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离开别墅,将近午夜十二点。
他清空账号里所有影射温特丑闻的文章,提供信息来源和照片出处,得到一笔足够他全家人夏休期去南法海滨度假的gap资金。
可惜没有底片,不然努努力还能把他小侄子未来上大学的学费谈下来呢。那几张随文附上的照片都是他从暗网里购买到的,暗网什么都有,什么都是匿名交易。
莱斯不清楚真正的底片在哪,照片总共被卖给多少人也无从得知,不过事关显赫家族丑闻,想想也知道数量只多不少。
*
周一休假,辛玫不需要排练,跟着秦晏去了琴行。
近几年实体经济不行,琴行本就低迷的客流量在今年又一次跌破下限,截止到六月份,只买出去两架竖琴,二楼的私人会所区域倒是常有合伙人登门造访,不过合的不是琴行的伙。
辛玫之前忙着训练,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来了。今次前来,眼尖地发现待客区里多了个观赏鱼缸,养暹罗斗鱼。
暹罗斗鱼来自T国,鱼如其名,性好打斗,雄性尾鳍华丽如公主裙摆,雌性则平平无奇。
动物界大部分生物都是雄性比雌性艳丽,雄性的艳丽是为了吸引雌性繁殖。
斗鱼掐架的时候,尾鳍上下翻舞,观感缤纷美丽,水中起舞弄清影夺人眼球。生物学定义则非常冷静,说雄性是逞凶斗狠,为求配偶不死不休。
辛玫捧着鱼食盒一点点投喂,缸里的一对小鱼时而浮上来享用食物,时而沉下去作配偶舞蹈。
她瞧着兴趣盎然,问秦晏,“怎么突然想养鱼了?”
秦晏漫不经心道,“之前跟老张谈水族馆项目的时候看到,觉得漂亮,就养几缸欣赏。”
水族馆里的鱼漂亮,他当时想到的却是辛玫弹琴时的漂亮。
竖琴姿势是□□坐,比起小提琴手的轻盈优雅,竖琴手的礼服多是裙摆华丽的公主裙,经由灯光流转,璀璨如天边银河。
秦晏看见斗鱼的华丽尾鳍,一下子就联想到辛玫的裙摆。
一开始他不懂怎么养鱼,把雄性都放在同一个缸里。
雄性一见面就打架,尾鳍上下翻涌,华丽到极致华丽到最后,每一条都打的非死即伤,水缸里血雾弥漫。
雄性鱼不能同时养在同一个缸里。
第二次他有了经验,又订一批新鱼苗,把鱼缸立成一排,分割成数个独立小缸,小缸里各自分配一雄一雌,从此小鱼们就相濡以沫了。
两人正说着话,琴行今日的客人就来了,是秦晏的一个堂兄,名叫秦俞,负责本市的外交商务工作,外交相关的商务项目都少不了他们部门牵线搭桥。
秦俞显然是来谈项目的。
秦晏朝堂兄点点头,让人泡茶过来。辛玫主动回避,堂兄却开口挽留,“玫玫也听一听吧,有个项目跟你要去的那个外宾音乐会有点关系。”
秦家人都见过辛玫,但不知道他俩签过契约。
她去年春节是在秦家过的,还从几个堂姐口中得知,秦晏小时候有个小名叫安安。
辛玫一听如此,就留下了。
堂兄说她帮忙伴奏的那个音乐会,外宾来自M国。
外宾赴华商讨的目的,是为明年春天横跨太平洋两地的虚拟音乐庆典,庆典由两国交流基金会主办,是民间商务活动,演奏流程已经敲定下来。两国双方各出一位独奏家表演自己文化的曲目,最后以庆典主题曲的二重奏收尾,二重奏部分由两国独奏家合作承担。
内部已经定好了准备选用箜篌独奏。
活动定在明年,演奏人员遴选今年就得开始,活动的另一个主题叫‘新生’。
新生是万物新生的新生,也是新生开学的新生。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是特意给年轻人准备的亮相机会,人选可以是音乐世界的老面孔,但最好是新面孔。今年上半年选定人员,下半年投入训练,明年登场演奏,这就是一整套庆典流程。
辛玫会弹箜篌和竖琴,而且弹的很好,可以伴奏,也可以独奏,二重奏更不用说。
茶上来了。
洞庭湖的君山银针。
秦俞抿了一口润嗓,继续解释。
“上头把找人的事交给我了,我想起玫玫,玫玫年龄正合适。你不是想捧玫玫当音乐家嘛,所以我来问你,愿不愿意让玫玫过来,这可是新人曝光不可多得的机会。”
秦晏抿了口温度正好的茶,叩下瓷杯。
“我想捧她也得她自己同意,我做不了这个主,得问玫玫自己。”
他将目光投向辛玫。
辛玫面前的茶一口没动,她不爱喝茶,缩在沙发角落里,裹一件挡空调冷气的薄披肩,百无聊赖地抱着手机玩游戏。
从秦俞坐下开始,她就一直窝在沙发里,葡萄样的乌黑眼珠骨碌来又骨碌去,若有所思的,完整听完活动流程,脸上看不出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见两人都朝她望过来,她硬着头皮,细声细气地开口,“我怎么样都行。”
她不是怎么样都行的人。
秦晏了解她的乖戾脾性,怎么样都行就是怎么样都不行,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当场驳了他堂兄的面子,堂兄不清楚她无法独奏的弱点,二重奏也不能上,尤其这种涉及真实外交目标的大型活动,最不允许出差错。
秦晏不说话。
辛玫不说话。
静谧流淌在空气,气氛不对。
二人你来我往,都不表态。
怪哉乎。
秦俞左右看看,没有读懂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读懂了沉默的空气,空气告诉他,他这会儿应该回避,把事情留给两口子自己商量。
