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问问你这支舞想表达的是什么吗?”
总算是把自我介绍补上后,有导师迫不及待地问。
“可能有点抽象, ”安语鹤已经快速从刚刚压抑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又披上了那副温吞的皮囊,“我在编这支舞的时候,一直想的都是‘莫向外求’。”
“莫向外求……”迟意把这四个字又在舌尖滚了一遍。
他之前只当这是安语鹤在追逐的理想状态,扪心自问无愧便是,不需要向外界索求认同。
直到自初舞台之后安语鹤再未跳过这支他精心编了很久的舞,被问起也只是说,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跳了时,迟意才意识到,可能这四个字有不一样的含义。
但到底是怎样的含义呢?他好像也并没有深究过。
他望向舞台上对导师们的夸赞一一谢过的人,又陷入沉思。
待安语鹤的其他队友加试完后,又竞演了十来组选手。
最后由于晋级区尚未满员,导师们才从待定区中挑出人来对决。
一通折腾下来,漫长的初舞台录制终于在凌晨一点多结束了,导演宣布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带着行李集合,录制入住宿舍的部分。
迟意已经困得站着也能睡着了。
偏偏这一次他表现得太好,甫一散场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试图和他社交,建立关系。
迟意糊成一团的脑子勉强在眼前这些人中认出了他扰民的邻居,也即他浑浑噩噩的罪魁祸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想赶紧找到安语鹤。
为了增加选手互动的物料与话题,节目给他们安排的都是四人及四人以上的寝室。
而在初舞台进入成团区的选手拥有优先选择宿舍与舍友的资格。
迟意上一次由于是最后环节擦边捞回来的,成了最没选择权的人之一,最后只好美美入住了八人寝。
迟意选择果断出击。
这一次,他要夺回一切!
但他忘了,人一旦困过了头,便会进入一个奇怪而迷蒙状态里。
即眉毛使劲带动眼皮向上挑,脖子使劲带动脑袋向上抬。
简称,微醺。
于是在这样微醺的状态里,他总算跌跌撞撞找到了安语鹤。
迟意三步并两步跨到对方身边,挤开围着他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张口便道:“我特喜欢你,你明天能选我当你舍友吗?”
安语鹤正发愁怎么脱身,一转头对上那双强行专注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迟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拉进距离的第一步:表达对对方的欣赏,还能顺便蹭到一个宿舍。
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恍恍惚惚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个脑子去想了。
到了第二天,当导演宣布“初舞台进入成团区的选手拥有优先选宿舍和舍友的资格”时,迟意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还没宣布规则就跑去让人家选自己,他多少有点未卜先知了。
问题不大。
他快速开解了自己。
就当自己能猜,一下就猜中了节目组的套路。
他锁定安语鹤的位置,拖着箱子跑过去,箱子轱辘在崎岖的路上咯噔作响。
“那个……”迟意斟酌着开口,企图拯救一下自己的初印象。
先是初舞台开始之前慌里慌张地跑过去,之后又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过去求对方一起住。
实在有点癫。
迟意道:“我昨天想请你和我住一起来着,你还记得吗?”
安语鹤点点头,直进主题:“记得,你对人数有什么要求吗?
“四人间……?人少安静,能休息好。”
“四人间不多,想抢的话咱们得快点攒够人过去了。”
迟意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一时间有些喜出望外了:“都听你的!”
安语鹤又问:“你还有其他想要一起的人吗?”
“嘿嘿,没有啦。”迟意目的达到,目光熠熠看着对方光乐呵。
安语鹤一边道:“那我可以邀请我朋友一起吗?”一边向迟意身后瞅了瞅。
迟意点点头表示可以,也朝自己后面看了看,用眼神问:我后面有东西?
安语鹤摆摆手,心虚地笑笑,想,是感觉有根尾巴在疯狂和我摇……
见安语鹤带回来的是李季衡、闫沛两人,迟意更高兴了。
这二人他记得第一次顺位就淘汰了,之后岂不是直接变成他和安语鹤的二人寝?
他记得上一次安语鹤也是和初舞台的队友住在一起,但为了迁就其他人最后不知怎的进了八人寝,想来也是当时有其他人先向他提出了邀请。
四人抢在别人前面挑了一个阳面的四人间,见是两张上下床,公平起见,决定抓阄决定床位。
上下铺迟意倒是无所谓,他就是想和安语鹤头对头睡。
不过也没关系,他又想,就算不是临床,等其他二位舍友淘汰之后也可以找借口换过去。
正当他的心路历程已经走到如果舍友被淘汰当晚就提出换床位,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目的太昭然若揭时,他同时看到了自己手中纸条的“左下”,和一旁安语鹤手中的“右下”。
……自己这两天是不是有点被眷顾得过头了?
