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踏出通向顶楼的电梯，手停在那扇透着沉闷气息的纯黑大门上，似是在做什么决定般，良久他终于推开了门。
“义父。”
没人回答他。
他看了一眼顶上折射了太阳光的吊灯，那熠熠发光的钻石照出了桌上放着的一块黑色金属，几乎一瞬间他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他微微暼了一眼在黑暗里捧着书的老者，单膝下跪道：“您让我做的事已经办好了。”
气氛无比凝重，肖遥知道他已经洞察一切，跪着的那条腿微微用力着，随时准备躲避即将到来的危险。
起码现在他还不能死……
不过他预料的子弹没有来临，老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诡谲地笑道：“……没关系，且让他和莱蒙见面吧，最多明晚，国际刑警就会以偷渡和故意杀人的罪名逮捕他，到时候再没有这个分支，有的只是红玫瑰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打拼留下的巨额财产，到时候凭我现在和B国警方的关系……分到六七成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那如果他……反抗呢？”
“就凭他和仇卿两个人，能掀起什么水花来？他分部的那些人都被我支开去了欧洲做任务……何况我的人在他的东西上全都做了手脚，死因是走火好还是坠机好呢……”
肖遥看向他手里，原来是一本无字书。
“其实您也不是非杀他不可。”
“肖遥，你知道我本不信什么宗教。”老者将桌上的手枪丢给他，那手枪落在平滑地板上，转了几圈，最后枪口对准了他。
“我收留你只是为了留一颗棋子在身边，你要记住，玉宥汋也只是一颗棋子，这些年他势力逐渐壮大……解决了他，我们才算没有后顾之忧。且他已经有了异心。”老头故意停顿了一下，冷冷的目光投在肖遥身上：“有异心的人我是不会留在身边的，你要记住。”
“况且你的亲生父母，他们现在也过得很好不是吗，你不要忘了……”
肖遥的瞳孔瞬间微缩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是。”
“好了，去做吧，通知加洛斯，让他准备好替死鬼，记住，B国发生的事和总部没有关系。”
肖遥再次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拿起一旁的鎏金烛台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地笑着对旁边的保镖道了声再见。
夜幕降临，繁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B国首都市中心的一栋装潢华丽的五星级酒店顶楼的窗户亮了灯。
身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坐在扶手椅上，手里把着一杯红酒，正在小酌。
他对面的沙发上早就坐了一个人，戴着诡异的纯黑面具，手里拿了一把银色的小刀，那小刀材质似乎很不一样，上面刻了一个不知名的图腾标记，像龙又像恶魔。
“啊，都这么晚了，你到底和他说好了没有？”西装男不耐烦地道，“他到底会不会来？别让我空等。”
对面的人闻言扶了扶面具，道：“说好了老大。况且我们没有退路。”
“砰！”
西装男瞬间拍案而起，他冲到沙发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的是跟总部那老狐狸一起算计我来了！加洛斯！他他妈的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背叛我！”
男人被他喷了一面具的口水，索性将面具摘了下来，他苍白的面上竟有一条横着贯穿了整张脸的疤，随着他说话动作微微耸动着。
“别急呀，”他被揪着领子，咳了两下，却反过来握住莱蒙的手，吻了一下：“你不想知道鹿死谁手吗？青金石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也不想看到……咳咳，不想看到这个你一手创立的分支陨落吧……我让你两边打着圆场，是因为玉宥汋实力同样不可小觑，而听BOSS的话去引他上钩，不就是要他们两败俱伤吗？”
莱蒙听到这里，后撤了一步。加洛斯继续道：“其实我倒更看好玉宥汋一点，他年轻，有手段，但他不是冷漠的人，做事会留有底线，而BOSS却一向利益为重。一旦利用完我们，说不定我们会变成下一个红玫瑰，倒不如先应了他，暗中向玉宥汋投一枝橄榄枝，就算将来BOSS发觉要处置我们，大不了拼了，还有个合作伙伴，这次……且看玉宥汋仇卿他们的运气了。”
话音未落，门口的侍者已经敲了敲门，道：“红玫瑰在负一层等您。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座在B国帝都中心高高崛起的大厦，其地基之深厚并非其他同等规格的建筑可以相比的，玉宥汋一踏进大门，便发现无论是前台还是侍者，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他不由得再次揣摩起莱蒙的意图，插在风衣兜里的手攥了攥。
