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靖川身体往前微倾,继续问:“江思瑶,你去我家的酒店……”他喉结滚了滚,“是为了摸鱼?”
如果不是隔着桌子,江思瑶怕他都要凑到自己跟前了。
她心头犹如擂鼓,慌张地乱眨眼睛,颤着声音回答:“因……因为柏悦开的工资比其他地方高。”说完,赶紧灌了一口茶。
雷鸣还真信了,遗憾道:“那你当时应该通知我一声啊!”
也有人不过脑地表示:“到底是豪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卓安安瞪着那个大嘴巴同学:“干什么提这个……”
程靖川闻言轻哂:“不要紧,本来也是事实。我爸当年投资房地产失败,旗下产业卖到只剩他最初起家的柏悦酒店。当时也是怕连累我,所以没读完高三就把我送出国了。”
刚来的时候,他连个表情都懒得给,弄得大家都有些怵他。刚才那个不小心提起他家落魄事的同学,更是吓得偷偷尿遁了。现在听他这番话,众人终于意识到成功人士的胸襟确实不一般。
雷鸣搭上了他的肩膀,道:“内心这么强大,活该你成功!”
可刚才还滔滔不绝的程靖川突然又默不作声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
众人不解,纷纷揣测或许神一般的人物,总有异于常人之处吧。
此时的江思瑶早已神思恍惚,脑海里冒出来的是那一年柏悦的招聘海报,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鲜活,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她站在那张海报前,仿佛看见了程靖川开朗的笑容,还有当时铺天盖地的程氏集团变卖旗下产业的新闻报道。
为什么要去柏悦……
江思瑶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别再往下想了。
“瑶瑶,程靖川看你的眼神好奇怪呀。”
“什……什么?”江思瑶错愕抬头,避无可避地又撞上了那双锋芒毕露的眼。
卓安安挡着脸,扯着江思瑶的衣袖:“瑶瑶,我跟你说话呢。”
江思瑶抬起手背贴着脸颊,试图降降温:“哪……哪里怪了?”
“他那样子,好像……像是要找你复仇。”
“复仇?我又……又没说过他坏话。”
卓安安也觉得自己的脑补过于离谱了,吐吐舌头,笑道:“也是,我们瑶瑶大宝贝温柔又善良,做过最坏的事顶多就是说别人几句坏话,能得罪谁呀。可能我最近犯罪片看多了,看谁都像变态。”
江思瑶却觉得口干舌燥地抓起茶杯,一仰头才发现早已经空了,只好尴尬地放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自动转桌毫无预兆地停住。
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茶壶,大着胆子望向对面。
程靖川侧了身,很投入地回答着提问:“那时候拿我妈最后一点儿私房钱投资期货,大赚了一笔,主要还是运气好。”
视线下移,他修长的五指牢牢把着转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江思瑶甚至错觉那只手握住的其实是自己的心……
馋鬼卓安安正等着糖醋里脊呢,桌子突然不转了,她看了两眼才道:“瑶瑶,要喝水吗?我帮你倒。”
江思瑶压根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神游天外了。等她回过神,程靖川的手已经松开了,随着谈话的内容,十分松弛地比着一些习惯性的手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找对象了吗?”
“哪有时间……”
“靖川又不愁找不到对象。”
江思瑶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但又似乎只记住了一个人的话。
从程靖川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因他的一言一行时而登高、时而俯冲。没有人在意躲在角落里的她,心底涌起的浪潮,隐秘而又热烈。
不同于她的安静,别的同学已经开始划拳喝酒。
一群人拿着啤酒,佯装挑衅的样子:“安安,咱们好久没拼了哦。”
“拼就拼,谁怕谁!”卓安安往身上一拍,俨然一副女侠在世的模样。
豪爽的代价自然是被人灌了个七荤八素,然后,江思瑶身上就多了一只超大号的树袋熊挂件。
“你这么抱着我,我还怎么开车呀?”
