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少校。”
随着英曼的一声轻唤,诺兰从过去有关斯特兰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他用无比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英曼。
确实,眼前的雄子和斯特兰长得很像,都是金发紫眸,五官也有五六分相似,自己这两天真是昏了头了,连这都认不出来。
诺兰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现在很矛盾。一方面是自己的下属中有些精神海已濒临崩溃,星舰上抑制剂也所剩无几,他们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就是眼前两只雄虫的精神力疏导。
另一方面是他刚刚得知这里其中一只雄虫是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战友的亲生雄弟,天伽对待雄虫一向冷血,要求雄虫疏导精神力时总是将他们的精神力压榨殆尽才肯罢休,反正雄虫睡个几天精神力就全回来了。
但诺兰也听说雄虫在精神力枯竭的那几天中会经历巨大的痛苦,自己难道真的要对战友唯一的亲虫这么残忍吗?
可是他现在的下属们也快等不及了。
诺兰不禁陷入了迷茫之中。
“诺兰少校。”
英曼思索了片刻,想明白了诺兰现在可能的顾虑。
“你们给我提供了住所和食物,作为交换,我愿意为你们的虫做精神疏导。”
“还请你不要因为哥哥的事而为难,为雌虫们缓解精神海的痛苦,是我身为雄虫的责任。”
英曼此时又换上了一副善解虫意的面孔,他张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的天真怜悯,看起来就像一个纯白无暇的善良天使。
但英曼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友善,在他眼里,这就是一群绑架犯、恶棍,本来自己在第三星有住所、有食物,哪里还需要他们的施舍,英曼也不是斯德哥尔摩,怎么可能对绑架自己的虫心怀感激?
但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一个过分善良的虫设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审讯室里雄虫的真实情况。”
“他们和你想得不一样,他们从未虐待过雌虫,他们甚至没有与一只雌虫约过会。”
看着诺兰将信将疑的目光,英曼向诺兰解释了雄保会的安置房制度与这些雄虫的尴尬处境。
“就是这样,所以他们真的是无辜的,他们甚至可以说也和许多可怜的雌虫一样,是这个帝国扭曲制度的牺牲品。”
英曼眼中闪烁着泪花,看起来楚楚可怜,随后他又摆出几年前在一场特殊训练中习得的据说是最能引起雌虫怜惜的表情。
但诺兰对雄虫的厌恶已经刻入骨髓,因此,他对英曼动虫的表情并不买账,不仅如此,他也对雄虫们凄惨的处境毫无怜悯。
他只是冷哼一声,嘲讽道。
“所以我说雄虫是废物,一旦失去雌虫的庇护,都过得如此凄惨。”
“虫族帝国最好吃懒做的雌虫起码都能养活自己,而雄虫靠着雄保会的补助还能把自己活成这副鬼样子,真是可笑。”
英曼听到诺兰的嘲讽,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悲天悯虫的表情了,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诺兰。
“诺兰少校,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诺兰眯了眯眼睛,他突然有点好奇,对于帝国如此明显不公平的雌雄制度眼前的雄虫还能如何为他的雄虫同胞们狡辩。
“首先,你想问问你,雄尊雌卑的制度是谁制定的?一直以来,掌握帝国立法权和制定雄虫教育政策的究竟是雄虫还是雌虫?”
英曼的问题好似问住了诺兰,一时间,诺兰也不知道应该作何答复。
英曼也不理会诺兰是否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都是你们雌虫,甚至可以这么说,帝国无论是立法权还是军权、财权都是掌握在雌虫的手中,我们雄虫除了尊贵的名头外一无所有,如果等到某一天,你们雌虫再把这个尊贵的名头也拿去的话,那我们就真的比监狱里的罪虫还要卑微了。”
“诺兰少校,你觉得权力是什么?你觉得真正的尊贵又是什么?”
“究竟是一个尊贵的名头能代表地位的崇高还是真正掌握军政财的权力能代表?”
