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淮舟不太喜欢他妈这样说话，总给人一种下一秒要分别的感觉。
他也相信，他妈也不愿意这样说。
江淮舟沉默了一下，“妈，我是不是哪里做的让你不高兴了？非得要赶我走。”
“那你能告诉妈，为什么非得要妈回江田？”
面对程若蕊的反问，江淮舟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江淮舟本以为自己是个能说善道的人，但自从回了江田，他这张嘴，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其实想要妈回江田也很简单。”程若蕊叹了口气，江淮舟抬起眼来，眼里仿佛有了亮光一样，“你只要找到个值得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妈就跟你回江田去看看。”
江淮舟眼里的光顺着程若蕊说的这句话暗淡下来，“不是，妈，这不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你都二十八岁了，我能强迫得过你？”程若蕊难得语气有些认真，“难道你今后就没有想想，找个什么样的人过日子？总不能整天抱着电脑过一辈子吧。”
“抱着电脑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江淮舟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更不敢去看程若蕊的眼睛。
“那电脑能给你嘘寒问暖吗？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关心你吗？”
程若蕊的教育理念至今没有改变，只要是江淮舟喜欢的东西，她都全力支持去做。
“而且，妈在网上看，做你这一行的，以后头发会越来越少。”
江淮舟瞪大眼睛，差点就要用双手捂住头，硬生生给忍住了。
好像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淮舟走出疗养院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好像被程若蕊给绕进去，足足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养发的问题。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边骂自己道：“你现在真他妈不中用了！”
本来是在劝他妈回江田的，结果自己脑子像是被驴踢了一样。
江淮舟气不过自己，直接蹲在路边，也不去坐车。手机只剩百分之十的电，他把微信所有人都给翻了一遍，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说话的人。
也不是江淮舟矫情，只是现在他好像真的找不到什么人来倾诉。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压得他很难受。
不知不觉，江淮舟把身上的烟全部抽完，面前落了一地的烟头。
他回过神来自嘲的笑着摇摇头，抽出纸巾，把烟头全部拾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去市中心的末班车最后一趟已经开走，江淮舟也不想这些，顺着公路在路灯的照明下一步步的走出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手机也不知道传来多少次电量告急的消息，江淮舟索性准备关机，不在看他。
却没有想到，楚辞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楚辞：什么时候来体检？
还附带了一张图片。
江淮舟犹豫几秒，还没来得及放大图，手机彻底息屏，连消息都没有来得及回复。他愣住了，这山路十八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里给手机充电？
还有，楚辞说的体检，是认真的吗？！
好像以前就是这样，楚辞说的话，一直都能做到。
-
楚辞看着石沉大海的消息，想着江淮舟是不是为了逃避体检，便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传来忙音，楚辞微微皱眉。
“老板。”
楚辞抬头，他今天难得来一趟公司，进来的人是赵瑾，他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难得看到你在这里。”
“别这么喊我，公司里的大小事宜都是你做主，我不过是个挂名的。”楚辞收回手机，他起身给赵瑾倒了杯茶。
“这公司法人是你，叫你一声老板是应该的。”赵瑾解开西装扣子坐下来，“你还说你挂名呢，上次崇光科技请你吃饭，你就看了一眼对方来的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
“那不是因为你没时间去吗？”
“少来，版权不卖这件事我们当初就说了。”赵瑾哪里会不了解楚辞的脾气，“你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瑾哥……”
“别别别，别这么喊我。”赵瑾揉了揉耳朵，“你这么喊我，我就难受，喘不上气，楚医生，快帮人家看看，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辞淡淡瞧了他一眼，也没有打算要去看他的意思，赵瑾收回夸张的演技，笑了笑，他喝了一口茶，窗外的天色早就暗下来。
“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赵瑾轻声开口。
楚辞嗯了一声。
“《全息战争》反响很好，这么多年了，都还有新玩家源源不断的涌入。”赵瑾松开了领带，“你说，如果沈林知道了，会不会高兴的睡不着？”
