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宅上下突然忙碌起来,上到各个院的随侍丫鬟,下到厨房伙夫都忙得不可开交。
摸不着头脑的众人一边忙一边以为是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日子,可互相询问过后既不是老爷的寿辰,也不是祖宗的忌日。最后是春华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叹了口气,说是五小姐的生辰礼。
“五小姐?哪个五小姐?”
“还能有几个五小姐,自然是观云院那位走两步就咳,没了小娘的五小姐。”
一时间所有下人炸开了锅,别说是下人了,连夏荷院和秋实院里的主子听了都大吃一惊以为是耳朵出了问题。
这么大的阵仗,别说是嫡女温宜玉了,便是正室夫人顾华章的生辰都没这么铺张过。另外两位姨娘和其他几位小姐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也没想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晚歌倒是明白得很。
昨日她只是知会一声,让顾华章别在场面上怠慢了崔关月和况野,顾华章居然这么铺张生怕别人不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
无非两点。一是让崔况二人看到她贤良的美德,二是让其他几位小姐妒恨孟晚歌。
“那两个院子的丫鬟都来咱们院外逛了好几次了,每次斜奴婢两眼便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秋月一进院便开始抱怨。
孟晚歌笑着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依旧对着镜子插上一支金镶玉蜻蜓簪:“可是婉婉来了?”
昨日崔况二人都特意差人来说了一声,今日下学便会过来,只在温家用午饭,所以孟晚歌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
“已经快到门口了,小姐要去门口迎吗?”
“自然要去的。”
言罢她站起身来,今日她特意挑了一件鹅黄织锦长裙,又在其间坠了银链小铃,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发出清凌凌的银铃声,为她的娇媚添了几分俏皮。
美得令秋月一时挪不开眼睛。
一路上不停口地夸,夸得孟晚歌心生荡漾,嘴角扬得没边。
主仆二人刚在门口站定,崔关月的马车便在前面停了下来。崔关月今日也难得穿了一身淡青色盘金彩长裙,却丝毫没有形象地提起裙子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令一边急急勒停高马的况野一脸鄙夷。
崔关月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一个小盒便朝孟晚歌疾奔而来。
“蓁蓁,你今日太好看了。”她跑到跟前,匀了气才两眼冒星地夸赞,一副恨不得要将孟晚歌抱起来亲两口才作罢的架势。
孟晚歌笑着将她打量一番,也认真夸道:“婉婉今日也好看,若我是男子,定是非你不娶。”
从来都是她崔关月对别人口无遮拦,猛一听到孟晚歌这么说,两颊一片绯红,扭捏了半晌后轻轻撞了孟晚歌手臂一下。
“下辈子给你一个机会。”
孟晚歌险些当场喷出来。
况野几步走上前来,见崔关月这副死样子恨不得一脚踢上去,再抬眼看向孟晚歌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翻滚,话在嘴巴里转了好多遍,最后只留下一句:“温、温五小姐,生辰吉乐。”
往日不羁的模样全无,此时看上去像是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惹得孟晚歌轻笑一声。
少女的笑声比挂在她身上的银铃还要好听,落入况野的耳朵里,更是如天籁一般,一双耳朵迅速飞来桃色。
“结、结巴啦?”崔关月学着他说话的样子,跳起来给他的脑袋一巴掌。
他回过神来,抬脚便要踢过去,却没想到她往孟晚歌身后一躲,朝他做了个鬼脸后笑着朝里面跑去。他又气又恼,立马也追了上去,誓要给她好看。
孟晚歌见怪不怪,弯了眉眼也跟着走进去。
温家的下人们却是从没见过哪家小姐像崔关月这般没有体统,见到他们二人你追我赶忍不住侧目,都是一脸惊色。
秋月回头瞪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丫鬟,头一次拿出气派来,厉声道:“你们是什么身份,竟也敢非议贵人。”
丫鬟们虽不服气却也乖乖噤声,她这才满意地昂首挺胸跟上前去。
几人在正厅落座后,崔关月便将手中的小盒递到了孟晚歌眼前,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时间有些急,我赶了一个晚上才赶出来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婉婉送的,我自然都喜欢。”孟晚歌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抬手将小盒接过来。
在崔关月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打开小盒。只见里面躺了一只精致的泥娃娃,凑过来的况野见状嗤了一声。
就连站在一旁的秋月眼底都浮现一丝失落。
任谁想,堂堂镇国大将军的长孙女送出手的生辰礼,不说是价值连城也得是个宝贝才是,一只不值钱的泥娃娃的确是有点令人想不通。
崔关月其实也害怕孟晚歌会嫌弃,从孟晚歌打开盒子时,她便一直盯着孟晚歌的脸,若是孟晚歌不喜欢她便再换一个礼物,却没想到孟晚歌见到那泥娃娃眼睛一亮,满脸的惊喜与开心。
