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财务部的时候，高岩先抱怨起来了：“李曼都跟我说了。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跟我借人的是她，说不用天天去的还是她。”
江思瑶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安心地笑了笑。想到李曼是替程靖川背了黑锅，就大着胆子替她说了句话：“李总还是挺讲道理的，她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高岩无语：“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江思瑶的聪明不在嘴上，看见总监生气，吓得立刻闭了嘴。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她趁机假装忙工作。
程靖川：600，讨个彩头。
江思瑶看着这句话，感慨资本家不仅锱铢必较还很迷信，连赔偿金都得讲究吉利。
刚才也没仔细看，现在点开头像才发现程靖川的昵称是CS，连头像都是这两个字母。好像是一款挺古早的游戏？取这个昵称也算情理之中。
他的朋友圈倒不是一片空白，公司的通稿他都会转发，偶尔还会配一些简单的文字，加上鲜花、抱拳、握手的三件套。虽然不是想象中的高冷，但也有着成功人士的通病，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无趣到像个假人了。
江思瑶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然后就把对话截给了卓安安。
卓安安秒回：校草学霸？
江思瑶：是的。
此刻的卓安安正恨恨地想着，程靖川的头像，她怕是会记到棺材里的。也没耐心敲字了，赶紧发了语音过去。
江思瑶没敢外放，怕十秒钟的语音条有七秒都是在尖叫，忙转成文字：啊啊啊啊啊啊我在群里加了他快一百遍了，一点动静也没有！瑶瑶，你们……哎呦哎呦？
所以，卓安安主动加了程靖川无数次，但程靖川连被动加的好友也没通过？
江思瑶不受控地打了个激灵，赶紧戴上耳机，颤着手戳了两下才成功点开语音。
语音转文字精准度高达百分百，她忽然觉得耳畔炸开了烟花，一声一声地打进她心里……
程靖川主动加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又猝然地被记忆里的一句话给狠狠打趴——
“他一个有钱少爷肯定初中就开始早恋了，撩人的把戏一套一套的，你可不能上当！”
江思瑶颓唐地弓着背，有气无力地敲字解释：他应该是从不加好友的高冷人设吧……不过，你知道的，他是我们柏悦的太子爷，现在又成了甲方，估计是看见我的时候想起来还有一顿早饭钱没收回去吧。
卓安安：好吧，可能我最近爱情片也看多了。
江思瑶无声地叹口气，放下手机开始搬砖。
下班的时候，刚走出酒店旋转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瑶瑶！”
“颜亮？”江思瑶只是转过身，并没有往前走的意思，“我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的，坐地铁回家也很方便的。”
倒是颜亮快步上前，笑道：“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江思瑶看着洒金般的夕阳，无奈道：“晚高峰哪有什么危险……”说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电光火石间，一辆大G嚣张地行驶到酒店大门口。在差点撞到人的紧要关头，刺耳的刹车声才姗姗来迟。
两道充满敌意的男声同时响起。
“你会不会开车？！”
“江思瑶！”没等车窗彻底摇下，程靖川大半截身子就已经探了出来，紧攥的拳头蓄势待发地搁在车门边，好像这车玻璃再不降下来，他就要徒手破窗了，“上车！”
新手游发布在即，他不是应该忙得脚不沾地吗？虽然发布会的安排很重要，但也不至于在柏悦泡一整天吧。
还没等江思瑶想完，程靖川又咬着牙补充：“公事！”
这个点既是柏悦员工的下班高峰，也是客户用餐和入住的高峰。
那么嚣张地把车停在大门，还是辆豪车，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江思瑶也顾不上去想他找她能有什么公事了，只想赶紧把这个显眼包打包带走。再这么僵持下去，她身上都快被盯出洞了！
“不好意思啊颜亮，程总现在是我们酒店的客户。”
“瑶……”颜亮还没追上去，江思瑶就已经跳上了车。
然后，程靖川丢下一个挑衅的眼神便载着人绝尘而去。
经过的客人，三三两两议论开了。
“刚才那是……肆意手游的CEO程靖川吧？前两天刚回国，没想到他是你们苏城人。”
“我给你安排的酒店就是他老子开的。”
“我就说，这么烧钱的行业怎么可能是白手起家。”
“你还别说，他老子当年孤注一掷炒地皮，差点进了失信人员名单。他还不是白手起家，是负手起家。”
“肆意手游，我怎么没听过？”
“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今年才把重心放回国内，说是要打造一款国风主题的手游。”
颜亮无奈，只好先去取车。刚走了两步，又听见柏悦员工的窃窃私语。
“财务部小江跟咱们太子爷很熟？”
“那她的竹马算什么，衬托霸道总裁的舔狗吗？”
另一边，坐上豪车的江思瑶觉得自己像个舍身成仁的英雄。独自一人把双眼直冒血光的程靖川带离酒店，然后跟这煞神比赛谁更像哑巴。
好在江思瑶还挺擅长沉默的，过了第三个红绿灯就分出了胜负。
程靖川开口的第一句就能把人直接噎死：“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
