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郡主本名凌薇,乃先帝长女长乐长公主和安平侯凌铮之女,先帝的亲外孙女,因母亲去世得早,幼时由先皇后抚养,在宫里长大,颇受先帝宠爱,被破格封为丹阳郡主。
秦桓指着她,笑道:“这丹阳郡主可是出都城里出了名的没人要的老女人,这小白脸竟然贪财好色到了这种地步,为了攀高枝儿连命都不要了!”
如意转过头瞪着他,她固然生谢衍的气,却也容不得他这样说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论辈分她是你表姐,不就比你大了几岁吗?怎么就成老女人了?”
看她的眼神,秦桓立刻就怂了,不敢笑了:“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这么说的。”
这话许灵攸爱听,只要别的女人没她年轻没她漂亮她就高兴,可人都有老的时候,若只因年长几岁就要被人嫌老嫌丑,那都别活了!
如意不喜欢他们这么嘲讽女子,却也不好发火,转身回到桌旁坐下。
秦桓跟过去说:“真不是我说她,先太子谋反被废,凌家惨遭灭门,上百口人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还未过门便克死了三位夫婿,都二十多岁了还没嫁出去,楚都城里谁见了她不是绕道走?”
凌家是先皇后的母族,凌薇的祖父大都督凌云和先皇后是兄妹,很早便过世了。先皇后薨后,凌薇被父亲接回了凌家,三年后先太子联合安平侯凌铮谋反,兵败后凌家被灭族,那时她只有十岁,或是怜惜爱女唯一的血脉,先帝独独放过了她,保留了她的郡主封号,此后她便在郡主府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凌薇幼时曾被指婚给皇长孙,太子兵败后皇长孙受株连惨死,长大后又许过两门亲事,还未成亲夫婿均离奇去世,自此担上了一个克亲的名声,无人敢娶。
说话间,侍者送了菜进来,如意拿起筷子道:“不过是个没娘的可怜女子罢了,别人我不管,以后你不许这么说她!”
秦桓不知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这会儿明白了,许灵攸也没有娘,她这是通过丹阳郡主的身世想到了自己,深觉自己捅了马蜂窝了,恨不能拿饭把自己的嘴堵上,再不胡说。
庆丰楼门口,谢衍和丹阳郡主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谢行出来。
“听说郡主喜欢吃这里的红豆酥油饼,我特地让他们做的,新鲜出炉还热着,郡主带回去尝尝!”谢行递来一个食盒。
“大理正今日做东,我这又是吃又是拿的,让你们见笑了!”丹阳笑着示意侍女收下。
谢行将食盒递给侍女,笑道:“郡主肯赏光,是伯彦的荣幸。”
谢行字伯彦,现任正六品大理寺正,掌平决讼狱,掌议狱、正科条。
谢衍拱手:“流觞宴就有劳郡主了。”
“我这就回去准备,告辞!”丹阳微微欠身,转身上了马车。
兄弟二人目送她的马车离开。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会喜欢上许家大小姐呢?”谢行问道。
谢衍收回目光,看向兄长:“谁跟你说我喜欢许大小姐了?”
“不喜欢她那你办这流觞宴是为了什么?”谢行回头看他。
谢衍:……
不太想解释,转身往马匹的方向去。
谢行跟上去说:“不是哥不支持你,这许灵攸是楚都城里出了名的刁蛮千金,最是跋扈傲慢,需得是晋王世子那样的皇亲贵胄才供得起,咱们家恐怕入不了她的眼。”
谢衍翻上马背,居高临下:“大哥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倒是丹阳郡主那边,还请大哥多多费心帮我照应着些,莫要让她受旁人欺负!”
“你不说我也会的”,谢行也上了马:“旁人都觉得她命硬克夫,而我却庆幸幸好死的人不是她。”
谢衍没有说话,朝他伸出一只手。
谢行看他一眼,伸手覆上。
所有的言语皆化作臂力,两只宽大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无声胜有声。
片刻后谢衍松开,双腿轻夹马腹,催马离开。
清风楼里,秦桓点了一桌子菜,熊掌豆腐,鹿茸蒸鸡,三珍鹿尾汤等都是新品,珍贵的食材换了不同的做法,都是许灵攸爱吃的,好吃是好吃的,只是如意没什么胃口,因为谢衍,她气都气饱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都已经和谢衍诀别了,他和谁吃饭跟谁说话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可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里就是不舒服,秦桓说要带她去钓鱼,她也不想去,吃完饭便直接回家了。
上午吉祥和张妈将原先的女使调往别出,又从外院调了几个粗使女使过来,下午如意挑了个叫玉奴的带在身边,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憨胖可爱,看着讨喜。
“这些东西我都收着了,你看要不要留下做个念想?”吉祥拿来了她的旧物。
做女使时如意和吉祥是住在一起的,她的东西吉祥都保存完好,东西不多,几件旧日衣裙,一些钱财首饰和一只金鱼风筝。
其余的倒没什么,倒是这只金鱼风筝又让她想起了谢衍,这是他送的,在她发现她的秘密被他窥探以后,为了确认到底是不是他,她又许过两个小愿望,他都帮她实现了,她觉得他是个大好人,便将新求的平安符送给了他,而他回赠了这只风筝。
金鱼风筝寓意平安吉祥,事事如意。
“小姐!”
