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高云淡,秋意渐浓,开封府内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割稻收果,秋风送爽,细雨稍停,枫叶愈红,泥泞尘土溅人裳。
楼朝盛行赏花、簪花与品茗。开封府内茶楼茶摊众多,
温念与温凡俩人都穿着灰色的布衣,背着装满鲜花的竹篓,一边在街上行走,一边吆喝着“卖花喽,卖花喽,卖便宜又好看的花喽”。
不一会,竹篓变得空荡荡的,街上簪花的男女老少变多了起来。
他们吆喝得累了,就近进茶摊里喝水解渴。
茶摊里高朋满座,茶香四溢。
温念听那茶客们品茗论道,听得乐了便仰头大笑,听得眉皱了便摇摇头、继续喝茶。
反正她现在是男子装扮,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言行举止。
温凡则专心喝水。
他喝的差不多了,却冷不丁被阿姐一把拽起。他疑惑地看着阿姐。
“听那隔壁的茶客说,大相国寺今天举行赏花宴”,温念俩眼放精光,兴致贼高,“走,我们也去瞧瞧!”
前往大相国寺的道路拥挤非常。
一个紧闭的山门将寺庙里外分为两个世界。
寺内百花齐放,寺外人满为患。
温念凭借着厚脸皮,带着温凡挤进了人群的前排。俩人刚一站定,却听到众人期待已久的钟鼓声响起——
喘一口气的功夫,山门开始打开。
人群向寺内涌动,俩人被裹挟着进了寺庙。
天王殿红砖青瓦,梁柱上的浮雕彩绘精美。绿琉璃瓦屋顶下,弥勒佛笑意盈盈,像是与四大天王一起,欢迎着来赏花的众生,又好像只是在看着她。
她身处天王殿门前,一身棉麻布衣显得干净利落,方巾下的一颗小脑袋左顾右盼。
人声鼎沸的寺里,香火味混杂着花香,钟鼓声悠扬。
站稳脚、扫视四周才看到阿姐的温凡,发现俩人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
突然,温念身后俩个姑娘冲撞上她的后背,温凡眼睁睁看着阿姐惊呼出声,重心不稳,竟是要直直坠向地面尖锐的石头上。
阿姐!!!
他呼吸一滞,急忙拨开人群,向阿姐的位置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温念以为要毁容时,一双瘦削苍白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往左一带,天地翻转,她被动撞向某人怀里。
药香扑面而来,她听得头顶响起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撞疼人家了,便忙退后一步,尴尬地低头连连道谢。
“阿姐,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温念抬头,向赶到她身旁的温凡说了声“没事”。
然后,她才仰头看向她的救脸恩人。
只一眼看去,她便呆住了。
此人一袭宝蓝色雨花圆领锦袍,虽面如冠玉,却眼窝深陷,身形消瘦无比。
温念心中不禁感叹:这人是要升天了吗?皮肤怎么惨白的不像活人?
萧泊咳了咳嗓子,“姑娘没事就好。”
他身后的白衫男子看到好友英雄救美,止不住地惊讶,“阿泊反应快过常人,连我都得甘拜下风。”
接着他展开手中扇,对温念说道:“这位姑娘,走路可得小心些,此地人多,推推搡搡在所难免······”
他还待再说些什么,余光中见好友咳嗽吐血,便压下心中担忧,速速离去。
一炷香后,寺里响起了刺耳的喊叫声。
一个男人追在另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身后,“还钱,你别跑!”
“要是让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温凡有气无力的跑着。
他就知道,阿姐那么记仇的一个人,肯定······肯定······
他跑的快断气了······
经常上山采花采药草的阿姐,体力比的上两个他!
温念转了个弯停下,蹲下身子攥了俩把灰尘后,朝着某个位置速速跑去。
“公子,你再宽些时日吧。小生很快就能筹到钱了!”
这是他与阿姐定好的暗号——
追上她!目标就在附近!!
他憋住气,朝着只见尘土不见阿姐、只闻声音的方向跑去。
就在看到阿姐跑到那俩位姑娘洒灰尘的那一刻,他的使命就差那一句话就能告终了——
“你个癞子,让我抓到就打断你的腿!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
站在藏经楼高处的萧泊、王康二人,目睹了温氏俩姊弟作案的全过程。
王康指着远处正在拍掉灰尘、整理仪容、背上竹篓的温念,“你这个冲喜娘子,行事忒有趣!”
接着他继续笑道:“你对她感觉如何?”
萧泊吃了药,感觉好些了,“不如何。”
他前脚因病外出一月有余,后脚一回来就被平白无故告知多了个未婚妻。
换做常人,谁会高兴?
