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舟把自己私心说的敞亮。
楚辞收回眼神,垂眸看着手里的方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忽然,他轻笑一声:“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个做法,你的上司并不知情。”
“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江淮舟说:“本来他就没有想要好好的做游戏。”
孙川只不过是想要赶紧拿下这个版权,做给公司里的人看,他是有能力的。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孙川手里的游戏大多都是不温不火的,宛如昙花一现。现在他只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到《全息战争》的版权来巩固在公司里的位置。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将这个游戏的衍生做好?不就是白白浪费。
虽然江淮舟不知道这个游戏对于楚辞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也不会有人会亲眼看到自己心血给白白的浪费。
楚辞挑眉,回想起当时做这个游戏的初衷,他开口:“其实做这个游戏,是一个偶然。”
楚辞抬眼,语气放松像是在追忆过去的老者,“其实这个游戏是同校学长的心血,只不过他没有来得及看到现在的一幕罢了。”
江淮舟听到这话,微微蹙眉,心里蔓延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所以楚辞做这个游戏,是为了完成别人的意愿?
这话可听起来就有些闷了。
很显然,楚辞没有太多的,他说:“不过要你们公司失望了,我虽然有更多的选择,但是这个游戏的版权,我不卖的。”
“不卖?”江淮舟一怔,“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孙川吃饭?”
楚辞缓缓偏过头来,看向江淮舟,不过他抿嘴没有说话,把方案递给他:“想法很不错,但是没有这么容易实现。光是在投资上,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江淮舟也明白,想要做到端游手游同步其实没有这么简单,在这之前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
他收回自己的方案,抹了一把脸,随后又抬起脸来笑道:“虽然很难,但是楚总不也觉得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吗?”
楚辞不可否认。
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在现在生活节奏飞快的社会下,没有多少人会愿意花很多的时间坐在电脑前玩一款游戏,如果单独出一款衍生的手游,是很简单,但是也很容易让玩家失望。
衍生游戏。
没有这么好做。
这也是楚辞为什么到现在都会把版权死死的捏紧在手里。
也是因为这一款游戏,让楚辞最开始的游戏公司从几人发展到现在的上百人。他们的工作性质也很单纯,只需要好好经营《全息战争》就已经足够了。
江淮舟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楚总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心血被糟蹋。”
很多游戏就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卖了版权输的一塌糊涂。
“那楚总为什么没有自己研发衍生呢?”江淮舟问。
楚辞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雨后的山林带着浓浓的潮湿,空气都带着几分润意。恍惚之中,江淮舟仿佛看到楚辞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江淮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如果楚辞朕的想要做衍生,那肯定很早就做了,不至于拖到现在。
“那既然不愿意,那为什么……”
“因为你。”
江淮舟的话还没问完,楚辞的答案清晰可见,仿佛是山里的风带到他耳边,很轻很柔,悄无声息砸进心里。
楚辞收回眼神,轻笑了一声,他往火堆里丢了一块木柴,站起身来拍了下手,朝着帐篷那边走去。
白天还很长,江淮舟一言不发的坐在火堆边,身上湿润衣服已经干了。天空乌云一层接一层的压下来。
因为我。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因为江淮舟出现在饭局上,楚辞这才同意过来。
江淮舟顿感脸颊发烫的厉害,他宁愿相信这是被火烤热的。
一整个下午,楚辞都在帐篷里休息,出来就看到已经被熄灭的火堆,至于江淮舟,他往江淮舟的帐篷那边看去,门帘拉的严丝合缝。只不过,帐篷看起来不是很稳固。
今天天气不好,晚上肯定还要下雨,风也刮的很大。
江淮舟的帐篷开起来下一秒就像是会摇摇欲坠吹散,楚辞叹了口气,“但凡是刮了一阵大风,江淮舟都不知道会不会被吹飞。”
楚辞抬脚走过去,这才发现这顶帐篷看起来很旧很旧,上面有这不同的岁月痕迹,帐篷钉锈迹斑斑的,一看就是很多个年头了。
“江淮舟。”
楚辞站在帐篷外喊了一声,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楚辞蹙眉,眼前的视线又黯然几分,天气越来越沉,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让人喘不过气。
忽然,帐篷里传来一阵呻/吟。
楚辞没听错,他喉结上下滚动:“江淮舟?”