“会的。”
“肯定会，这毕竟是我们的心血。”赵瑾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楚辞双手搭在膝盖上，也没有接赵瑾的话。
时间这样一点点的过去，桌面上的热茶都凉透了，赵瑾收拾好心情，再次抬起头来，又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说起来，最累的还得是你，那段时间你医院公司两头跑。”
“那是你不嫌弃我，什么都不懂，来帮你搭把手。”
“也多亏了你，不然当时我就要被骗的裤衩都不剩了。”赵瑾深吸口气，又继续说道：“说起来，上次和你约饭的崇光科技，这两天还出了不小的事情。”
“什么事？”
“就是那个孙川，听说被他们小组员打了一顿。”赵瑾还回忆了好一会，“就昨天的事儿，我今天听公司的小姑娘八卦的。”
楚辞微微挑眉，心里开始有些隐隐不安，“打他的那个小组员叫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来，楚辞的手机突兀响起，还没给赵瑾说一声抱歉，就被来电的人名给惊讶到。
赵瑾第一次见到楚辞这样的表情，也没有打算抬屁股走人的想法。
响了一两秒，楚辞疑惑地接通，还未开口。
“你现在在医院吗？”
江淮舟的声音很急促。
“怎么了，你胃不舒服？”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说。”江淮舟吸了吸鼻子，电话那头还有好大的风声，“我能请你吃个饭吗？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江淮舟听到楚辞语气，心乱如麻，猜想楚辞是不是以为自己想要动用他们这点子关系，来谈工作上的事。
“不是工作上的事。”江淮舟语速很快，“我妈妈病了，我想听听看你们专家的意见。”
“现在吗？”
“现在恐怕不太行，我在凉城，明天行吗？我就占用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会耽误你太久。”
江淮舟估摸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个话是带着乞求，楚辞听的一怔，他在赵瑾好奇的目光下，和江淮舟约了时间和地点，这才挂断电话。
“谁阿谁阿？大晚上打电话给你？”赵瑾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肯定不是医院的事，在一想楚辞这些年身边都没个人陪着，“好阿，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瞒着兄弟？”
楚辞这才有点反应，“别乱说。”
“怎么就乱说了？你看你刚才的样子，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你明显就很紧张！”
紧张？
楚辞愣了一下，他刚才表露出很紧张吗？他自己浑然都不知道。
赵瑾还想追问下去，只见楚辞站起身来，拿起挂着的外套，“这就走了？不在多聊几毛钱的？”
“不聊，晚上还要值班。”
“真的是，你这么冷冰冰，那个小姑娘会喜欢你？”
赵瑾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还顺手把没关的灯都给关掉，两人进了电梯，楚辞不动声色的来了一句。
“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啊？不对……那是？”
“是恩人。”
电梯到达一楼，赵瑾一头雾水看着楚辞的背影，他捉摸不透，在楚辞身后嘀嘀咕咕：“恩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赵瑾和楚辞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楚辞说过关于家里面的那些事儿。
唯一知道的一点，楚辞大学的时候是勤工俭学，也是考上医生，这日子才开始好过一些。
赵瑾跟在楚辞的背后，还想要说明白一些，转眼楚辞就上了车，赵瑾敲打车窗。
等楚辞把车窗放下来之后问：“你真就不和我多聊会了？”
“不了，我真的要值夜班。”
楚辞都这样说了，赵瑾也不好真的把人给劝下来，只好目送楚辞的开车离开。
-
江淮舟赶回江田没有去公司，一早就来到和楚辞约好的咖啡店。
他没想到楚辞会这么容易答应见面的请求，手足无措的坐在安华医院门口，显得像是小姑娘一样的局促。
早上十一点。
楚辞还是没来，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江淮舟反复看了几遍程若蕊的病历，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让人窒息。
江淮舟差不多两三天没有睡过好觉，回来的火车上也是精神抖擞，他后知后觉起来，自己不着边幅着装，有些失礼。
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去换一身干净精神的行头，楚辞推开了咖啡店的门，也是一眼就看到眉头皱紧的江淮舟。
不过几天没见，江淮舟给人一种无力的憔悴感，他大步走过去，迎合上江淮舟的眼眸。
还没等江淮舟开口，楚辞探了探他面前的咖啡杯，凉透了。
楚辞气笑了，“江淮舟，你就是这样来找我吗？”
“什么？”
“你自己什么身体不清楚？我让你来咖啡店等，不是让你一早就过来。”
楚辞万万没有想到，江淮舟会提早这么久过来，镜片下的眼眸注视江淮舟，感觉下一秒会看穿江淮舟的灵魂。
还没等江淮舟想好怎么说，楚辞居高临下，眼神不带一丝温度：“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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