倒不是说他眼光高,只是他被皇宫里的太医诊断出,因病的时限太久了,再难医治好。现在这幅身子把药当饭吃,娶了个妻子,不过就是变相的找了个褓母来照料他罢了。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王康别有深意的看了好友一眼,“你以后也是有姑娘疼······嘶,踢我干什么。”
还大三岁,定是个褓母。
温氏二姊弟在寺里赏花完,买到心仪的东西后,便打道回府了。
天色染黄,温念捧着做好的饭菜,来到院子里,将饭菜放在木桌上。
看起来有些土气老旧的院子,经过她与弟弟温凡的整改,早变得焕然一新了。
院子被矮篱笆围了起来,只有一个门。
年老失修的三间土房都被翻新成了瓦房,正对着门的是厨房,厨房左右俩边有俩间屋子,分别由温念、温凡居住。
哦,还有一口水井、俩处菜圃,一棵银杏树。
温念将用过的洗菜水洒在院子种的青菜上。
这时她才将将坐下,坐她身旁的洛君秀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快说快说,救你的英雄是不是个美男子?”
面对着君秀一双异常好奇的杏眼,她抿了抿嘴,回想着那时的场景,“论脸的话······的确是个美男子。”
如她所意料那般,洛君秀满脸娇羞,笑得却贼兮兮的。
她从小便在寺庙里长大,从那时起,她再没见过自己的双亲。据寺庙里的和尚说,尚在襁褓中的她是被清念师傅在山门捡到的,“温念”二字来源于襁褓中的纸条。
当时的慈幼局规模远不如比现在的大,捡到她之后,寺庙里相继收到了五个慈幼局因人手、住宿不够而托养的弃婴。温凡是五个弃婴之一,与她同岁、小三个月。
从此,俩人便在开封府郊外的广寒寺扎了十八年的根。
之后她便与温凡搬到这处开封府内偏僻的瓦房里,住到迄今。
君秀是住在他们附近的猎户洛钰恒的亲妹妹,洛父洛母早早离开了人世,五岁的君秀被十岁的洛钰恒拉扯长大。
现在温念、温凡靠卖花卖药草、打猎为生,勉强维持生计。日子虽清贫却也乐在其中。
四人时常凑在一起吃饭,互相照应。
“我也想被英雄救美”,君秀一脸向往,“还得是个美男子。”
她话本子看多了,有了这样的后遗症。
专心干饭的温凡说了一嘴,“你兄长怎么还没回来?”
“他呀”,君秀瞥了眼开始吃饭的温念,“现在在吴叔叔酒摊里买酒消愁呢。”
温念不以为意,喝起白天在寺里买的桂花茶来。
花香茶韵,使她忘掉人间一切烦恼忧愁。
自然也忘掉了今个儿白日里被撞时听到的羞辱话——
“讨生计都勉勉强强的穷人,怎么来赏花了呢?”
“挡道的轻贱东西,一边去!”
“那你觉得我兄长怎么样?”
“钰恒兄人挺好的。”
君秀一想到自己认准的嫂嫂温念要成亲了,小嘴一撅,将心里的郁闷说出,“温姐,你为什么要答应那媒人?”
君秀比温念小四岁,叫姐姐也是应当的。
温念叹口气,“那人在开封有钱有势,若我拒绝了那婚事,只怕我还没逃走就葬身黄土了。”
温念不理解君秀为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君秀问了,那她便实话实说。
君秀认为温念与兄长才是最般配的,“那人能有我兄长好看吗?!”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画像给你瞧瞧。”
说罢,她便回自己房子里,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画像都有些积灰了。
前段时间定亲后托人寻来的画像,她还没有打开看过。
之前想着要看的,却因事情多,让她忙的忘记看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会一起打开看吧。
她回到木桌旁,一边递给君秀画像,一边感叹白天的有惊无险,“多亏那英雄,我的美貌还保持着。”
她思忖着该怎么描述英雄的相貌,扭头看到君秀手里打开的画像。
她手直指着画像,“那英雄就长这样!”
她震惊地站起来,“难道?!!!”
有时,阿姐的神经比竹子还粗——温凡的肺腑之言如是。
数日前,开封萧府遣媒人来到温念家提亲。
那萧府当家的是现任开封府尹萧通,年已五十四,膝下有二子。原先是个穷书生,寒窗苦读数年,中的进士,被楼朝当时的首富江家榜下捉婿,从此仕途飞黄腾达,曾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今日萧府上门为之求亲的是萧家大公子萧泊。
那大公子现在是个靠药悬命的病秧子,早些年却是个纨绔。是以,他现虽已十八,面如冠玉,却无人想嫁给他。
生怕被传染了什么难治或不治之病,再或者刚嫁过去不久就守寡,落得个克夫的坏名头。
那媒人梳着盘福龙髻,多是些银丝,“萧大公子虽体弱,但心肠好过菩萨。人也长得端正。”
“那他可有通房妾侍?”
温凡先替阿姐把关。
“不曾有过”,那媒人笑眯眯的答复,乘机加大剂量,“萧大公子洁身自好,若不是老生老了,老生都想嫁给他呢。”
来串门的君秀暗恨哥哥不在这里,她一个妹妹,也当不了哥哥婚姻大事的主。
这个时间点,兄长应该在回家的路上。
她先拖延时间,待要问萧泊相貌如何时,却听的一直缄默的温念出声。
“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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