迟意脸色肉眼可见地从“局部晴天”变成了“万里无云”。
这之后,又是录备采,又是应付络绎不绝来套近乎的人,又是被热情的新室友拉着去参观其他生活区……
迟意抽着空,赶在十点前终于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至此,他才算是有了一些又被关回来,即将要再次过上每天眼睛一睁就是练的实感。
迟意叹了口气,有一种已经刑满释放,香槟还没来得及开,就被告知狱警把时间看错,又被抓回去了的滑稽感。
“你之前就认识我吗?”他正拿着牙具打算去洗漱,便听身后铺床的安语鹤问道。
“什么?”迟意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不是……”安语鹤停下手里的事情,努力组织语言,“开场之前突然跑过来吗?你当时看着我,我以为你有话想和我说。”
安语鹤其实昨天一散场就想问了,他记得青年那时候慌张地跑到他面前,眼神无措迷茫,看到他时又未语先休。
但忙忙叨叨两天,这时候才逮住说闲话的空当儿。
迟意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看过你去年在泉城艺术节的舞台,印象很深刻,所以想在节目开始前就和你认识一下。”
这他倒是没有说谎,不过泉城就是个小小的三线城市,安语鹤的这段演出视频也是他在选秀节目里出名之后被粉丝扒出来,他才得以看到的。
安语鹤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颇有些意外又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谢,又说:“就因为这个?”
闫沛是个不亚于窦彦之的话痨,一听比安语鹤本尊还惊讶,还不待迟意回答便抢着道:“你竟然看过他在泉城那个舞台,是不是特别特别漂亮!我之前就说没有人看了他的舞台之后不会被他迷住的,他还不信!”
迟意配合地点点头,安语鹤被插了话也不生气,弯起一双笑眼,毫无威慑力地举起手点了点对方。
话痨的话匣子一般打开了就很难收住,闫沛又转向迟意道:“我记得你不是搞乐队的吗,为啥突然来参加选秀节目了,跳舞还跳那么好?”
另一边的李季衡显然也是好奇了很久:“是啊,而且为啥你们公司还和你们乐队同名?之前都没听过你们公司。”
迟意诚恳道:“我得养家。”
他连轴转了一下午,牙膏都挤好了,正准备敷衍一下洗洗睡了,一转眼却看到安语鹤也看着他,一副同样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无法,迟意老实道:“公司是我乐队队友开……呃,参与的公司,他们几个就能搞搞乐队,没有唱跳的本事,只好我来了。”
“何况……我本来就很喜欢舞台。”迟意半真半假道,“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实现梦想,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乐队野玫瑰邮局加上他一共有四个人,他们大一刚遇到彼此时,只是抱着一起玩一玩的想法。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个人太契合,配置也高,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他们的乐队竟然配合着新媒体运营越来越火,不仅开始有小型音乐节邀请他们了,大三的冬天也开上了livehouse。
毕业前,面临老实找工作和继续搞乐队的选择时,他们之中话最少,老是闷不吭声弹琴的贝斯手突然宣布自己其实是一个隐藏的富二代,但他不想回去家里的企业被拷打历练。
最后,贝斯手和他爹各退一步,他可以继续搞他的乐队,前提是得同时学着创业和公司经营管理。
雇人运营、拓展业务一类都是后话,几人得多少完成一些资本原始积累。
因此,面前只剩下四个人一起带着小破公司向前走这一条路。
其他三人先因为贝斯手的先斩后奏捶了他一顿,后来又逐渐迷失在了五险一金和开万人演唱会的大饼中。
左右他们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这下几人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快速接受现实后当即全心投入到乐队和二半吊子公司建设上去了。
后来刚拿到毕业证不到五个月,野玫瑰邮局就收到了这个节目的面试邀请。
他们的小破公司现在起步艰难,正是需要曝光的时候。
除了迟意以外的三个人一拍即合,把长得最好看兼具四肢算得上最协调的迟意推了出来。
时至今日,迟意一回想起来还是恨得牙痒痒。
鼓手姓彭,是个短发女生,她先是十分冷酷地指了指自己:“首先是我,你总不能让我女扮男装去吧,我倒是没意见,就是怕观众爱上我,又被发现欺骗感情。”
再一指不远处调音的贝斯手:“然后是那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让他去参加真人秀?别逗了。”
“最后这家伙,”她那时正坐在他们训练室的窗边,下巴向下点点单元门口刚锁完共享单车的键盘手小徐,“你确定要让他去丢咱们的脸?”
楼下的小徐戴着耳机,转弯准备上楼梯时非常不负众望地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了一个趔趄。
迟意拉开窗户就骂:“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被骂的人迷茫地抬头:“你——说——啥——”
“你们彻底失去一个歌写得好、性格好、对你们好、爱岗敬业、绝无仅有的主唱了。”迟意宣布。
那时候他们谁也没想到迟意真能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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