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烦恼地了一阵，没有线索，只得暂且将此事搁置一边。
且不论对方发现了什么，两天过去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有没有。
要么对方根本没看穿莱因的身份——星际不存在所谓的地球，长着两条尾巴的九命都能大摇大摆走在太阳底下，他一个人独占一个物种，怎么了，时空穿越者就该不分青红皂白地被拖出去砍头？
要么，对方发现了莱因，但是因为他既不是雄虫，也不是S级，所以无关轻重，没必要拆穿。
莱因充分发扬了一次阿Q精神，苦中作乐地想：说不定对方跟他一样是个地球人，被特派来虫族当卧底，哪天突然冒出来和自己碰头对暗号也不一定。
这一边，不得不提，面具送来的游戏平板让仿生虫们新鲜兴奋了好一阵。
然而，等上过两节课，一些虫就对光屏的态度就变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比如十一，就从爱不释手，变成了有多远拿多远。
十一戳着午餐盘子里的青菜，无精打采地说：“还以为是发给我们的玩具，结果还要在上面布置作业。早知道我就不要了，这下要做的功课更多了。”
莱因分神看着光屏页面的虫族上下两千年：“你不拿，老师也会把作业誊在纸上发给你。”
十一露出惨兮兮的痛苦表情：“我们不用考大学，没有虫崽要养，我们是雄虫，明明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地吃饭睡觉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写作业。”
莱因心想：那要问面具怎么想的了。
这位二当家，一边希望它们为首领服务，一边又希望它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有点理想教育家的意思，可能潜意识认为伽斐洛会更喜欢知情识趣的虫子，而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傻白甜。
提到考大学，这里要说到，星际教育有全日制教育和远程教育两种形式。
前者把学生们统一集中在学校，就像莱因前世所在的地球，教学内容从初级到高级，直到学生通过层层考试，从最高学府毕业。
远程教育的的教学结构是一样的，不过不强制要求学生到校，无论你是人是鬼，还是哪个偏远垃圾星的金刚哥斯拉，只要远程完成星网上的课程，通过学业测试，就能领取到一张毕业证书。
莱因点开远程教育的报名要求，被需要缴纳的报名费用震了震。再看看全日制的费用。
什么道理！在家自己学比去学校的学费还贵。
浑身上下搜不出一毛钱的莱因带着对录取通知书的怨念叉掉了报名网页。
这天傍晚，落日前所未有得辉煌，云彩鲜艳欲燃，洋洋大观地铺了半边天，美得几乎有些不详意味。
不过，现实恰恰相反。莱因听到幼教虫们谈论，提到星际风暴正式结束了，魔眼通道解禁，大家回归正常的生活，莱因也确实听到下方往日沉寂的塔城深处隐隐有欢庆声，动静一直传到高空。
星际风暴结束了，意味着伽斐洛又会回到从前不着家的幽灵模式。
作为一个首领，他应该有很多正事要忙吧。
可以预料，不论那串乱码是不是伽斐洛留下来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莱因都不用和他碰面了。
莱因躺在露台上，如此放松地庆幸想着——
然后，他盖在脸上的书本被一只手拿开了，伽斐洛的脸出现在面前，居高临下，正低头看着他。
莱因：“……。”
不可背后语是非，否则说曹操曹操到。老祖宗诚不欺我。
莱因坐起来：“你……有事吗？”
在人人平等的春风中活了十八年，磕头行礼的那一套早跟着大清亡了，沦落匪窝三个月，莱因没能融入魔眼的土匪文化里。开口还是不恭不敬的指代词。
好在伽斐洛没有计较，他看了眼天色：“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帮了你一个忙，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莱因：“什么？”
等等，你昨天帮我什么了？我不是拒绝了吗？
伽斐洛琢磨道：“这样，你晚上请我吃个饭，就当谢礼。”
莱因看着他：“我没钱。”
对视两秒，伽斐洛假装没看出他眼中的拒绝，自顾自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请你吧。”
莱因心中警铃大作，刚想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下一秒，伽斐洛伸出手来抓住他，带着他从露台直直后仰翻了下去。
万米高空。
上不接天，下不着地。
呼啸的风声像刀子刮过耳际。视线天旋地转，冷风灌进鼻腔，隐隐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若有若无的衣物洗涤剂清香。
莱因十九年的涵养这一秒彻底破了功，死死揪着伽斐洛的衣襟，在强烈的失重感中，内心激烈地把这位独行独断的神经病首领骂了个狗血淋头。
