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被大雨洗刷了一夜的临安县,空气一派清新,大街小巷也都干净了不少。
天气一好,出门的人就多,李记食肆恢复了往常的忙碌,林月和李大成在后厨制作,陆远跑堂,李掌柜负责接待食客和结账,几人各司其职。
安福书院的菜单已经拟定好,送给林山长过目,只待林山长点头,明天中午,他们就要多做一份安福书院的团餐了。
午饭他们一般保持着二到三百的出餐量,等最后一批客人吃完,再打扫好卫生,一般就快申时,之后一直到酉时,这中间一个多时辰,是他们的休息时间。
往常,李掌柜和李大成一走,林月和陆远就会关了店门,几张凳子合一起,铺上一条窄褥子,躺着休息一会。
陆远摆好凳子,刚要去关门,林月却朝他摆摆手。
陆远走过去,“怎么了大嫂?”
林月问他,“累不累?”
陆远,“不累。”一开始确实会累,慢慢的适应后,再加上食肆吃的好,他就越来越适应。
林月点头:“那就行,今天不休息了,咱们一会去看看房子。”
陆远:“看房子?”
“对。”林月简单的把自己想在县里赁房子的事说了一下。
陆远听完呆了一下,“大嫂你是说,我们以后要住县里么?”
林月:“嗯,如果房子满意的话,过些时间我们就搬过来。”
陆远高兴的咧起嘴,倒不是嫌弃村子里,小孩子好奇心旺盛,听说要换住处,自然高兴。
刚说完,门口就进来一位婆子。
“林小娘子在么?”
林月站起来,“我就是。”
上午时夏掌柜来找林月闲聊,聊着聊着,林月就把自己想赁房子的事说了,夏掌柜当即把这事揽下来,说她认识靠谱的牙人,定能帮林月赁到满意的房子。
林月一番感谢以后,就把自己赁房子的要求说了,没想到夏掌柜雷厉风行,中午就过来告诉她,牙人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下午就带她过去看房子。
妇人穿一身暗红色长褙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笑意盈盈的介绍着自己,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
林月问候一番,关了食肆的门,跟着妇人往外走。
“林小娘子叫我王婆婆就行,我做这一行二十多年了,今日保管让你赁到满意的房子。”
王婆婆带他们看的第一处房子,就在食肆后面,隔了一条街的地方。
几人步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是个一进的院子,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林月一一推门进去,屋里布置的规整,虽是长时间没住人落满了灰尘,但看墙皮,就知道主人家是个爱洁的。
林月还算满意,带着陆远又去厨房看。
厨房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林月一进去,就看到撒了一地的柴火,灶台塌了,墙壁也黑漆漆一片。
林月不禁皱眉。
王婆婆也被这满屋的灰尘呛到,赶紧用帕子遮了口鼻,道:“这里住的原本是两个父子,估计也没心思好好收拾这里。”
作为厨师,厨房在林月心中的地位很重,虽说住人的房子还算满意,但看了这厨房,林月直接在心里打了叉。
第二处房子就在和第一处房子一条巷子里的拐角,也是座一进的院子,这次林月一进门,就先看了厨房,倒是还满意。
住人的屋子也不错,走到西厢房时,陆远还机灵点发现了一堆宣纸,拿给林月看。
王婆婆趁机道,“这家主人是个秀才公,去年女婿一举中了进士,就跟着女儿女婿去任上了……”
林月正听王婆婆介绍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叫骂,陆远好奇,一溜烟跑出去看热闹。
林月和王婆婆也跟了出去。
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中间站着一对婆媳,婆婆叉腰跳脚的骂着,儿媳妇缩着脑袋,一声不吭默默流泪。等婆子骂够了,扭头看到围了这么多人,又开始撵人。
众人看完热闹,顺势散去,林月听到一旁走着的两个妇人嘀咕道,“梅娘这个月第几次被打骂了?每次都吵吵闹闹的不安生,做她孙婆子的儿媳妇真不容易。”
另一妇人附和道,“还有他那个孙子被他惯的,上房揭瓦,简直是个小霸王。”
林月默默听完,打消了住这里的念头。
原本对这处房子还算满意,但邻居吵闹且不好相处,住这里容易生事。
王婆婆也是个人精,这事一出,再看林月的表情,就知道她没相中,王婆婆也不再说推销的话,直接带着两人去了第三处。
一进门,林月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也是座一进的院子,相比前两处,多了个倒坐房,且这里还有两间恭房,屋里的家具也比较齐全,搬过来就可以直接住,也不用大肆采买。
厨房干净整洁,柴火全都齐整的码在外面,主人家还特意给柴火搭了个小棚子。
昨天刚下过雨,这堆柴火愣是一点没湿。
更让人满意的是,院子里还有一棵桂花树。
整棵树枝繁叶茂,呈巨大的伞状,林月心里不住的点头,已经开始想着,等秋天结了桂花,做成糕点,一定美味。
她心里当即决定就这套了。
王婆婆惯会察言观色,看一眼林月就知她十分满意。短暂接触下来,她猜测林月就会选这个。
不过,这处宅子可要比刚才两个贵。
王婆婆笑笑,介绍道,“这宅子是位老太太的,听说这老太太原是宫女,放出来以后,回老家买了这宅子,后来年纪大了,儿女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就接了过去。”
树下放着两把藤椅,王婆婆用帕子擦了一把,拉着林月坐下,“不过婆婆跟你说实话,这宅子比那两个贵些。”
林月闻言看过来:“每月多少?”
