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报告时,塔贝伦眼皮下垂着,神情无波,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才真正闭上眼。
这道讯息足够让军区内幕一事尘埃落定。
剩下的……
塔贝伦缓缓睁开眼。
里撒已经慌了神,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要去医院,塔利诺也跟上去,路过门口还不忘给雄主提一双鞋子。
他的雄主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被早起的困意引出一点泪光。
加塞尔揉着眼角问:“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用了雄主,医院那边我们不用掺和,等过两天再去探望克莱西那孩子。”
塔贝伦拿出手巾,矮身拉开雄虫的手,轻轻为他揉着眼角,笑意不达眼底:“下午还有度阁下安排的家族下午茶,我现在送雄主回去补眠,今天多谢雄主肯跟我过来。”
“他啊,不就是为了让我跟贝伦家的雌虫多见见面……”
加塞尔厌烦道:“他都给我塞多少雌侍了。光脑推送的备选雌侍名单我也经常看,又不是不娶。”
“他就仗着我不姓贝伦,明目张胆榨取我的价值。”
塔贝伦没有发表意见,轻轻抚摸他的后颈安抚他,然后抱他起来向外走去。
加塞尔看着他平静冷漠的侧脸,最后还是无所谓了:“今晚待军区别回来,看见你就闹心。”
塔贝伦低下头应道:“是,雄主。”
佩德洛庄园占地广阔,赶往密林西南区,忽略通道拥挤等因素,也要半小时才能到医院。
塔利诺在限速下用最快速度驾驶着飞行器。
几年前主星发生过A级阁下被超速飞行器撞伤的重大安全事故,主星即刻推出安全驾驶守则,雌虫不用说,雄虫需要学习的常识课程里也加上了这一项。
里撒脸色阴沉,没有催塔利诺,坐稳后就拿光脑联系他虫崽刚娶的雌君。
他们结婚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荣械竟然不守在克莱西身边,让他的虫崽独自承受未知的痛苦,这就是他不吝啬的宠爱?
他都不敢想象克莱西疼晕在房间时体会到的是怎样的绝望。
荣械不配做克莱西的雌君。
里撒的通讯携带雄虫特权,很快突破会议封锁,顺利连接到上将私有光脑的信号。
会议被打断暂停,上位军雌在众多视线里起身,副官接替他进行会议。
他从左侧门离开,到空旷处才接通这道强制通话。
“里撒阁下有什么指示?”
光脑传来雌虫沉稳又年轻的声调。
很冷静,雄虫的怒气似乎只点燃了飞行器内舱,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
“克莱西进医院了,荣械。”
里撒怒到极致,反而表现平静。
他的声音像法庭宣告死刑时的钟鸣:“半小时后,我要看到你跪在克莱西病床前忏悔你的失责,直到他醒过来。”
里撒说完就切断了通讯,往后躺倒,手背抵着额头平复心绪。
约一分钟,他才出声倾诉:“雄父当初逼我娶不喜欢的雌侍来稳定家族的地位,我为此跟他置气许久,下决心不会做他那样的雄父。所以我才让克莱西自己选择……”
“或许,是我错了……要是他的雌君是塔征,至少那孩子是真心呵护克莱西,不会让他独自承受痛苦。”
“雄主,不要难过……”听出雄主语气难受,塔利诺笨拙安慰。
里撒对克莱西投注的亲情他们都看在眼里,任何感情都是双刃刀,克莱西昏迷,雄主恐怕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心慌害怕这种情绪。
里撒长出口气,坐起说:“等虫崽醒了,我想劝他解除婚姻,克莱西应该也看清了荣械冷漠的底色,会听我话的……至于荣械,让叶洹跟协会说,该论什么罪就论什么罪,荣械和佩德洛再无关联。”
“好,雄主。”
消息传到议会,叶洹又推了委员长的见面会往医院赶,外界一片混乱。
造成这场混乱的主角却老老实实躺在系统空间听那团白光系统给他解释惩罚机制。
克莱西受不了不断加深的刺痛,系统白茫茫的空间能让他短暂脱离惩罚机制,在外界看来他昏迷不醒,实际却是赖在系统这里不出去。
A10没驱赶他,解释说:【宿主,我已经向首脑打报告申请解除机制了。宿主通情达理,还配合系统工作,首脑应该会网开一面。】
【但宿主已经昏迷一个小时,再这样下去,我怕外界的情况变得不可控。那些雌虫似乎很慌乱……逐渐崩溃痛哭流涕的是实习医生吧,看样子吓得不轻。】
A10能看到外界环境,克莱西却没有这样的能力,除非他本体睁开眼睛。
他现在处于灵魂离体的边界,在外界雌虫看来,就是主星最珍惜的A级阁下刚开始脸上还有痛苦,会发出点声音,现在却面色铁青毫无声息躺在病床上。
心电图每平缓一点,对这些雌虫心理都是莫大的折磨。
他们对克莱西阁下的病情束手无策,就这样看着阁下失去生命体征,长久等待似乎把他们的呼吸也一点点夺去。
【宿主,要不然,你先醒来稳定一下局面?这种头疼不致命,就再忍十分钟。】
A10幻化出白色小手作拜托状。
克莱西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看到系统放低姿态求他就犹豫了。
他死了又重生,世界观被冲碎,全靠系统给他说明情况,滋生出信任。
而且系统掌握着他的生命。
克莱西决定听A10的话,再三确认能忍才离开系统空间,从病床上缓缓苏醒。
其实……
克莱西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活着,可能是死得太突然,没有任何准备所以不甘心。
冷静下来一想,这十八年里,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他放不下。
直到想起雄父雌父哥哥,他心里才微热。
他的雄父傲娇暴躁,动不动就吵架大闹,他的雌父完全相反,温和得仿佛没脾气,相同点是都很关心他这个最小的虫崽。
他还有一位雌虫哥哥,一个雌父生的。他在七岁生日宴才正式见到哥哥,后来哥哥考核通过留在主星军区,他们才经常见面。
克莱西想起家虫,眼里有了生气。但席卷而来的头疼,让克莱西好好一张脸再次皱成一团。
“阁下醒了!”