如意循声望去,就听得咚的一声,一个小白团子整个扑在地上,不由笑了起来。
“你小心点儿!”
吉祥赶紧去扶她起来:“伤着没有?”
玉奴摇了摇头,揉着鼻头递来一个帖子:“丹阳郡主派人送来请帖,后日府中要举办流觞宴,邀您和二小姐过府赏菊。”
闻得丹阳郡主的名字,如意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吉祥接过请帖转身送给她。
“这地上滑,容易摔跤,以后走路慢点,别跑。”
如意叮嘱了一句,才伸手去接帖子,许家与丹阳郡主从无来往,许灵攸亦是,直觉告诉她,这跟谢衍有关。
吉祥不知风筝的来处,走近了劝:“老爷一向不喜咱们家跟先帝废太子扯上关系,丹阳郡主与废太子关系密切,您还是别去了。”
如意当然知道这些,丹阳郡主身份尴尬,一般人都会敬而远之,偏谢衍和她走得近。
“你可知刑部侍郎谢家和丹阳郡主有什么关系?”
“没听说过”,吉祥摇头:“只听说谢珣此人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或是因此谢家两位公子才敢与丹阳郡主结交。”
“你看,与逆贼遗孤结交还能得到一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好名声,也没那么可怕嘛!”
吉祥:……
如意又看了看请帖,合起来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老爷会不高兴的!”吉祥又劝。
如意道:“丹阳郡主虽是逆贼遗孤,但她受先帝特赦,依然保有郡主封号,并非罪人,她既下了贴,我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回来被祖父骂一顿,没事的。”
吉祥知道劝不动,放弃了。
如意放下请帖,又去看金鱼风筝,她得去看看谢衍和丹阳郡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除去了翠娘,鹿鸣院难得一片平静,吉祥和张妈全面接手了院里的事物,如意安心不少,她对院子里的人要求不高,不用太聪明,能干活就好,反正她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了。
日子转眼又过了一天,到了丹阳郡主举办流觞宴的日子,晨起时如意想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照镜子的时候又放弃了,打扮得再漂亮又如何,谢衍看到的又不是她的脸。
如意穿了一身烟紫如意云纹长裙,做许灵攸的旧日装扮,晌午带着吉祥和玉奴出了门。
马车出了兴安坊,沿漕渠穿过朱雀大街,再转入西三街往北,过两条小巷子便能看到两尊石狮子,后边两个金漆大檐柱,中间两扇朱漆大门,檐上有匾:郡主府。
如意下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前来赴宴的李嫣,因着跟丹阳郡主不熟,二人很自然地结了伴,管家亲迎她们进府,饶过影壁,入眼的便是一棵树大根深的金桂,茂密的枝叶上金黄点点,香气扑鼻。
不似上次在华府那般热闹,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在这棵金桂的衬托下,院子略显冷清。
李嫣说:“听说这里以前是安平侯府,兴盛了四十多年,就因为那事儿几百口人一下全杀光了。”
如意没见过那些事,但并不陌生,哪怕是十三年过去,大家提起来还是唏嘘不已。
她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跟丹阳郡主有交情?”
“有交情的才不敢来呢”,李嫣小声道:“今天来的都是没交情的。”
如意哂笑,她这话不无道理,换句话说她今天是来凑热闹的。
路过金桂,转入垂花门,入了前院,一条清渠贯穿前后,渠中有鲤,渠上设有雕花长廊,两侧菊蕊盈枝,团花锦簇,是今日流觞宴的主题,如意摇着团扇和李嫣径自走上游廊观赏。
夏末秋初,天还有些炎热,这个时节的菊花不多,游廊上的菊花多以淡雅的青绿色为主,偶有橙黄粉白做点缀,色调与郡主府的冷清相得益彰,反倒让人感觉清爽。
“诶,许姐姐,你看那儿”,李嫣指着前面的水榭。
游廊上人来人往,或是前来赏玩的宾客,或是府中端茶送水的仆婢。
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头水榭里谢行和谢衍两兄弟正同一个身着墨绿锦衣的男子说话。
李嫣又指着那男子说:“那个是左卫将军曹平的次子曹焱。”
如意不认识曹焱,但知道左卫将军曹平,官居二品,朝廷对付狄厥的一员大将,立有战功。
如意扫过曹焱,认了个脸,目光又回到谢衍身上,他恰好也抬眼往这边看。
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有一种被目光笼罩的感觉,确定他就是在看她。
心中略有一丝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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