拿着小小一包银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往后的日子,还难着呢!
一大清早,落霞村便热闹了起来,宋家发卖丫鬟小厮的动静不小,先是一个婆子瞧见了,早饭都来不及做,就东奔西走相告各家去了。
“哟!真是不把人当人,好好的人就这样被卖了,也不怕遭报应!”
“早就遭报应了吧,你瞧瞧他家大儿子要死不活的样子,可不就是坏事做多了,亏得叫他们家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老天忒不开眼!”
这话说的忒毒了些,人群中有看不下去的,故意恶心说话的人,“春花婶儿,这宋家对别人怎么样我们不知道,对你家可厚道呀,这些年要不是王叔在他家当短工,赚了些银子,你家那几亩地怎么让儿子娶得上媳妇哟!”
王春花眼一撇,啐了口唾沫,“赚他家银子怎么了,那也是我们干了活儿,该得的。”
“呸,还该得的,谁不知道你家逢年过节就去宋家打秋风,回回可没有空手回来的。”
“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呢?”王春花被人揭了短,心里一急抬手就要打,被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媳妇拦住了。
“哎哟,婶子,就是开个玩笑,也值当你急眼,”小媳妇伸手指指不远处的里正,“一会儿惹来了里正可不好。”
“我什么时候怕里正了!”王春花虽是这样说,气焰到底下去了些,“老娘回家做饭去,这几日家里的鸡能下蛋,一炒可香喽,馋死你们!”
看着王春华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离开,人群里倒是恢复了些和谐。
“你们知道吗?”王春花走后,年轻小媳妇将人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这沈清棠去宋家冲喜,沈家族中足足要了三百两银子呢!”
“什么!”众人均是大惊失色,“刘根家的,你说的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们想,以沈家族中那穷酸样,怎么突然有钱选了三个小孩子去镇上读书呢!”
“可是沈清棠已经被沈家族中逐了出来,族谱里名字都划去了,宋家怎么还给沈家钱呢?”
“因为沈清棠父母的牌位还在沈家祠堂呢,还有沈族长把他家里的医书也都昧下了,那钱是买牌位和医书的钱。”
“真够丧良心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卖牌位啊,沈清棠被族中逐了出去,是无根之人,这他爹娘的牌位跟着他,日后要成孤魂野鬼的。”
“啧啧,真是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
再说这沈清棠父亲原是村中的大夫,为人温厚,做的又是治病救人的营生,结了不少善缘。可惜上山采药时不小心坠落山崖,连个全尸都没找到。紧接着沈母伤心过度,没几日也跟着去了,沈清棠便成了孤儿。
沈清棠还来不及伤心,沈家族中就以他克父克母为由,把他从族里撵了出去。就连他爹娘下殡那日,都没让他去坟边哭上两声,口口声声道他去了会扰得他爹娘地下不安。
那时沈家族中以这样的理由拦住沈清棠尽最后一份孝心,如今又把沈父沈母的牌位卖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是以人群中有人半信半疑问道,“刘根家的,你可有真凭实据,这话可不兴乱说啊!沈家族里知道了,怕是要闹!”
“他们敢!”刘根家的冷笑一声,“你们当我怎么知道的?那天我家那个刚从地里回来,看见宋家的管家和里正去了沈家族长家里,就在墙外听了一会儿,一来二去听的真真切切的……”
听刘根家的讲完,宋家变卖丫鬟小厮的事情已不是大事了。有的唾弃沈家族中的行为,但大部分都对沈家族中额外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不忿。
宋家日子过的好,再怎么样是半道来的。沈家可是和他们一样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突然发了这么一笔横财,他们心里能好受吗,心里一边咒骂沈家族中不做人,一边又恨不得能分一杯羹。
太阳缓缓升起,众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散去了。
毕竟家家都有一堆事要忙活,该洗的衣服要洗,该拔的草要拔,该播下的种子要播下,除非天塌了,该过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这边宋家可没空理会自家的举动给落霞村带来了什么样的骚乱。
前些日子因为大儿子宋雁行咳血不止,请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他们只能听大师的给儿子“冲喜”,“娶”了个男子回来。
“娶”男子一事以后怕是会招来不少议论,可在儿子的性命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宋老爷,宋夫人。”沈清棠帮宋雁行掖好被子,给宋老爷宋夫人倒了茶水。
“坐吧,清棠,”宋老爷和宋夫人看看沉睡的儿子,拉着沈清棠轻声问起宋雁行的饮食和睡眠情况。
沈清棠对儿子照顾很是用心,这些时日,儿子的身体慢慢有了起色,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因此看沈清棠也格外看顺眼了些。
“少爷昨儿晚间睡了两个时辰,比前几天睡的多了一些。早上天未亮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然后就着小菜喝了一碗浓浓的鸡肉粥,消了会儿食,困劲上来,这才刚刚睡下。”
“哎,好,”宋老爷有些激动,前些日子宋雁行连药都喝不下去,喂进嘴里的都吐了出来,现在已经能进食了,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清棠。”宋夫人真心实意道。
宋老爷和宋夫人为人宽厚,只是一开始不能接受儿子“娶”了一个男子,面对沈清棠有些别扭。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沈清棠有了改观,并多了几分心疼。
宋老爷和宋管家去破庙里找沈清棠时,他赤着脚,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木棍蹲坐在墙角。身上的衣衫脏的不成样子了,蓬头垢面,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一双眼睛还能看到些亮。
白日里捣乱扔石头的小孩,比起晚间饿急的野狗是不算什么的,那木棍就是沈清棠用来打野狗的。
沈清棠被沈家族中逐出来后,独自在破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提着心吊着胆,没吃过一顿饱饭,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来宋家身上瘦的只剩骨头了,站在宋雁行旁边,若不是宋雁行躺着不能动,还真不好分谁是病人。
一开始来到宋家,沈清棠也是不敢睡的。
宋家花大笔银子买来了他父母的牌位,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还清这份恩情,只能日夜不离身的照顾宋雁行,幸好他从小跟着父亲学医理认草药,熬药捡药这些事上他能出些力,才有那么一两分心安。
他名义上是宋家大少爷的“妻子”,可与宋少爷平起平坐,却是不能真的把自己摆到这个位置的。
宋夫人为人母,心肠更慈悲软和,看沈清棠拼了命一样的照顾宋雁行生出些心疼,强迫着他和明月分工照看,不用他时时刻刻绷着那根弦,沈清棠这才没倒下。
不过沈清棠每日也就睡三个时辰,大部分时间还是他在宋雁行身边照看。
说来也奇,一开始宋雁行没醒的时候,总得是他喂的药宋雁行才能咽下去,明月喂的还是会被吐出来,因此沈清棠越发尽心了。
宋雁行这才刚刚睡下,没一两个时辰醒不来,送走宋老爷宋夫人,沈清棠便准备趁这个时间去山上采些草药。
他来这段日子,对宋家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宋雁行药方里大部分的药山上都有,他去采了来便能为宋家节省些开支。
院子里洗衣的明月看着沈清棠的背影眼神露出些不忿,晾好衣服便急急地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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