孟晚歌拿出泥娃娃,只见小泥娃娃穿了一身淡黄色的长裙,柳叶弯眉,琼鼻朱唇,与她如出一辙。
“这是你自己做的?”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崔关月。
崔关月点头,抬手去摸了泥娃娃的脑袋,像是碰了一个什么机关,那泥娃娃竟扬唇笑了起来,这下连一脸鄙夷的况野都傻了眼。
“喜欢吗?”崔关月抬眼,再次认真地问孟晚歌。
孟晚歌此刻被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听到她的话,愣愣点头对手中的泥娃娃爱不释手:“婉婉,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话是真的。
哪怕她曾经是昭阳公主,也从未收到过这么用心的一件礼物。孟星罗亲手做的纸鸢都能让她高兴很久,见到崔关月竟然愿意为她的生辰这么用心,她只觉得心中铺满了暖阳,最后化作眼角一抹娇红。
崔关月见她这样也高兴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昨日一下学她便收到了秋月递来的邀贴,她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想了无数的奇珍异宝,最后想到了她在边关跟一个胡人学的小机关。
不吃不喝不睡整整一晚上才做出这个小泥人,她的婢女一直劝她,说一般人希望收到的生辰礼大抵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温五小姐不见得会喜欢一个小泥人。
那时她一边刻着孟晚歌的那双如盈盈秋水一般的眼眸,一边想着蓁蓁与别的人都不一样。
果真是不一样。
“祝蓁蓁生辰喜乐,与我友谊长存。”她一把搂住孟晚歌的腰,开心得在孟晚歌肩上蹭了蹭,好似她才是那个收到生辰礼的人,惹得孟晚歌娇笑连连。
相较于她的礼物,况野的礼物便显得俗气了一些,是个金身如意,看着价值不菲。
“祝五小姐万事如意,芳颜永驻。”
孟晚歌深谢后一一收下他们的礼物,因况野不便出入后宅,三人便随意在园子里逛了逛才有下人来说席面置好了。
今日的席面特意设在了宴厅,显得格外庄重。
三人到宴厅的时候,温泽和顾华章等人已经候在那里,众人装模作样地行了礼才安排落座。
按照常理,孟晚歌岁数小又是个庶女是没资格坐在上桌,可今日是她生辰,两位贵客也都因她而来,还没等顾华章开口,崔关月先一步拉着她便坐到了上桌。
顾华章心中不满也面上不显,笑着与温泽也坐下来。
等人都坐下后,温泽代表家主刚举杯要说话,一个小厮急急从外面跑进来。
“老爷,裴大人来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崔关月和况野更是面面相觑,只有孟晚歌眸光微动,轻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有你什么事?自是为了公事,难道还能是为你贺生而来?”温泽似是觉得她没有规矩,不满轻喝一声后连忙站起来,对那小厮道,“还不快请到书房去。”
小厮站在门外,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裴大人说是,说是来给五小姐庆生的。”
有筷子被打落到地上,发出“叮铃铛”的清脆几声。一时间厅上无人说话,只听见有人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温泽回过神来后连忙让小厮将人请进来。
半晌后,众人才见裴寂身着墨青色绣银丝暗纹宽袖锦袍从另一侧走了过来。厅外日头正好,几缕阳光从屋顶落下,正正好落在他腰间那块青色小玉牌上。只见他面色也如那玉牌一般温润,唇角噙几分笑意,站在厅外只看向孟晚歌的位置。
“听闻今日五小姐芳辰,祝五小姐芳辰吉乐,顺颂时宜。”他的声音如朗朗清风。
孟晚歌不由面上一热,起身行礼道谢:“多谢裴大人。”
坐在她身旁的崔关月则是一边将自己藏在孟晚歌身后,一边狠狠地瞪了况野一眼。如果不是他多嘴,裴寂怎么可能知道今天是孟晚歌的生辰。
况野被她莫名其妙瞪了一眼后,也瞪了回去。
二人私下用眼神切磋半天,裴寂已经被温泽请到了上座。这顿饭有了裴寂后,显得更加的庄严。
席间无人敢多说一句,只有温泽硬着头皮举了几杯酒,还都被裴寂以有公务在身拒了回来。
对于况野和崔关月来说,这顿饭更是难熬,生怕裴寂会突然在席上提起今日二人逃学之事,再罚他们又抄这样经那样书。
直到温泽放下筷子,才像是猛然想到一事,笑道:“我竟不知裴大人与小女相识,难怪小女昨日与我说,她的表字是由裴大人掌过眼。”
孟晚歌刚夹起的一棵青菜“啪叽”落了。
她有些心虚,下意识抬眼偷偷看向上方的裴寂,却没想到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一双耳朵迅速烫起来,很快变成了几乎透明的粉色。
昨日她敢那么跟温泽说,是因为她知道温泽不会专程去问裴寂这件事。
谁能想到裴寂今日竟会来这里。
温泽继续笑着问裴寂:“既裴大人今日在此,不若小女的表字便由裴大人相赐可好?”
孟晚歌闻言更是一噎,裴寂根本不知道她想要的表字是什么,若是当众说出来的并不是“蓁蓁”二字岂不是全砸了。
是谁说温泽是文臣清流,最不齿的便是攀附权贵。
她现在觉得他会攀附得很,竟让裴寂给自己的女儿赐字,就差直接上去拍马屁了。
“父亲……”
“蓁蓁二字极好。”孟晚歌的话被裴寂打断,他眼底带了不能与人言说的郑重,他笑着对温泽道,“若是温大人不介意,五小姐的表字不如便取这二字?”
“愿五小姐生命繁盛,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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