“我把企划书给你们留一份。”
秦俞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白皮书,又喝了两口茶就打算告辞。
“商量好了就告诉我,去不去都随你们,我等你们回答。”
秦俞离开了。
辛玫还在玩游戏。
游戏不是什么费神的竞技游戏,是特别无聊的贪吃蛇玩法,套的是鱼的游戏模型。
秦晏面前是一桌残茶。
君山银针。
辛玫的心思就是那根银针,大海捞针捞的那根银针。
秦晏叫人把茶撤掉,换了冰水进来。
冰水带吸管,送到辛玫嘴边,她瞅也没瞅就扭头喝了一口,被秦晏捏住了腮帮,大眼睛瞪圆,红唇被他捏的嘟起来,像吐泡泡的鱼。
贪吃鱼撞到边框,Game over当场完败。
秦晏:“完了?”
辛玫:“完了。”
秦晏:“这里完了,那里完了没?”
辛玫:“都完了。”
“——错了。”
秦晏把冰水放回茶几,声音很淡,“没完,你没完。”
辛玫扭开脸,摆脱他捏腮帮子的那只手。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接下来的话题她不喜欢,起身就想离开,不得秦晏允许。
“你不要每次都逃避。”
他提高声音,俊脸严肃正经。
“五年了,每次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敢独奏,你就老是要逃跑,你要逃避一辈子吗?”
“——不要你管。”
“我管你五年了,以后还想管你很多个五年。”
他把她牵过来,捧起她玫瑰花似的小脸,英眉下凝视她的瞳仁漆黑,裹着小披肩的辛玫卷发散落,像洋娃娃一样乖巧可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连我都不愿意说,以后又能跟谁说?”
辛玫沉默别开对视。
秦晏是五年来唯一走进她心底的人。
靠着不计回报的坦诚对待和绝对偏爱,他对她一直百依百顺。
辛玫知道她可以完全信任他,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他,但她的感情观念总是自我挣扎。
不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的过去,因为害怕受到伤害。
太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不敢告诉对方自己的过去,因为害怕对方无法接受。
真的要告诉他自己的过去?
真的应该告诉他吗?
她在心底问自己,又在心底反驳自己。
为什么要告诉他?
你们只是相处了五年又不是五十年。
五十年也不值得信任。
和从前循环过千万次的自我剖析一样,她心灵里反驳的声音牢牢占据上风,还是没有勇气做出改变。
她趴在秦晏肩头,声音下意识带上逃避意味。
“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下午茶。”
秦晏没有被她的借口糊弄到。
她又打算溜过去了,像泥鳅一样溜过去,一股脑钻进他无法涉足的烂泥沼泽潭。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五年,从对面陌生到绝对亲密,该做的全做了,不该做的也可以天天做。
可每次谈到她禁忌的过去,他总觉得这五年时间根本不存在。
他不是一个非要对过去执着的人,他接受她一辈子都不提过去,可他不希望她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困在过去。
他第一次在琴行里见到辛玫,面试走错的她穿得朴素又苍白,他疑心她的衣裳从她姥姥家里翻出来。
他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她,整个人黯淡的就好像角落里落灰的箜篌。可她真正弹起那架落灰箜篌的时候,整个人明亮如白昼。
昆仑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秦晏作为一个不怎么欣赏音乐的土包子都能听懂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弦外之意。他觅了,只觅得一半,另一半让她给藏起来了。
他们在白昼里相遇。
白昼里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月亮暗面,这暗面既是属于她的秘密,也是属于他的秘密。
昆仑xxx出自《李凭箜篌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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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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