此刻前台的服务员小姐正微笑地看着他胸前的新鲜玫瑰，道：“请问是找lemon先生吗？”
“是的。”玉宥汋同样报以微笑。
“您跟我来。”
玉宥汋拦下和他一起的仇卿，踱着步慢慢地跟着侍者走进了后门一条狭窄昏暗的通道，通道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赌场，莱蒙正坐在前方一把精雕细琢的扶手椅上，他身边站着加洛斯，他又带上了那个面具，正在倒酒。
见玉宥汋来了，莱蒙抬起眼来，拿起酒杯冲他晃了晃：“来一杯？”
玉宥汋笑笑，把手里的皮箱拍在桌上：“不了。”
他单手将那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枪械和钞票：“先看看我的诚意？”
加洛斯缓缓地走下来，双手捧起那个皮箱，似乎没有意料到它的重量，他的双手带着身体往下坠了一下，他随即透过面具尴尬地笑笑，毕恭毕敬地将东西展示给莱蒙。
“上层的东西只是一点浅薄之礼……至于下面的东西，是可以让莱蒙阁下放下芥蒂与我倾心合作的密钥。”
“哦？”莱蒙直起身子：“那我可是要看看了。不过在这之前——”
他抬手按下椅子上的机关，一瞬之间所有的桌子都翻了个面，露出底下的重型机枪，枪口直对站在赌场门口的玉宥汋。
“我劝阁下不要轻举妄动……门外的仇卿已经被我们控制了。”莱蒙站在白炽灯光照下与黑暗交界的地方，玉宥汋看不清他的表情。
“阁下佯装与我合作，暗地里也想打探我们的底细吧。”
玉宥汋冷笑着后退了一步，“利益所在，莱蒙阁下与我都心知肚明吧，难道莱蒙阁下今天在这里见我就很有诚意吗？您的墙头草作风果然一点儿都没变啊。”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莱蒙，他作势就要开枪，一旁的加洛斯摁住了他的手。
“先别……
同时玉宥汋抽出了风衣中的玫瑰，玫瑰里的烟雾弹爆开在室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砰！”
莱蒙挣脱开加洛斯扣下扳机，此刻烟雾刚刚开始弥散，他又立刻连开几枪，重型机枪也开始在屋内大范围扫射，可当几秒后烟雾散去，哪里还有玉宥汋的身影？
“玉宥汋！！”莱蒙气急败坏地跑到门口，加洛斯走到他身后缓缓搂住他，下巴搭在他肩上，笑道：“别急，我已经让人封锁了所有出口，他跑不出去的。”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这样下来和红玫瑰的谈判就算是崩了……还是随机应变吧。”
加洛斯抚着莱蒙的后颈，鼻尖蹭着他的头发，他正要开口，一个小侍从慌慌张张地从通道跑进来，跪在他们面前道：“大人，不……不好了，BOSS从总部过来了！”
“什么？！”
“BOSS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加洛斯皱眉，问：“BOSS一个人过来的？”
“还，还有牧师大人……”
莱蒙的火气消下去一点，他转过头，忽视和加洛斯只隔了咫尺的距离，没好气地问他：“现在怎么办？”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去见BOSS。”加洛斯笑笑，不易觉察地冲着赌场里面的角落处看了一眼。
而玉宥汋正藏在那里。
“BOSS，牧师大人，好久不见了。”莱蒙推开会客室的大门，脸上挂着笑容，加洛斯也摘下了那个面具，跟在他身后，行了个绅士礼。
“青金石……这地方真不错，这些年你也一定很不容易吧？莱蒙。”
“承蒙您关怀，管理这片土地倒是容易得多，您的恩情我永怀于心，请。”莱蒙亲自倒了酒，恭恭敬敬地俯首递给面前的老者。
“波尔多红啊，喝惯了，有没有别的。”
这声音很突兀，两人急忙往一旁看去，却见肖遥坐在另一张贵宾椅上，笑着摇了摇莱蒙刚刚拿着的酒瓶。
“他什么时候拿过去的……”加洛斯暗暗咬咬牙，表面依旧是一副绅士礼貌的微笑：“牧师大人还是那么与众不同。”
肖遥冲他挥挥手：“好久不见。”
加洛斯本想跟他寒暄两句，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佯装咳嗽了两下，捂着嘴道：“失陪。”
玉宥汋此刻已经潜进莱蒙的休息室，他避开探照灯，藏进了书柜的暗格里。
“要怎么出去……”他啧了一声，看向楼下的巡视人员，竟有几个是穿着警服的。
吱呀——
门突然开了，玉宥汋立刻直起身子，用余光瞟向书柜外侧，来人竟是加洛斯。
“他来做什么…”玉宥汋掏出袖子里的匕首，手里暗暗用力：“如果只有他一个人……”
加洛斯在屋里慢慢转着圈，目光扫视过办公桌，花瓶，吊灯……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书柜上。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暗格的。”