想到江淮舟还发着烧,楚辞还在外说:“你先打开帐篷?”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楚辞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躁意,“你听到没有?江淮舟!”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硬,江淮舟模模糊糊睁开眼,看到帐篷外的身影,脑袋疼的都快找不到北。
“别骂了。”江淮舟回应了一声,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哑的不像话,就连胃也开始疼起来。
轰隆——
雷声巨响,紧接着帐篷内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点声,江淮舟这才清醒了一些,连忙撑起身子拉开了帐篷门帘。
楚辞站在大雨里,短短的时间,大雨就把他淋透,从头到尾。
江淮舟一怔,脑子宕机,只能傻呆呆的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辞脸很黑,弯腰用手探了探江淮舟额头上的温度,“怎么还没退烧?”
“我……”
不给他机会回答,楚辞随意扫视了一眼帐篷那一个孤零零的睡袋,其余什么保暖的都没有,“跟我来。”
楚辞刚踏出一步,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看江淮舟,“你先等等。”
江淮舟一愣,等什么?
楚辞朝着帐篷小跑过来去,雨太大了,空气里都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没一会,楚辞拿了一样东西过来,披在江淮舟的头顶上,“能跑过去吗?还是要我抱你过去?”
江淮舟鼻尖泛红,明明很冷,可浑身都烫的吓人。楚辞见他没有回应,也不想在大雨里耽搁,二话不说拉着江淮舟就朝着帐篷那边跑去。
楚辞的帐篷比他的好太多,空间很大,睡下三个江淮舟都不成问题。
江淮舟身上的毛毯被雨水打湿,楚辞拿下来随手搭在一边的户外椅子上,把人推进帐篷里,他弯腰脱掉身上湿透的衣服,又从旁边的背包里抽出一条毛巾擦头发。
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拖泥带水。
好在楚辞穿的冲锋衣,里面的短袖没有打湿,只是下半身的裤子,也差不多湿的七七八八。
楚辞像是有备而来,连换洗的裤子都准备好了,他手里拿着黑色长裤,江淮舟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你这是打算看我换裤子?”
江淮舟回过神来,他偏过脸去,随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在思考要不要转过头去,下巴就被人捏住,视线也跟着转动。
楚辞的脸突然放大在他眼前,手背还在探他额头的温度。
“江淮舟。”楚辞喊他似乎还带了点咬牙切齿:“你自己病的多严重都感觉不到吗?”
“我……也不是什么大病,发烧不都是睡一觉就好了?”江淮舟忍着胃里的疼痛,他脸色煞白,还在强撑。
楚辞哪里会看不出来江淮舟现在的状态,“你别想在医生面前撒谎。”
“可你现在不是医生,是楚总阿。”江淮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而且……”
话还没说完,江淮舟顿了一下,他手下意识去找胃的位置。
还没等掌心覆盖上,手就被楚辞一把抓住,“江淮舟,你胃疼也不说?那你自己的命当儿戏?”
楚辞心里那点燥意更加凶猛,江淮舟就觉得自己今年诸事不顺,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楚辞,就听到楚辞冷声问:“带胃药了吗?”
“带了,在包里。”
楚辞轻叹一声,松开抓着江淮舟的手,又跑出去了一次。
江淮舟望着自己的手掌出神,楚辞的手好暖,相比较下来,他手冰冷的刺骨。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江淮舟想不明白。
楚辞回来的很快,身上只沾染了一些潮湿,他把背包丢给江淮舟,随手擦了擦身上的潮湿。
江淮舟从包里翻出一盒药,还没打开,就被楚辞抢过去。
他垂眸看了一眼。
一盒很普通的止疼药。
“我应该没有这样给你开药。”楚辞抬眼看他。
江淮舟嗯了一声,“这几年都是这样吃。”
都是这样吃?一疼就吃?