英曼说着说着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之前也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很尊贵,因为是雄虫所以我掌握了无上权力,身边所有雌虫都要听我的。”
“直到有一天,我被一群荒星的坏虫从海尔伯格绑走,那里,是真正的雄虫地狱。”
“在那里虫族们奉行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雄虫经常作为一种资源、一种战利品,我们没有虫格,没有尊严,因为我们打不过雌虫,所以只要他们想,任何一只雌虫可以对我们做任何事。”
“就在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尊贵是如此的虚无缥缈,全靠帝国雌虫的忍让与宠爱,我们的尊贵不像帝国的那些高官、高级将领,他们的崇高地位才是实打实的,他们也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那一批虫。”
“但我还总是心存幻想,我觉得不管怎么说,在帝国的管辖范围内,表面上还是雄尊雌卑的,雌虫对雄虫的追逐使得雄虫们无论如何基本的健康与财富都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直到我遇到了那些雄虫。”
英曼闭上眼,陷入了回忆。
“他们因为对于雌虫没有一点作用,所以雄保会连装都不装一下,就直接任他们在破旧的房屋中自生自灭。”
“你看,当一只雄虫对于雌虫们而言失去了全部价值,你们甚至连表面的恭敬与关怀都不会维持,会马上让这只雄虫不再是尊贵的阁下。”
“说到底,我们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力,我们现在所有的特权与尊贵的名头都是你们雌虫赋予的。”
“我们的教育制度也是你们雌虫制定的,雄虫并不都是天生坏种,而是在雄尊雌卑的地位以及畸形的教育制度中变成那样一个娇蛮无脑的形象,可为什么帝国上层的雌虫们要把雄虫养成这样?”
“所以,诺兰少校,你要想清楚,你的敌虫真的是雄虫群体吗?”
“你们现在的反抗和起义就是为了拿到雄虫仅有的尊贵名号吗?”
“如果这件事对于雌虫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雄虫真的压迫得所有雌虫都无法喘息的话,那为什么那些掌握帝国大权的雌虫们不提前动手呢?”
英曼的话让诺兰哑口无言,但诺兰对雄虫的偏见并非短短几句话就可以消除。
“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雄虫阁下呀,按你那么说,我们这些雌虫被你们鞭笞都不是你们的错,不该怪你们,而要全怪我们雌虫自己吗?”
英曼无奈地看着诺兰愤怒的脸庞,微微摇了摇头。
“诺兰少校,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们的伤确实是那些性格暴虐的雄虫造成的。”
“但你们不能从中得出雄虫正在压迫雌虫的结论。”
“我想你也知道,由于雌雄巨大的性别比,许多虫族百分之六十的雌虫一辈子都无法和雄虫说一句话,而能和雄虫结婚的雌虫就更少了,甚至不会超过雌虫总数的百分之二十。”
“虫族绝大多数的雌虫根本就无法与雄虫建立联系,你又是如何得出雄虫正在压迫雌虫的结论的。”
“也许你会说,即使见不到雄虫,你们雌虫也会通过上交税款给帝国的方式维持雄虫的奢靡生活。”
“但我想和你说的是,靠着雄保会的补助,成年雄虫根本不可能活得很好,我们只能住在最破旧的社区,吃着仅能维持生活的基本食物,光靠你们的供养,雄虫甚至活不过五十岁!”
“而我们牺牲的是自由选择职业和虫生的权利。”
英曼直视诺兰的眼睛,神情严肃。
“诺兰少校,你真的觉得雄虫养不活自己吗?我们每一只雄虫虽然不像你们一样能上战场打仗,但普通的文书工作、政治活动、经营商铺、文艺演出,哪一个不能做?甚至可以说,我们很擅长。”
“就算这些都嫌累都不愿做,我们雄虫还可以去星网上开直播,你信不信只要我们露出一张脸,就有大把大把的雌虫观众打赏。”
“只是,你们剥夺了我们工作的权力。”
“而你们的鞭伤……可能你们见到的雄虫都太少了,雄虫中确实有一部分会鞭笞雌虫取乐,但他们从来不敢对与自己同等家世的雌虫动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加入你们天伽的普遍是嫁给贵族雄子的平民雌虫。”
“他们鞭笞你们的底气不是法律赋予雄虫高于雌虫的尊贵身份,而是家世与等级。”
“因此,鞭笞、压迫你们的不是雄虫,而是贵族。”
“你们的敌虫也不应该是雄虫群体,而应是帝国的整个贵族阶级。”
诺兰怔怔地看着英曼,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英曼则将紫眸紧紧地盯着诺兰,他一点点靠近雌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们天伽既然自诩反抗强权的正义组织,就应该把矛头对准那些帝国上层真正罪恶的虫,包括那些仗着雌虫赋予的无上权力为所欲为的雄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欺凌毫无反抗能力的无辜雄虫。”
“你们能劫走他们,不是因为你们有着周密的计划、强大的武力,而是因为他们不被帝国所重视,甚至早就被帝国所放弃。”
“你们没有本事抓走真正的罪魁祸首,就仗着武力将怒气发到和你们一样不受帝国待见、被压迫的雄虫们身上,你们这么做和那些令你们厌恶、瞧不起的雄虫又有什么区别?”
英曼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于是他放缓了语气,用更加温和的态度恳求诺兰。
“所以,诺兰少校,请你们放过他们吧,他们其实和你们同病相怜,一样都是被帝国贵族阶级压迫、伤害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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