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格林希尔家。
沙发边，书包和托特包散落一地，米娅和维多利亚分别坐在宋伊恩的两侧，神情严肃地嘀咕个不停。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会被孤立，没朋友的人啊。”米娅靠在宋伊恩肩上，划拉着他的手机屏幕。
“我也不知道。”宋伊恩撇着嘴沉思。
“这样最好。”维多利亚把玩着她的金发，露出俏皮的笑容，“这样一来，他就只有你了。”
宋伊恩一瞬间脸红，“维姬我才刚认识他呢……”
“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来，你既是他在伦敦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的男朋友。”维多利亚眨巴眼睛，“他再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亚历克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边刷手机一边旁听，终于，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的智商是不是都落在胎盘里了？”
整个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一、二、三……
米娅冷冷瞥了亚历克斯一眼，又回到好友‘论坛’中，“别理他，他被女朋友甩了，心里阴暗得很，每天在餐厅打工就是为了攒钱做换脑手术，这是他唯一能找到下一个女朋友的办法。”
亚历克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所以，你们在说谁？伊恩爱上弗兰克了？”
维多利亚愣了一秒，哈哈大笑。
弗兰克是个十足的宅男，沉迷漫威和日本漫画、戴眼镜、理工成绩卓越，标准的书呆子。他是五人帮里最后一位加入的成员，要不是宋伊恩非得拉着他玩，原本大家和弗兰克并没有共同话题。
不过，相处久了，孩子们总会找到可以和弗兰克聊的话题——比如开他的玩笑。
亚历克斯这句轻飘飘的话既讽刺了伊恩，又拉出了无辜的弗兰克——嘲弄这家伙不受人欢迎。
“才不是。”米娅回给亚历克斯一个白眼，得意洋洋道：“你还是别知道了，我怕你受刺激。”
亚历克斯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
“伦佐酒吧的老板。”米娅哼哼道。
亚历克斯正敲着手机键盘回短信，无所谓地耸耸肩，“挺好的。伊恩终于想通了。如果我是个英俊的同性恋，我也会傍个有钱的老头，狠狠敲他一笔的。”
“他不是老头，他很英俊，而且只有27岁。”维多利亚纠正。
亚历克斯终于从手机屏幕中抬起眼，大脑忽然开机，他一边复盘刚才听到的信息，一边喃喃：“27岁。伦佐酒吧的老板。没有朋友。可怜。邀请伊恩去他家吃饭。两次。”
“噢，你一直在听啊。”维多利亚惊讶道。
“怎么了？”宋伊恩轻轻皱眉。
米娅一脸不悦，“你又要找茬？”
“他比你大9岁？”亚历克斯看向宋伊恩。
“对啊……怎么了？”宋伊恩费解地歪头。
“你信他没有朋友？”亚历克斯看起来比宋伊恩还要费解。
宋伊恩点点头，“怎么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
“上帝，这可真是个窝囊废。”亚历克斯摸着下巴感慨，“和高中生**，还撒这么低级的谎。”
“说什么呢！”米娅扔过去一个抱枕。
亚历克斯一把甩开抱枕，“你们被骗了。笨死了。”
米娅刚想破口大骂，宋伊恩便拦住她。
“亚历克斯，你为什么这么说？”宋伊恩不高兴极了。
亚历克斯揉揉太阳穴，放下手机，义正严辞道：“听着，伊恩，这个男的比你大9岁，只有窝囊废才会勾引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
“你说得没有道理。”维多利亚反驳，“就不能是因为他被伊恩的英俊吸引吗？”
“对、对，那当然，所以等他睡够了英俊的伊恩，就会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可真是个小预言家。”亚历克斯讽刺。
米娅和维多利亚双双倒吸一口气——
“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下流的话？”
“我都觉得你们几个是小屁孩，何况他一个27岁的男人？你们觉得他会平等地看待你们吗？”亚历克斯无可救药道，“还不是图你们年纪小、好骗吗？上帝！蠢透了……你们不都成年了吗？动脑子想想，27岁的社会人，和你们这些小毛孩有什么话可讲的？还喜欢、吸引？老色狼罢了，清醒一点。”
闻言，沙发那一头的三人沉默了。
几秒后，米娅拉着朋友们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临走前还愤愤地瞪了亚历克斯一眼。
今天傍晚回家，刚巧撞上亚历克斯要去打工，宋伊恩第二次搭上了他的顺风车。
抵达时，他们又撞上宋珠影下班回家。
“诶？伊恩？”宋珠影停下脚步，看看摩托车后座的宋伊恩，又看了看前座的亚历克斯。”
“妈妈？”宋伊恩摘下头盔。
“要我帮你说说大学专业的事吗？”亚历克斯给宋伊恩使了个眼色。
“现在吗？”宋伊恩悄声道，“你不是要去打工？”
“还早。”