“江淮舟,上次你并没有说你有滥用止疼药的习惯。”楚辞声音忽然冷硬下来,如同和外面的暴雨一样。
帐篷内很安静,江淮舟没想到楚辞会这么生气。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看出了楚辞在生气。
“把药给我。”江淮舟声音有些软,“我真的很疼。”
楚辞拗不过他,现在条件有限,这才不太情愿的把药递给江淮舟,眼睁睁的看着他吃下。
江淮舟顾不上别的,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心里上的疲惫,他躺下,拉过一旁的毯子:“楚总,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不过能让我休息一会吗?我怕我病死在这里,吓到楚总就不好了。”
楚辞并没有回话。
江淮舟也没有再看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占据了帐篷内一点点的位置。
进入睡梦之前,江淮舟有些庆幸的想,还好自己来了一趟岭山。
也还好,楚辞并没有对他太过的绝情。
-
高中三年,楚辞的生活里几乎都有着江淮舟的影子。
不管是他笑也好,难过也好,任何一个样子的江淮舟,楚辞都见过。
但唯独没有见过因为生病而无法戴上面具的江淮舟。
江淮舟在楚辞的眼里一直都是个乐观派,不管遇到任何事情。
就像是那次高二秋游,江淮舟死皮赖脸的跟在楚辞身边,也是遇到同样的大雨天。
楚辞也破天荒的背起江淮舟一步步的下山。
江淮舟打着伞,在楚辞的背上问了很多问题。
“楚辞,我重不重阿?”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力气?”
“你累不累,要不我们休息一会,我现在真的没什么事。”
“对了,上次那你还没说,我的作业写的好不好,绝对没有抄答案。”
“还有还有……”
“安静点。”楚辞实在听不下去,他停下脚步,颠了一把江淮舟。
吓的江淮舟还以为自己要滚下去了。
他努力伸长脑袋去看自己被包扎上的小腿,“哎呦,都怪我,下次我一定不会走路不看路在摔跤了。”
是了,江淮舟因为跟在楚辞身后,没有看路,摔了一跤被石子划破了小腿。
本来不是什么多大的事,班主任就觉得很严重,又是这样恶劣天气,又不能丢下这么多学生单独送江淮舟下山。
还是楚辞站出来,在找个成年人陪同,一起下山。
楚辞话不怎么多,倒是一起下山的那位司机大叔,是个健谈的。
“小同学,你可别打扰他了,这雨天路滑,不小心你们两都得摔下去。”司机笑着一下,又问楚辞:“还是换我来背吧?”
楚辞摇摇头,司机虽然是成年人,但他挺着个大肚子,不一定可以承受得住江淮舟的重量。
司机看出来楚辞不大愿意,也不在过多的强求。
下山的路没有上山好走,走了大约一个小时,遇到个观景台,正好可以进去避雨。
“这雨看样子不下个一时半会停不了。”司机蹲下来看了一眼江淮舟的伤势,“小同学,你这个血都浸出来了,疼不疼阿?”
江淮舟恍惚了一下连忙摇摇头:“不疼不疼,没事儿的,男生流点血不怕什么。”
楚辞用衣领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汗,他视线放在江淮舟的小腿上。
有血液渗透出来,在之前,江淮舟一直都没有喊过疼。
他皮肤很白,如果不是那猩红的颜色,包扎的绷带都可以和皮肤融为一体。小腿也很直,膝盖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楚辞的眼眸沉了沉,他喉结上下滚动,司机还在关心江淮舟的伤势,他来到跟前,背对,再次蹲下。
“楚辞?”
“上来。”楚辞说:“不能再拖了。”
“可你才休息了没一会。”
司机在一旁劝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一会感染了就糟了,你们年纪小不懂,万一身体弄下个什么病根,严重截肢了怎么办?”
“真的这么严重……?”
江淮舟惊讶的不知道怎么说,楚辞回过头来,眼神催促。
他再次爬上楚辞的背,几人继续往山下走。
这一次,楚辞的脚步很快,没走多久,来到停车场,两人上了车,朝着医院前进。
江淮舟还在被司机的“截肢”吓的没回过神来,他上了车就一直在发抖,尽管开了暖气都没有任何的用。
“楚、楚辞。”
“什么?”
“我不会真的截肢了吧?”江淮舟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热,期待的看向楚辞的眼睛。
不同于往常,楚辞很认真的回答,“不会,没有这么严重。”
“那万一呢——之前我在电视剧里见到过,的确有这样的情况不是吗?而且不都说电视剧的剧情都来源于生活吗?”江淮舟说到这里嘴角都开始有些哆嗦,他低头一看,好像绷带的渗血比刚才还要多。
他眼里满是惊恐,双手不自觉的交缠放在腿上。
“不会的。”楚辞弯下腰来,给他把裤腿整理好,遮住绷带的地方。
偏过头来,楚辞的眼里倒映整个江淮舟。
前方的司机好像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江淮舟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只记得楚辞的眼神很认真,用前所未有郑重的语气。
“江淮舟,不会的,会没事的。”
江淮舟想,那就是这一眼,一句话,就让他溺在了一个名为“楚辞”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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