·
一刻钟后，昏暗而热闹的长街，虫声鼎沸。
头顶是悬浮交错的轨道，路边杂货商店的机器虫店员重复着欢迎词，街尾，酒吧的招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三只凶悍的虫子正在路灯下怒骂打架，片刻后，地上多了具胸口被洞穿的尸体，然后被踩着飞行翼路过的虫子顺手拖走了。
一只醉醺醺的虫子和他们擦肩而过，注意到什么，站住脚回头，冲莱因吹了个曲不成调的口哨。
莱因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顶着头上多出来的兽耳伪装，一言不发地跟在伽斐洛后面。
伽斐洛的装束也变了，他的头发剃短了，改换后的皮肤暗沉，面容平庸而凶悍，耳后和手臂覆着嶙峋的骨刺，腰间塞着两把样式古怪的枪，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揽着莱因的肩膀。
他们一路来到一家灯光暧昧的偏僻店门前，守门虫子用黏腻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莱因，在莱因不详的预感里，抬手来摸他的脸。
然后被伽斐洛一把抓住了手腕。
伽斐洛甩开这虫的手，压低声音说：“没有这个规矩吧。”
对方笑嘻嘻道：“品相不错。”
伽斐洛也笑了，带着点阴狠的意思：“杀了一整船的虫才抢过来，你说呢。”
虫子的笑容僵了一秒，错开身，把他们让进去：“安德森领主在二层包厢，你运气不错，今晚见他不用排队。”
进去是一条狭窄昏暗的长长走廊。
莱因走在伽斐洛身侧，前后无虫，他低声问伽斐洛：“你带我来这要干什么？”
这鬼地方能有晚饭才有鬼了。
伽斐洛说：“看不出来吗，找个地方把你卖了，补贴家用。”
莱因站住脚。
伽斐洛跟着停下来：“怎么？”
莱因听出他在开玩笑，仍然一阵心惊，盘算了下抢走他腰间枪械逃跑的成功概率——好像有点低，他压着火气道：“你不说实话，我怎么配合你，还是你想看我待会不小心暴漏你身份，坏了你的事，大家一块玩完。”
伽斐洛轻轻地说了个：“嘘。”
走廊尽头就在眼前，伽斐洛意外他的敏锐和不安，低声安抚交代说：“不卖你，别怕，打个掩护跟着我就行。”
出了走廊，正中是个群魔乱舞的舞池，天花板一眼看不到顶。
一个侍者好像早就得了消息，径直领着他们上了一侧的楼梯。
推开二楼尽头房间的房门。屋内中央，摆着一张宽敞的大沙发，又像一张床。
一个苍白阴郁衣着华丽的虫子靠坐在上面，怀中搂着一只半裸的漂亮雄虫？或者应该说仿生雄虫？莱因没法用肉眼分辨出两者区别。
屋内弥漫着暗无天日的甜腻腐朽的香气，温度控制得很低，这虫松开怀里虫子，朝他们看过来，目光在莱因身上逡巡，突然怪异地笑了：“听说你捡了个好货，本来我还不信，你叫卢卡，还是卢克？”
他一挥手。侍者会意，上前将他怀中半裸的虫子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这个名叫安德森的虫子抓了把桌上的药丸塞进嘴里，阴沉沉像蛇一样的瞳孔盯着莱因，十分豪气：“出个价，东西不错，我要了。”
伽斐洛听了，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船什么时候开。我想上船，”
安德森猛然一顿，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伽斐洛，竖长瞳孔突然闪过一抹厉色：“你……”
你什么呢，安德森没能说完。
伽斐洛转手落下袖中藏匿的小圆盘，朝他飞掷过去，在莱因还没看清之前，圆盘脱手后爆发出一阵蓝光，如同切瓜砍菜，干脆利落地切掉了安德森的头颅。
安德森睁大眼睛，脑袋从肩膀滑下去，身体倒在血泊中。
莱因无声地吸了口气，转开头。
‘出来吃个饭’‘跟着我’‘别怕’。
呵，这种话不是缺心眼都说不出来。
八成在伽斐洛的眼里，这种进贼窝不提前打招呼，再冷不丁给面前虫脑袋旋下来的行为，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体贴。
——看，他们都死光了，不用怕，我都说了不会有危险。
莱因还真是信了他的邪。
伽斐洛走过去踢开安德森的脑袋，仰面朝上，打量了两眼。他显然早有准备，摸出枚芯片按在安德森的眉心。
芯片接触皮肤后展开，化成薄薄一片。乍一看，就像封印僵尸的符咒牢牢吸附在安德森的额头上，搭配他过分苍白的肤色，画面很有几分喜感。
做完这一切，伽斐洛顺手给沙发的垫子给掀了，清理出一片干净区域，然后像个大爷似的安然泰若落了座，打开手腕内置的终端。还不忘招呼莱因：“过来坐，桌上有水果。”
莱因：听我说，谢谢你。
现在的烦恼是老婆太凶残了怎么破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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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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