他轻轻笑了一下，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从玉宥汋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手里没有武器。
“对我有戒心？你不想出来也没有关系……我来是想告诉你，BOSS和牧师都来了，现在正在会客室跟莱蒙一起。”
他放下书摊开手：“放心，我没带枪，也不会告诉别人你躲在这里，另外……”
玉宥汋睁大了眼睛。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也会帮你解决莱蒙。”
玉宥汋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开口了：“你要杀了他？”
“不，”加洛斯莞尔，“我会把他圈禁起来，用别的手段。”
“你们……”
“就是你想的那样。”加洛斯从西装兜里掏出那把图腾小刀，笑道：“他救过我。我们……曾经是恋人。”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那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加洛斯从书柜顶层一本结满蜘蛛网的书中抽出一张报纸，把它从缝隙中递过去：“看看这个。”
玉宥汋拿过报纸，粗略地扫了一下，瞬间哑口无言。
“肖遥是BOSS的义子，他的父母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黑手党杀害。不过据说这件事被BOSS压了下来，他本人并不知情。他现在并没有完全想跟你合作，你看得出吧。”
“我把这个消息放给你，你就能顺势得到BOSS身边最信任的牧师的助力，怎么样？”
玉宥汋攥紧了报纸：“你要什么？”
“我要事成之后你对青金石的庇护。”加洛斯背过身，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
“……我还想和他再多几年。尽管他看起来笨笨的，一着急就跳脚，像个小丑一样。”
透过面具，他的眉头展开，像是释怀一样笑了：“他之前对我说过，青金石是他一手创立的，后来被BOSS吞并，他才沦为区区支部首领，他不开心，却没办法。他一直甘愿在黑手党做事，是有想要守护的人。”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我会配合你的行动对了——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不过不是现在。”加洛斯在玉宥汋能看到的地方摆摆手，示意自己走了。
另一边，肖遥从充斥着诡异气氛的会客室出来，他的手刚碰到客房的门把手，便察觉到一把匕首轻轻地横在自己的颈动脉上。
“哎——别别，有话好说，别谋杀亲夫啊。”
玉宥汋又把刀往他脖子上紧了紧：“进去说，快点。”
“昨天早上还你侬我侬的，怎么今天晚上就要针锋相对了？”肖遥打开门，示意他先进屋，“我知道你被困在这了……门口的守卫比路边的杂草还要多，现在谁出去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我刚过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呢。”
“你干吗来了？”
“B国现在形式动荡……BOSS这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总要亲自来看一看，确保万无一失他才会放心。这不是也正好便宜了你吗？不用等到回国再动手了。”
玉宥汋双臂环抱靠在墙上，加洛斯给的那张报纸正藏在他的内衬兜里，他犹豫着要不要和肖遥摊牌。
“既然情况变成了这样想必也不会更糟了，莱蒙刚刚已经和BOSS联手了吧。”玉宥汋盯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问。
“出来得早，不太清楚。”
“什么？”玉宥汋没好气地扭过头，几乎在他转头的一瞬间肖遥就吻了上来，他被窒息的吻逼得节节败退，瞬间两人已经到了客房的角落，这里是唯一一个红外线探照灯照不到的死角。
“肖遥，呃，你唔……”玉宥汋用全力咬了他一口，血腥味顿时在唇齿中蔓延，可就算这样肖遥依旧闭着眼享受着这个吻。
“你疯……”换气的间隙他终于有机会说上几个字，随即被更凶地攫取唇舌，最后被松开的时候已经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一片模糊。
肖遥最后又轻轻亲了亲他的鼻尖，道：“我知道……我会帮你，等我。”
玉宥汋这才清醒过来，闻到屋里的迷香，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没有力气动弹，只能勉强撑着墙站立起来——
——肖遥早已离开，莱蒙手下的人已经破门而入，将毫无行动力的他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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