病房里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克莱西不用特意观察,只听一阵杂乱脚步声,就知道一大堆雌虫围了上来。
偶尔他也疑惑,整个虫族由军雌作盘,支撑着大大小小的生存流水线,岗位上都是雌虫和亚雌,雄虫为什么不工作呢?
身边的虫都告诉他这是理所应当。
他小时候有个优点。
克莱西觉得这是优点。
他时常会问出连雌父都面露难色的问题,会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
他还在雄父雌父门口偷听过墙角。
雄父雌父有时会讨论他们幼小的虫崽为什么会思考出那么多天马行空的问题。
因为这点不同,里撒觉得克莱西天资聪颖,蜕化后说不定会超越A级。
可现在克莱西想不出,也问不出。
他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些雌虫只是服务他的工具。
克莱西不在意有多少,单手抬起捂住额头,在雌虫医生询问他哪里不舒服的时候恹恹说道:“头疼……”
“那就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导致的神经痛。”
“阁下的雌君是S级军雌,精神海拓宽程度难以测度。昨夜又是阁下第一次跟雌虫过夜,很可能是雌君抱有过度索要的心思恶意引导阁下透支精神力。”
旁边来自雄虫保护协会的雌虫比医生还专业地解释道。
医生神色莫测,但也颔首认同这一可能。
克莱西回忆他复活的时间线,摆手否认了:“荣械也说结合过程中我可能控制不当会透支精神力,所以我没用精神力……是我自己的问题……”
啧,这头疼真难忍。
听了雄虫的说法,协会虫和医生虫相视一眼。
事情闹到这么大,星网上各家族还等着一个交代,他们敢随随便便说是雄虫自己的问题吗?
佩德洛家族以A级雄虫基因见长,是协会主要保护对象。
千错万错都不是克莱西的错。
该协会虫沉默几秒又轻声说:“阁下,您昨天新婚,年龄小,本就对新环境陌生,安抚雌君付出那么多精力,身体不舒服是很正常。”
“但这种情况下,雌君疏忽了您的身体情况,从法律层面讲,您有权处置雌君。现在阁下已经清醒,是否想对保护协会控诉雌君疏忽大意的罪行呢?”
这个时候承受指责的,只能是没能照顾好雄主的雌君。
医生没有开口,冷眼旁观协会虫对脆弱的阁下话术诱导。
克莱西又扛着头疼回想荣械这个时间段干什么去了,耐着性子解释第二遍:“荣械还有军部的工作,没办法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我自己休息就行了……”
他本来就头疼,还要应付雄虫保护协会的查问,就算他脾气再好,也有耐心告罄的时候。
希望这个雌虫能听懂他的话外意赶紧走,别打扰他忍头疼。
荣械的不多话在这个时候算是难得的优点。
但那个讨厌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蜕化不久的雄虫阁下结婚后,需要半年适应期以习惯生活状态,环境,还有频繁接触雌虫等众多改变。雌君守则明确表示若身份为军雌,理应申请短则一月,长达半年的假期陪伴雄主适应新生活。”
“违反雌君守则条令,您的雌君还是跟我们走一趟,接受一段时间教导,我们才放心让阁下您回家继续婚姻生活。”
“只要阁下一句话……”
协会虫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下,本该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夹啪地落在地上,解决了一切噪音。
克莱西的不耐烦终于爆发,随手抄起样东西就砸过去,放大声音发泄不满:“我已经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能不能别在这里说个不停,吵死了!”
