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舟的检查结果不算好，每个指标旁边的箭头都是朝下。
楚辞盯着那几个简单的数据，感觉手指有些烫，最后，他给江淮舟说：“戒烟戒酒，活到九十九。”
江淮舟脸上的礼貌笑容绷不住了，“能不能别说风凉话了，赶紧给我开止疼药还是输液。”
“抱歉，不太行，”楚辞将他的检查结果给扣在桌子上，用手指指了指几个地方：“我也很想给你开点儿止疼药，不过你喝了酒，忍一忍，等酒精过去了，再给你吃。”
江淮舟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捂着胃，都开始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卧槽，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你看不出来我要疼死了吗？”
“哦？是吗？”楚辞眼神很淡：“下次胃疼就记住，少喝点酒。”
江淮舟想，楚辞肯定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对十八岁那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
十六岁的江淮舟还是个刺头小子，遇上十六岁沉稳的楚辞。
那时候江淮舟就觉得，楚辞一点都不像青春少年，一点朝气蓬勃都没有。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楚辞学习是真的好，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听说楚辞在中考暑假就已经自学完了高一和高二的所有知识。
江父这么夸的时候，江淮舟大吵大闹：“他是机器人吗？！怎么有人可以能提前学习完？”
“江淮舟，你怎么说话的？”江父有些恼怒：“那你能不能解释，你那些游戏又是怎么玩下去的？”
对了，十六岁的江淮舟迷恋一款叫做“英雄联盟”的MOBA游戏，一度还以为自己很有天分。
“怎么就玩不下去了，我是天才！我以后要当职业选手！”江淮舟说：“到时候爹，你就看着我身披国旗，在世界各地为国家而战。”
楚辞刚一进江家的大门就听到江淮舟这番豪言壮语。
江父听的太阳穴“突突”跳，就差没有抽出皮带打一顿，他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看到楚辞进来。
楚辞身上校服穿的工整，“江叔叔好。”
江父每次看到楚辞这副有礼貌，学习好，善解人意的样子，不止一个夜晚思考过“楚辞为什么不是他儿子”，让他整夜整夜难眠。
江淮舟就看不惯楚辞这个样子，总是装作一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好学生似的。
江淮舟别开脸，不看楚辞。
“小楚，你来的正好，你听听这个逆子说的话！他说他要披着国旗去打游戏！”
“不是，爸，你说错了，是我为国争光！”
江父：“这有什么区别？！”
楚辞目光缓缓看向江淮舟：“打什么游戏？”
“LOL。”江淮舟没好气的回答。
“什么段位了？”
“白……银。”
楚辞听到这个，稍稍愣了一下，江淮舟似乎感受到楚辞的沉默，他转过脸来，“白银怎么了？！我十六岁白银，明年就是王者。”
“嗯。”楚辞说：“那挺厉害。”
“你少看不起人了，恐怕你整天学习都不知道LOL是个什么游戏！你怎么能懂我们LOL玩家的心！！”江淮舟说的极为抗争。
“行，来SOLO一把。”
“？”
于是，两人在江父的面前下，一人一台电脑，江淮舟还有点懵，他没听说过楚辞会打LOL阿？
江父有些不理解：“小楚，这……”
“江叔叔，你放心，我在帮江淮舟戒网瘾。”
楚辞这话说的平淡，但在江父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如同天籁之音，难道这是戒网瘾的一种办法？
江父也有些好奇，便抽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两个少年打游戏。
江淮舟听到“戒网瘾”他不屑的努努嘴：“让你看看谁是峡谷的爹！”
十分钟下来。
江淮舟被楚辞虐的怀疑人生。
为什么同样的英雄在楚辞的手里伤害不一样？
为什么楚辞补刀永远比他多？
为什么楚辞杀他不用闪现？
最后一把，为什么楚辞要用提莫这种英雄来单杀侮辱他！！！
楚辞手指还搭在键盘上，微微有些放松。江父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明白一件事，江淮舟一直都在输。
江父下结论了，象征性的拍了儿子的肩膀，在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你还是先好好学习，游戏都打不明白，怎么为国争光？”
江淮舟没有回答。
忽然，他听到身边的电脑关机提示音，江淮舟闷声问：“你……”
“什么？”
“你什么段位？”
楚辞轻笑道：“不为国争光了吗？”
“少废话，问你什么段位！！”
“太久没玩了，上个赛季打到王者。”楚辞语气很慢，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
江淮舟猛的回过头来，楚辞有一瞬间愣住了。
眼前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有几分红，连同双眼都有些泛红了，他隐忍的双手握成拳放在腿上，微微颤抖。
“江淮舟。”楚辞喊他：“你是不是不甘心的要哭了，要不我让你一把？”
-
年少的事在二十八岁的江淮舟脑子过了一遍遍，明明都隔了快十年，却还记得这么清楚。
江淮舟在医院待到快天亮，楚辞这才给他开了一堆药，让他带回家。