“可、可以吗？”
“啧，你废话可真多……”
“好吧好吧。”宋伊恩赶忙拉住亚历克斯的衣角，“那谢谢你。”
“嘿！”亚历克斯回眸，摘下头盔，爽朗一笑，“宋夫人，晚上好，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这是川剧变脸吧……宋伊恩无语地想。
宋珠影在寒暄过后邀请亚历克斯上楼坐坐。亚历克斯连忙摆手拒绝，称自己一会儿还有工作。
三人就这样在寒风中、老式公寓的门口、亚历克斯的摩托车旁聊了整整十五分钟。宋伊恩时不时就看看妈妈的反应。
令人遗憾地是，宋伊恩发现妈妈压根没怎么听懂亚历克斯说的话。
亚历克斯的语速极快，而宋珠影的英语并不好，她平日里几乎只和中国人打交道，英语水平只够处理生活的琐碎而已。
这不，宋珠影很快找了个由头终止谈话，宋伊恩便悻悻地与亚历克斯道别，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刚刚步入公寓的楼梯，宋伊恩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亚历克斯的头盔，只好飞奔出门——
“太好了，你还在。”宋伊恩气喘吁吁地递出头盔。
亚历克斯将头盔的护目镜片推上去，露出深邃的褐色眼睛，“我刚骑回来的，还好没走远。”
“抱歉，我刚才完全没想起来，给你。”
“你妈妈改变主意了吗？”亚历克斯跨步下车，将头盔塞进了座椅下面的箱子里。
“她都没听懂你说的话。”宋伊恩泄气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说的词汇很简单啊。”
“唉，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得自己试着和她沟通。”
“我妈可不像你爸妈……”宋伊恩哀怨地抬眼。
“行吧，但你总得为自己争取。哪怕会失败。”亚历克斯站在摩托车旁，拍了拍宋伊恩的肩膀。
“你说得对，我会试试的。”宋伊恩点头。
“嗯，好样的。”
“诶，对了，你和那个老色狼是什么情况？”亚历克斯蹙眉。
“别说什么老色狼。”宋伊恩垂头丧气道，“他没有怎么样，他也未必喜欢我，可能只是把我当小孩吧，就像你说的一样。”
“不是你说他喜欢你吗？”
“是占卜师说的……”宋伊恩失落道，“还有米娅和维姬。”
“……你这家伙。”亚历克斯无语极了。
宋伊恩一脸生无可恋，“怎么了？又要骂我蠢。”
“那可不是蠢？怎么能信这些？占卜都是骗人的。还有维多利亚那家伙，她自己才刚刚和变态男分手，就是摸你屁股的那个，你忘了？你听她的恋爱经验，你也真是疯了。”
宋伊恩被他怼得无言以对，只弱弱地为俞景坤辩解：“总之，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去他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他刚搬来这里……而且我妈妈也知道，我妈妈也见过他……反正他不是老色狼。”
“他最好不是。”亚历克斯坐回摩托车上，“熟人作案的骚扰事件可不少，你得小心点，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危意识呢？你也是男人，米娅不懂就算了。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宋伊恩回想起昨天晚上，他还盯着俞景坤毛衣下的胸肌浮想联翩……当即就满脸涨了个通红。
“你在脸红什么？”亚历克斯古怪地说。
“没有！”宋伊恩立刻站直，憋着一脸红晕，说话都结巴了，“风、风很冷啊、一直吹，能不脸红吗？”
“哈？”亚历克斯摘掉皮手套，径直伸向宋伊恩的脸——好家伙，烫得很。
亚历克斯无可救药地翻了个白眼，捏起宋伊恩的脸颊，讽刺道：“真冷啊，伊恩·宋·先生。”
“干嘛？”宋伊恩拍掉他的手，双手捂住脸，“他真的不是色狼，他也不老，你见到他就不会这么想了。他长得特别好看，而且比你还高。”
“乔治说得对，这孩子危险得很……”亚历克斯嫌弃地喃喃。
“你说什么？”宋伊恩皱眉。
“没什么，上班去了。”亚历克斯戴上手套，“你小心点吧。”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熟悉的男声。
“伊恩？”
宋伊恩一回头，就看见俞景坤站在身后，心脏差点骤停。
——对了！刚好能让亚历克斯看一看！俞景坤才不是什么老色狼！
想到这里，宋伊恩迅速打了声招呼，就转头切换英语对亚历克斯说：“就是他，看到了吧？”
宋伊恩的声音太轻了，亚历克斯只瞧见他的嘴巴在动。
“啊？你说什么？”亚历克斯将脑袋凑过来。
宋伊恩也上前一步，“我说，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亚历克斯这才瞥了俞景坤一眼，用一秒钟时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看吧，不是老色狼吧？”宋伊恩的眼眸闪烁着星光，还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的眼光可好了。”
俞景坤就这么被晾在一边，有些意外，也有些错愕。
一分钟前，他从酒吧走出来，就远远看见了宋伊恩和亚历克斯在街边交谈的身影。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撞见宋伊恩从这辆摩托车上下来。