与此同时,病房门被打开。
十分钟就从军区赶到医院的军雌短暂观察病房里的情形:雄虫在发脾气,协会成员神色讪讪,是雄虫怒气集中对象。
荣械脚步微顿,然后掠过这一圈雌虫往床边走去。
军雌身材高大,靠近后就像压过来一堵高墙,更别说荣械年纪轻轻就从边境杀穿数千异兽星坐稳上将位子,浑身压迫感更加骇然。
从事医生和议员等工作的雌虫不需要卓越体质,身形矫健即可,真正的军雌到场,对比分明。
围在雄虫床边的雌虫全体退后三步,给这位上将留出空间。
克莱西鼻尖出现熟悉的气息,眼睛一转看见更熟悉的军装,抬起头才看清雌君的脸。
里撒已经提前警告过荣械,雌君守则也有明确规定,雄虫受伤雌君雌侍负全责。
双重压力下,他现在应该利落跪在床前。但荣械没有这么做,稳稳站着俯视克莱西,沉默对视。
克莱西就没想起来下跪这种事,见到荣械,记起A10说荣械也快死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他任性离开没有给他安抚,僵化期失控而死。
克莱西想起这茬难免心虚,不好意思继续发火,伸手捉住雌君的手掌把他往床边带:“你来了……”
克莱西话还没说完,因为头疼而灰暗颓丧的神色微变,一个激灵瞪大眼睛。
哎?
脑袋不疼了?
头疼一下子飞走了!
他下意识松开握着军雌的手想摸自己的脑袋,头又突然开始疼。
克莱西:???
他赶紧询问系统。
A10表示惩罚机制绝不会断电:【在首脑没有给出回应之前,宿主不头疼绝对不可能!还有七分钟呢。】
可克莱西的感觉不会错。
他开始仔细回想刚刚做了什么,坐起身,骂虫,看见雌君……
啊,他碰到荣械的手!
雄虫赶紧又握住近在迟尺的军雌手掌,一瞬间眼睛发亮,再看荣械就更顺眼,更用力拉着他。
荣械顺着雄虫力道坐在了床边,眸中含着考量警惕。
克莱西没有察觉,等雌君在他身边坐好,他眼里出现一丝得意。
他在跟系统炫耀真的不疼了。
A10很是费解,冒出小手挠脑袋:【不对啊……系统机制不可能断触,不可能出现BUG。】
【能抵抗机制的只有世界意识和主角意识……我查查……最近范围里只有反派意识轻微波动……】
A10见识短浅,暂时放过:【宿主,我先跟首脑报告,立刻修复漏洞!】
A10还没动手,克莱西脸上得意消失,在脑海着急阻止它:“别!这是我找到的方法,雌君也是我的,没有违规。头疼会让我变得很烦躁,任务肯定也进行不下去,你就别报告了行不行啊……”
A10:【……】
宿主跟他的雌君确实合法。
A10对宿主和宿主伴侣一向视为同等,觉得克莱西说得有道理,就停下操作:【那好吧,我跟首脑说明一下情况,以后可以卡bug选择性躲过惩罚机制。但一味躲避不是自救正途,宿主,还是要好好完成任务才行呀。】
克莱西连连点头。
等他回过神,才发觉他都快贴到雌君怀里。
周围虫的视线在他跟荣械之间来来回回,有协会虫多嘴惹恼雄虫的前车之鉴,加上荣上将的压迫感太强,没有雌虫敢继续开口问责。
克莱西脑袋不疼后脸色见好,在其余虫看来,阁下是因为雌君的到来情绪才变得平静。
一时之间,针对荣械的雌虫们进退两难。
协会虫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他们相当会看雄虫脸色行事,眼下他们恐怕动不了这位上将。
病房安静许久,才由主治医生开口打破沉默:“上将,阁下的病情有些奇怪。依阁下所言,昨晚您与阁下同床并未使用精神力,神经痛便无从谈起。”
“这种无缘无故致使阁下晕厥的痛苦,还请上将慎重对待,让克莱西阁下继续住院观察。”
医生不仅能治病,还能拆台:“克莱西阁下似乎也离不开上将的陪伴。在此期间,上将如果能留在医院安抚阁下的情绪,阁下的病情或许就能更快恢复。”
只要雄虫不放手,雄虫保护协会绝对带不走荣械上将。
医生见多了雄虫和协会虫一唱一和,把惩罚军雌当乐趣的把戏。
直到变故发生,医生看到协会虫吃瘪,暂时没理清楚现场发生了什么,又见雄虫拉住雌君的手让其坐在身边。
没让跪下!
医生瞳孔一震,他倒忘了,佩德洛雄虫偏袒家虫在主星是出了名的。
再看获得雄虫偏袒的年轻上将一脸冷然,半晌都不见关心雄主一句。
医生内心直呼:这位上将的雌君培训课是谁上的,我要实名举报,赶紧把这老师开除,别祸害年轻的雌君们了!
修改处:
塔贝伦剧情更改。
理一下虫物关系:
1.塔贝伦、塔利诺贝伦→兄弟
2.度贝伦(A)、塔贝伦→兄弟(雌父不一样)
3.加塞尔坦西斯(A)、塔贝伦→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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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雄虫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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