“不要,瑶瑶身上好香,我要抱着睡。”
雷鸣为难地搔了搔头皮:“班长,这都九点了,我老婆月份也大了……”
“没事儿,我送她们……”
话音还没落下,一辆大G打着双闪停在了他们面前。
程靖川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着不知所措的江思瑶,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招呼她:“上车,我顺路。”
班长诧异,程靖川不是刚回国嘛,怎么连几年不见的老同学住哪里都知道。但毕竟同窗了三年,又是归国精英,总不可能骗人吧。也没多想,笑答:“那就辛苦你了。”
再看卓安安,一副死都不会撒手的样子。
雷鸣和班长打趣这还真成连体婴了,最后两人合力把她们塞进了后座。
江思瑶还懵圈呢,坐下来的时候,恍惚听见有人发出一声很长的喟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雷鸣或班长吧。
大晚上的,也不能一直拖着人家不走。
向来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江思瑶,暗暗鼓励自己,都这个点了肯定不堵车,最多相处半小时,忍一忍怎么都能过去的。
“去哪儿?”程靖川自然地发问,就好像刚才那句顺路不是他说的。
江思瑶瞪着眼睛,嘴唇翕动两下,心里当然也是犯嘀咕的,但还是说了地址:“金盛家园。”
接着,车内陷入死寂。
后视镜刚刚好地容纳了前后座两张脸。
江思瑶偷瞟了一眼,程靖川身上一丝不乱,不像她……
想罢,很不自在地捋了捋被卓安安薅乱的头发。她有些后悔了,下午就知道程靖川要来的,为什么没去补个妆呢。
然而,紧接着这个闪念而来的,是一句久远的告诫——
“江思瑶,你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江思瑶闪着水光的杏眼慌忙从后视镜挪开。
可下一秒,程靖川就挑眼看了过去。
“江思瑶!”他的语气实在算不得友善,“柏悦不是慈善机构。”
“什么?”
“据我所知,柏悦的工资只是正常行情价。”
正好赶上一个红灯,程靖川像是故意的,突然猛踩刹车。
江思瑶冷不丁往前栽。
上一秒还在庆幸自己被扶手箱卡住,这才没飞出去。下一秒她抬眼,发现程靖川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近到可以洞悉那寒潭般冰冷的眼眸下的簇簇火苗……
不得不承认,光凭这长相就不愁找不到对象。
更何况程家曾经徘徊在破产边缘,全靠他敏锐的投资眼光力挽狂澜。就算不再是程氏集团的太子爷了,也还是个五星级酒店的小开。而他最大的光环并不是这些。他靠自己的实力创办手游公司,俨然是成功的创二代。
江思瑶的大老板,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商界传奇人物,如今的头衔却已悄然变成了程靖川的父亲。
想着这些,她觉得自己像是囫囵吞下了一颗柠檬,但她品尝到的酸涩并不是艳羡人家的财富,而是……
“你……开稳点。”江思瑶往后退,默默地告诉自己,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不是因为卓安安,她恨不得立刻下车。然后,和程靖川各自隐没在茫茫人海,再也不要遇见。
卓安安似乎是福至心灵,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是拖油瓶。她把江思瑶的脖子拽得更紧了,嘴巴贴着耳朵,低声道:“瑶瑶……”
醉鬼的行为,程靖川压根没放在心上。他悠闲地抬起手撑在车窗上,摸了摸下巴颏,忽而冷笑一声,道:“你真没什么要说的?”
“有,我有话要说!”江思瑶骤然坐直身子,声音也高了八度,“安安!安安要吐了!”
十分钟后,品牌售后把车子开去清洗。
江思瑶抱着树袋熊站在路边,脚趾都快抠出一套大别墅了:“程……总。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程靖川的舌头顶了一下脸颊,好像他全部的耐性都已耗尽。
他今天刚回国,新座驾用的还是临牌,结果就……
三人坐进网约车时,江思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到了小区门口,还再三嘴硬说不用帮忙:“安安喝了酒一直是这样的,我都练出来了。而且,安安一个人住,也不方便……”
坐在副驾的程靖川顿了顿,下一秒就把安全带扣了回去,冷着脸道:“那你快点下来。”
江思瑶哄着卓安安站稳,然后艰难地弯下腰,笑嘻嘻地解释:“我……我就不下来了。安安醉成这样,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程靖川身体后仰,呼出一口浊气,板着脸问:“我的车就这样算了?”
“我会跟安安说的……一定!”江思瑶感觉自己快没力气了,说了声谢谢,就跟她的连体姐妹七歪八扭地走了。
今晚难缠的人还不止程靖川。
江家门禁很严,江思瑶打给江母说要住卓安安家,电话那头立马就掐了。
一秒钟之后,弹出了江母的视频邀请。
“看到了吧?”江思瑶疲惫极了,却还耐着性子在单身公寓里转了个圈,“今天同学会,安安多喝了两杯,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瑶瑶,你是女孩子,没事别在外面住。你要乖,下次聚会不要留到最后。”
挂掉视频之后的事,江思瑶都不太记得了,反正就是做了一晚上的梦,连澡都是早上醒过来才洗的。
到了工位,又被总监叫去临时支援婚庆部。
柏悦是苏城数一数二的豪华酒店,宴会厅根本没有空档,经常是大型活动和豪门婚宴连轴转。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从其他部门抽调苦力。而人选通常都是部门里的普通员工,尤其是不懂拒绝的老好人。
放以前,江思瑶肯定是耷拉着脑袋去的。
可今天不一样,她表现得格外积极。
因为那一整夜的梦,全是关于程靖川的。她觉得自己要是忙一点,或许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占了便宜的婚庆部好像一点都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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