“我没有！”江思瑶反应激烈，要不是在车里，恐怕早就跳起来了。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开场白槽点太多了。什么“因为他”“拒绝我”，每个字都怪怪的，连成句子更是离谱的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哪知刚才的话只是开胃菜：“什么没有，没有什么？难道你没有拒绝过我？忙着谈恋爱早说啊，我能理解！”
最后那句话，酸得满车都是味儿。
江思瑶心想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调门不自觉地抬高：“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要是我男朋友，我能跟你上车嘛！”
程靖川神色稍缓，滚了两下喉结，才道：“那是……备胎？”
因为他的一再曲解，江思瑶已经连头发丝都开始不耐烦。既然解释了也没用，那干脆不解释好了：“你……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没事的话，你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路口。”
程靖川却饶有兴致地抽空瞥了眼副驾：“你……脾气比以前大了啊。跟李曼说的也不一样。”
江思瑶闻言，忙瞪着眼睛问：“李总怎么说我的？”
她一个小员工，当然在意公司领导对自己的评价。
程靖川倒也不卖关子，笑答：“她很意外你还真找我谈了，因为你从来没拒绝过别人。她还说就算对方的要求很过分，你顶多也就是像昨天那样，一边抱怨一边干活。”
江思瑶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负面评价。随即又皱起了眉，她已经不是实习生了，自然知道职场老好人并不是什么好标签，低着头小声解释：“我……我已经在改了。”
程靖川一时没忍住，嗤笑出声：“从我这里开始？”
刚才还急得快炸毛的江思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拒绝无理的工作安排就是冲着程靖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脸瞬间就红温了。
“很荣幸。”程靖川看起来倒也没生气，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节拍，甚至有点甘之如饴。
可他不该是这个表现吧？普通人被拒绝了还得失落一阵子呢，更何况是他这种身处高位的人。连个小职员都敢不服他的安排，他面子上能挂得住？
再说了，这件事的起因就很古怪，把一个财务叫去不对口的岗位干一个月苦力，确定不是故意想整人吗？
心里这么想，江思瑶嘴上真就问出来了：“程总，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程靖川挑眉冷嗤：“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在针对你吗？我图什么呢？”
江思瑶抠着手指，讷讷道：“那你脾气也比以前差了。你……现在看起来还挺凶的，我还以为我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前方红灯，程靖川一个急刹车。
江思瑶往前一跌，刚想说这车技还是练练再上街比较好，抬眸却见一张如同被冰霜淬过的脸。
程靖川喘得很急，握方向盘的手关节处一点点泛白，眼神狠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给生吞了：“你没有吗？”
“我……”江思瑶被他盯得呼吸急促，她当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她只是曾经……
如果说程靖川出国前约她见面她没去这种事算对不起人的话……
不，那件事当然不能算。那种情况下，她凭什么要去呢？
车子再度启动，程靖川妥协般长舒一口气，沉声道：“行……你觉得没有的话，应该就是没有吧。”
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不安，江思瑶心里乱极了，很想说完正事就让他在路边停车：“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呀？”
“能帮我配发布会的开场白吗？”
“我？”
江思瑶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不，是肯定听错了！给大型手游发布会录制开场白，全国那么多成名的CV挤破头想得到的机会，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她？
抬眸再看，程靖川却一脸认真地强调：“江思瑶，你声音很好听。”
许多年前，在学校草坪上，他也这样说过。
那时的她很不自信：“真的吗？”
而他的笑很真诚：“骗你又不会多块肉。”
江思瑶蓦然晃神，仿佛正在重温一场昨日旧梦。
“考虑考虑吧，反正是提前录音，完全不需要操心临场发挥不好的问题。”程靖川把车停在江思瑶楼下，说话时风轻云淡，仿佛在说邀请她出去喝杯咖啡之类的小事。
既然是让她考虑，江思瑶也没有立刻回绝的必要。可她下车的时候，明显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脚下软绵绵的。
直到人影消失，程靖川才下车点了一支烟。他仰头看着那个熟悉的窗口亮起了灯，忽然笑了一下，眼底却泛出了苦涩：“既然没跟他在一起，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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