还是冷冰冰面瘫脸再说一遍说：“戒烟戒酒，活到九十九。”
江淮舟扯了一下嘴角，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给硬生生咽回去。
江淮舟请假在家休养了一天，吃了一天的清粥小菜，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第二天，他回到公司里，和他关系比较好的陈笑问：“昨天去哪儿了？”
“胃疼。”江淮舟的脸色看起来是不大好，平常肤色就要比他们白上很多，一生病看起来更是白的吓人。
陈笑说：“又是猴子叫你去的？让你挡酒？”
猴子名为孙川，是他们小组的组长，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的确是一脸狗腿，在下属面前又高高在上。因为自己不能喝，但有想要巴结别人，经常让小组里的人跟着他应酬，美名其曰是为了带他们见世面，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挡酒。
江淮舟刚进组，没少被孙川拉去挡酒，这胃病总是反反复复，前天还能自己进医院，他都觉得自己特别牛逼。
一想到这里，江淮舟沉默了，脑子里闪过楚辞的脸。
他不得不承认，二十八岁的楚辞和记忆里十六岁的楚辞不一样，他五官更加立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江淮舟以前不记得了，楚辞戴了眼镜。
楚辞的眼镜是金丝边框的，配上那一身白大褂，有说不出几分禁欲。
江淮舟想到这儿，脑子就像是炸开一样，“我这是疯了？”
陈笑没明白他说什么：“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骂自己？”
“哦，没事。”江淮舟说：“我犯病了。”
“什么？”陈笑有些紧张，他伸手放在他肩膀上：“胃病又犯了？我就说那猴子就没安好心，下次要不……”
陈笑的话还没说完，孙川提着公文包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看到江淮舟，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小江阿。”孙川走到江淮舟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一会来办公室一下，我有事找你。”
江淮舟脸色不太好的点点头，孙川说：“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这是？”
“孙组长，江淮舟他……”
“没事，昨天没有睡罢了。”江淮舟拦下陈笑的话。
孙川点点头：“没关系，我特批你一会午休可以多睡会！”
“那就谢谢组长了。”
等孙川进了办公室，陈笑不解的问他：“干什么不告诉他你胃病犯了。”
“咱们组一共五个人，抛开你我不算，剩下的李铭，张烁，傅博文，那个不是比我的胃病严重？”
“不行，今晚我替你去！”
“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去相亲吗？”江淮舟笑着打趣道：“可别放了人家姑娘鸽子，咱们搞游戏的，谈个女朋友不容易。”
陈笑张了张嘴，还是把话给咽回去。
就像刚才他们在外面说的一样，孙川又打算带着江淮舟去应酬，不过这一次有点特殊，是去一家电子游戏公司。
孙川把项目文件拿给江淮舟看：“我们公司准备争取版权，可以和这款游戏联名一下，做一个衍生游戏，以后可能还会翻拍衍生游戏电影。”
江淮舟大致看了一眼，是一款全新的MOBA类游戏叫《全息战争》，和他以前玩过的英雄联盟差不多。
两者唯一的区别是这款游戏是6V6。
江淮舟多看了一眼，孙川问：“以前有打过类似的游戏？”
“有。”江淮舟把文件合上：“所以今天是去这家游戏公司？”
“因为这个游戏的世界观和格局很大，上面就动了这个念头。”孙川说：“小江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机会，一定不能被别的组抢走了。”
江淮舟点点头，“孙组长，我明白了。”
“行，晚上约了公司老板吃饭，到时候小江，都看你的了。”
江淮舟听到这话，感觉自己的胃有些隐隐作痛。
孙川许诺江淮舟午休可以多睡会，他吃了药就睡到差不多三点，在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六点，孙川准时带着江淮舟来到江田市一家很高档的酒店。
孙川还不忘记给江淮舟说：“这次吃饭报销，一会你记得多尝尝，这里面随随便便一道菜都是这个数。”
孙川伸出四根手指来，江淮舟尴尬的笑了笑，他除了应一声好，什么也没说。
孙川见他不太上道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转身就带着江淮舟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之前，江淮舟还在低头悄悄看手机，恍惚间听到一个清润的男声。
“等等。"
一直修长的手拦住了即将要关闭的电梯门。
江淮舟一抬眼，一下子就撞进了那人的眼睛里。
那镜片之下的双眸，沉了沉，将江淮舟的错愕给尽收眼底。
孙川立马就认出来的人，他点头哈腰道：“这不是楚总吗？鄙人就是崇光科技公司的孙川，这次您能赏光前来，真的是十分感谢。”
江淮舟听到这个话，嘴角向下压了压。
哦，楚辞现在还是游戏公司的老板。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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