原本，俞景坤并不打算打断他们……就像上次那样。
然而，亚历克斯伸手捏了捏宋伊恩的脸。
宋伊恩似乎也不意外，皱眉的侧脸看起来像只生闷气的小猫。俞景坤看见他拍掉亚历克斯的手，随即就捂住自己发红的漂亮脸蛋，开始嘟囔个不停。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但俞景坤觉得很不愉快。
这时，亚历克斯发动摩托车，挥手和俞景坤打了声招呼。
摩托车骑走了，宋伊恩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俞景坤的身上。
“嗨……呃，你要回家吗？”宋伊恩小声说。
“对。你下课了？”俞景坤整理好笑容。
“嗯。”宋伊恩点点头。他想起亚历克斯前不久说的——像俞景坤这个年纪的人，只会把你当作小孩。
一想到这句话，宋伊恩就觉得心里又沉又凉，什么聊天的心思都没了。
回到老式公寓，他们沉默着在楼梯间步行。真安静，脚步声都格外清晰。
俞景坤观察着宋伊恩的反应，那不同于在妈妈面前装乖的姿态……今天的宋伊恩异常冷漠。
于是他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刚才那位是你的男朋友？”
宋伊恩愣了一秒，下意识作出干呕的姿态。
他平常习惯了这样开玩笑，‘呕’了一声才想起来——
天呐！这样不会又显得他很幼稚吧？
不对不对……或许更糟糕……
俞景坤不会误以为他是在恶心同性关系吧？
……天大的误会啊！！
“呃。”宋伊恩立刻变脸，严肃地说：“不是啦，他是我朋友的哥哥，顺路送我一程而已。”
俞景坤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抱歉，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吗？”
“没有！没有！”宋伊恩紧张道，“我绝对不是歧视LGBT啊，别误会。就是……唉。”他摆摆手，“他讨厌死了，谁会和他谈恋爱啊？呃，我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啊，没什么别的意思。”
说着说着，宋伊恩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他停下脚步，站在一格台阶上，低头笔划道：“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的，就是，你懂吗？我不是觉得男同恶心，我只是觉得我和亚历克斯如果谈恋爱的话恶心……呃，不是，我也不是说你的话让我感到恶心——”
俞景坤伸手搭在宋伊恩肩上，很轻柔。他微微俯下身，笑容同样轻柔。
“我听明白了，伊恩。你没有讨厌我就好。”
极富磁性的低音钻入耳中，如同一阵电流穿过。
宋伊恩讷讷地抬头，撞上俞景坤的目光，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噢，我、没有讨厌你……”
一分钟后——
宋伊恩风风火火地冲进卧室，背靠着门，迅速掏出了手机。
他站在门口的一张数码宝贝动画海报下，没开灯的卧室里，只有手机屏幕散发荧光——一条条简讯正泡泡似地从下往上冒。
【维多利亚·鲍曼：太明显不过了！】
【米娅·格林希尔：我的上帝！】
【安德鲁·泰勒：好吧，我也觉得这像是在试探你】
【米娅·格林希尔：不过亚历克斯凭什么？是不是他戴着头盔，所以伦佐老板看不清那张恶魔一样的脸，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维多利亚·鲍曼：哈哈哈哈哈哈】
【伊恩·宋：哈哈哈，他还真戴着头盔】
【可是我觉得亚历克斯今天说得也没错，有时候我说话，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趣，他或许真的认为我很无聊很幼稚。唉，说不定我们有代沟】
【米娅·格林希尔：让亚历克斯吃狗屎去】
【别听他的】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顺着话题问他有没有男朋友的】
【维多利亚·鲍曼：天才，米娅】
宋伊恩看着简讯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点开微信，找到和俞景坤的对话框，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你有男朋友吗？】
他没有立刻发送，而是看着对话框端详了许久。
“……这也太唐突了吧？”
宋伊恩打了个寒颤，长按删除键，清空了那句话。
【说到刚才的话题……】
……还是好生硬。删除。
【诶，对了，你刚才不是问亚历克斯是不是我的男朋友吗？】
……也好假啊。删除。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呀？】
……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删除。
宋伊恩简直觉得心力憔悴，倚着门框滑坐下来。
另一边，俞景坤看着对话框里反反复复的【正在输入…】，不禁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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