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玉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哭了两日,温泽也没来看她一眼。顾华章送了好几次点心进去,全都被她摔到了地上。
顾华章又心疼又气恼,只觉得是自己以往太过纵容她才将她养成这样,沉不住气,什么心思都摆在面上,才会一次又一次着了孟晚歌的道。
“娘,我可是您唯一的女儿。”温宜玉哭得好不伤心,她万万没想到顾华章会对她如此狠心。如果是温泽,顶多不过是让她再跪跪祠堂,哪里会让她去清修。
那不是成尼姑了吗?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难过,看向顾华章的一双眼睛都像是碎了的琉璃珠,声音哽咽微颤:“您不要我了吗?”
听到她这么说,顾华章的一颗心都要碎了,一双眼眶也跟着通红:“玉儿,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啊。没事的啊,我都跟王夫人说好了,王夫人喜欢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安心等着,娘一定早点来接你。”
母女二人便这么哭哭啼啼地好一阵,才有人来说王夫人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孟晚歌站在廊下,见丫鬟将温宜玉又拖又拉地送到门口。不知道顾华章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才安分下来,不情不愿地上了门口的马车。
“活该。”秋月觉得十分痛快,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孟晚歌微侧过头看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的确是活该。”
孟晚歌笑着应了一句,转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了温宜玉,她又过了几天的清净日子。
朱窗半开,春末的风里已经带了些许燥意。院子里的花开了大半,花香被风送进来,让孟晚歌忍不住眯了眯眼。
秋月一进屋便见着她这副小猫慵懒的可爱迷人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孟晚歌放下手中的书,单手拖脸问她:“笑什么呢?”
她赶紧摇摇头,将刚刚插进瓶子里的花拿进来放好,一边摆弄着娇艳欲滴的花瓣,一边问道:“小姐,再过几日便是您的生辰了,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置办的?”
孟晚歌的下巴一下从手上滑下去,险些磕到几角。
温宜秋的生辰是哪一天她自然是记不得,此时却也不好直接问秋月。她又重新将下巴放回手掌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故作惊讶道:“是吗?”
“小姐。”秋月垮了脸,转身看她,“您不会连自己生辰都忘了吧?”
“我这不是忙忘了吗?”孟晚歌一双耳朵通红。
秋月看着她没说话,她连忙合上书,从榻上坐起来:“不如我们今天上街去逛逛,看要不要买点什么?”
这样一来她还能寻个机会去看看碧珠,也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
主仆二人又没要马车,孟晚歌依旧只带了一顶帷帽出门。二人刚从未央街拐到朱雀街,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雀街两侧多是高门商户,也不乏酒肆茶馆,作为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白日里更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又一辆马车从孟晚歌面前驶过后,站在对面的那人转身没入一条小巷中。
想起那日在茶馆的所见,孟晚歌来不及多想抬脚跟了上去。
只见前面穿了一身粗布深灰长褙的妇人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拐后,才又走到了朱雀街的西街上。
她站在一家茶馆前,左右张望后才走了进去。没等店小二上前来,她直接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房外,在门上轻叩了三声。
房门微敞,一个男人的手从里面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小姐。”秋月见状轻呼了一声,看着身前的孟晚歌,一脸不可思议:“林姨娘她……”
那日在茶楼她没有看见对面的林欢月,所以眼下看见这样的场面很是震惊。孟晚歌倒是不觉得意外,方才她看见林欢月换了一身衣裳从马车上下来就知道不简单。
此时店小二从楼下上来,在她们面前弯身道:“二位姑娘吃茶还是寻人?”
孟晚歌转身往下走:“方才认错了,我们这就走。”
二人下楼后,她才发现这家茶馆竟就在翠云楼对面。她灵光一动,带着秋月就往对面的翠云楼走去。
上次从翠云楼出来时,况野已经将自己那间厢房的使用权共享给了孟晚歌,所以她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进入翠云楼。门口的小厮并不是之前的两个,可见到是孟晚歌,没等她拿出翠云楼特有的牌子便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孟晚歌倒有些好奇,他们到底是凭什么认的人。
领路的侍女倒依旧是之前那个,将她们主仆二人引至二楼后,才回身对孟晚歌道:“温五小姐,楼主在三楼等您。”
秋月下意识要拦在孟晚歌身前。
孟晚歌拉住她,解释道:“这楼主是小世子的朋友,上次与我见过的,想来是有什么话要说,你先去房里等我吧。”
秋月闻言并不起疑,只是有些不放心,迟迟不肯挪步。
孟晚歌见状失笑道:“那你就在这儿等我,若是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秋月这才点点头,让开路让她同侍女一起上楼。
今日楼内唱的是一出《才子会佳人》,孟晚歌上楼的时候,戏子正唱到夜会佳人的精彩片段。在一阵叫好声中,林琅房间的门敞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里面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女子从孟晚歌身旁错过,微微带起她帷帽纱帘的一角。她回头朝那女子看去,微微屈起一双柳眉。
“温五小姐,请。”带路的侍女像是见怪不怪,依旧请孟晚歌向前。
孟晚歌抬脚继续往前,直到她停在林琅的房门前,侍女才行礼告退。
林琅端坐在桌前,屋里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只是微微晃动的纱帘好像在告诉来人,方才这里或许发生过一些不可言说的荒唐事。
“温五小姐。”林琅轻声唤她,兀自拎起桌上的茶壶为对面的空杯到了一杯茶。
孟晚歌从容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她本想问那个跑出去的女子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
最后她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开口道:“楼主知道今日我会来?”