王婆婆:“一千六百文。”
林月心道,确实不少,小二两银子了,却也在她的预期范围之内。
王婆婆见她没说话,又补充道,“但是这主人家还提了个要求。”
林月:“怎么说?”
王婆婆:“主人家说,到时候退租时他们来查验,房子如果跟之前保存的一样,按照每个月少一百文算,把钱再退给租客。”
林月没想到是这个,不过由此看出来,主人家或许不差这租子,不过是想有人住着,房子才不会坏掉。
林月去看陆远。
刚来看的时候,林月指着西厢房,问陆远这间给他住可愿意,所以这小子现在正在东厢房里摸摸瞧瞧,满脸兴奋。
林月也不知觉翘起嘴角,“王婆婆得夏姐姐信任,想来银钱方面定不会诓我,我瞧这宅子最为满意,就定下这处吧。”
王婆婆应一声,顿时喜上眉梢,“林小娘子放心,定让你住的满意。”
两人又互相寒暄一番,定了明天这时候写契书,最后各自散去。
回到食肆,歇息一刻,林月和陆远转身又投入到忙碌中。
傍晚,香河村,陆家院子。
东屋,陆江名坐在窗户前,腿上摊着一本书,然他的视线并不在书上,而是透过窗户,看向院门处。
村子里白日一般都不关门,此时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下来,陆蓉儿走过去关上木门,插上两道门栓。
陆江名收回看向院里的柿子树,没一会,又不自觉落在院门上。
今日天气好,林月应该回来的早。
陆江名这么想着,这时传来几下敲门声,他侧头,是陆蓉儿端了碗进来。
陆蓉儿走近,把碗递过去,“大哥,喝药了。”
陆江名放下手里的书,接过。
陆蓉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本《三字经》。
陆蓉儿和陆远八岁时就跟着陆江名学完了千三百,许多基础字都识得,不过她奇怪的是,这是启蒙的书,大哥都中了秀才了,怎么又读起这个?
陆蓉儿这么想,就问了出来。
却不知,陆江名也是此刻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书,。
他喝一口药,淡淡回道,“温故知新。”
陆蓉儿“哦”一声,不再关注此事,看碗里的汤药见底,想到前几日抓的药只剩一副,兀自嘀咕了句“药快吃完了,得跟嫂子说一声”。
声音虽小,陆江名却听到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轻声问,“这药……很贵么?”
陆江名自小身强体壮,家里一切又都由管家安排,的确对物价不甚了解。
陆蓉儿点点头。
嫂子从来没提过,可是二哥说过,这药挺贵的。
她不由道,“嫂子很辛苦的,大哥你一定要对嫂子好一些。”
陆江名摩擦碗底,神情认真的“嗯”了一句。
月上柳梢,门口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林月他们回来了。
月色还算明亮,陆江名看着陆蓉儿应声跑过去,陆远率先冲进来,林月跟在后面,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陆远的说笑声。
陆江名这才关上窗户,慢慢移步到床上。
林月和周氏说了自己赁房子的事,洗漱完回到东屋已是亥时。
屋里点一盏豆油灯,陆江名依旧靠坐在床头,见她进来,道,“回来了。”
林月:“嗯。”
两人再无话。
林月铺好被子,问,“熄灯吧?”
陆江名一时无言。
其实他想和林月说一说话,但林月好像又有些疲惫。
林月见他欲言又止,问,“有事说?”
陆江名最后摇了摇头,“熄灯吧。”
两人各自睡下。
谁知到了半夜,林月迷迷糊糊听到有人一直喊冷,她坐起来点了灯一看,床上的陆江名整个人缩成一团,低喃着冷。
林月摸上他额头,热的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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