林琅爽然:“不知。”
孟晚歌抬眸看他,只见他那张娇美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原本就不点而朱的唇此刻更是像染了口脂一般娇艳欲滴。
他从前,不是这样。
“只是不论五小姐什么时候来,林琅都会在此等候。”
“为何?”
“为昭阳公主。”
他好似根本不用思考,这样的回答总是能让孟晚歌心中一热。因为她不觉得这个世上会有人在她死后怀念她,更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好要报她的恩,所有人似乎都巴不得她早点死。
所以她重生回来,从来没动过要找谁的念头。却没想到,她一直以为会和她形同陌路的林琅,竟这般口口声声将她记在心上。
也不枉当初她替他筹谋一场。
林琅并不知道她的思绪早已飘远,只喝了口茶后,直问道:“五小姐今日寻我,可有什么事?”
闻言孟晚歌才回过神来,她也不扭捏,点头道:“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但要替我保密,你能做得到吗?”
“五小姐但说无妨。”
“清河巷里有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叫碧珠,你可否将她收到你楼里来做活?顺便留意一下她的举动。”她思来想去,总不能次次都找理由去清河巷寻碧珠,若是能放到林琅这里再由林琅监视是最好。
林琅默默记下:“还有一事呢?”
“对面茶楼二楼最里间,有一对男女,也替我留意一下他们的举动和去向。”她总觉得林欢月与那男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若是能查到什么捏在手里说不定日后能有大用处。
这两件事对林琅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对她来说却不是易事。
林琅很爽快答应下来,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道谢后要转身离开。
“五小姐如此信我?”她刚转身,便听到林琅笑着问她。
她回身撩起纱帘对他粲然一笑:“我信昭阳公主。”
上一世她信林琅,这一世她也信。
从林琅的屋里出来后,她往前走了几步在那间一直没开过门的厢房外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从里面飘出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令她一下回想起了那日在尚书府,裴寂身上也有一股好闻的檀香。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抬脚下楼。
戏台上的女子正哭得肝肠寸断,趴在栏杆上的秋月也跟着一起抹泪。孟晚歌下楼见到这副景象,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些都是假的。”她出言提醒秋月。
秋月突然听到她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哽咽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用眼神控诉她。
她拿出手绢替秋月擦了擦泪:“这世上哪有什么海枯石烂的深情不减,都是用来骗你这样的小姑娘。”
“温五小姐是这般想的?”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孟晚歌给秋月擦泪的手一顿,回头果真看到了正拾阶而上的裴寂。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稍亮的银白色藤纹云锦大袖衫,在楼内的灯下更是应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真是绝世无双。
她心中思绪杂乱,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回身规矩对他行了礼,老实答道:“我年岁尚小,不曾想过这些,只是让小丫头别哭罢了。”
裴寂闻言轻笑了一声,他站在离她三步的阶梯下,抬头看着她。
一双如泼了墨的眸子里有点点笑意,却又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赤诚,仿佛他正在仰望着这世上唯一能让他臣服的王。
孟晚歌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不知为何一颗心在胸腔内像是脱缰的疯马,她鬼使神差地问道:“裴大人觉得呢?”
戏台上的主角还在哭哭啼啼,楼内除了起此彼伏的抽泣声几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声音。孟晚歌目光有些无措地看向戏台,只见那书生竟取了剑放在自己脖颈上。
“小姐有恩于我,我何尝不愿为小姐而死。”
书生言罢,手上的剑划破喉咙。
孟晚歌微微一惊,这出戏她上一世看过,只不过她嫌穷书生和小姐的戏太过酸气,看了一半就走了,竟不知道二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裴寂抬脚缓步走到她的身后,他捏着那颗颜色颇深的佛珠,也和她一起看向台上。
片刻,他的视线又缓缓落在她隔着纱帘的侧脸上,眸中柔情万千,唇边含了一缕从天外掠来的无限情意。
“我觉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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