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路上,冉昕想起初一时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小升初考试,她是全区第一,一进学校就拿到一笔奖学金。
那天去班主任办公室领奖,几个老师正在讨论今年的生源。
有个老师说,隔壁区的第三名也想来咱们学校,甚至一个人跑来问校长,可不可以招他进来。
校长倒是挺愿意,但按照规定,跨学区得交择校费。
校长跟小朋友耐心解释了规章制度,小朋友认真说,他有钱,只要能把他学籍调过来就行。
“这孩子家里条件可以啊,零花钱都够择校费了。”另一个老师说。
“可不是吗?可惜他家里不同意,把他抓了回去。不然,咱们学校又能吹一波,优质生源的选择,啧啧啧。”
“他为啥那么想上我们学校?隔壁也不差吧。”
“谁知道呢?小朋友懂什么,可能就是看中咱们这儿有动物园,他喜欢小动物……”
后面的话,冉昕没再听,她领到奖学金,就离开了办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她望了眼动物园的方向,却无意间瞥见楼下有个戴棒球帽的男生。
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正回忆这是谁,男生仰起头,鸭舌帽下漆黑的眉眼望过来,视线直直地射.进她的眼底。
那目光里,仿佛在说:终于找到你。
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什么人,后面好像都没在学校里见过。
冉昕略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
在余木樨的监督下,冉昕硬着头皮参加完三场面试。一般人都是希望面试通过,她却在心里祈祷,把我刷了吧。
天不遂人愿,三场面试全过,冉昕成了广播社、辩论社、跆拳道协会的干事。
周五,她收到三条消息,三个社团分别在周六下午、晚上、周日晚上举行迎新破冰活动。
啊。
什么i人地狱。
余木樨也报了跆拳道:“放心,到时候我们一起。”
可冉昕有三个社团:“广播社和辩论社的活动,我还是只能一个人去。”
“不,这两个我也陪你。”余木樨说,“到时候我就在隔壁自习,你想溜随时找我。”
冉昕一下抱住她:“你怎么这么好?”
余木樨嘿嘿笑,语气变得心虚:“所以,登山社的活动你可不可以也陪我去?我们是户外,你过来都没人会注意。”
冉昕刚要答应,又想了想登山社这个名字:“户外活动……不会是要爬山吧?”
“嗯嗯,社长说,第一次见面,约在山顶。”
冉昕:“……”
“你杀了我算了。”爬山,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余木樨抱住想走的冉昕,不肯撒手:“我陪你参加两个,你陪我参加一个,你不亏,真的。”
冉昕:救命。
这笔平等的交易,最终还是在余木樨的软磨硬泡下达成。
她把冉昕送到预定的教室门口,指了指隔壁:“我一直在。”
明明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一起去爬山,听到这句话,冉昕眼眶还是酸了酸:“知道了。”
余木樨狡黠一笑。
冉昕走进教室,教室里已经到了十来个人,几个老社员在调投影,剩下的新生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垂下眼,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打开手机,开始看备忘录里提前写好的自我介绍,对别人来说很简单的事,她却要反复练习,不然,众目睽睽之下,她连话都说不连贯。
这个毛病,是在初三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才落下的。
冉昕一直想克服,那种被人注视后不由自主的恐惧,却始终无法从心底抹除。
在她专心准备时,不远处有人在聊天。
“你为什么来广播社?”
“上大学前,我一直有个播音梦,可惜现在电视台被网媒冲击,就业大不如前。选不了播音专业,就来社团玩玩吧,也算实现梦想了。”
“我是喜欢玩配音,但配音社人满了……”
几人话题就着兴趣与梦想延伸开去。
冉昕拄着下巴,心里浮现一丝茫然,和其他人相比,她读书,上学,甚至参加社团,只是因为这么做,很有用,而不是因为喜欢。
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爱好。
有时候,也希望自己身上有些浪漫主义的东西。可她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现实。
曾经有个老师说她:“你读书太功利,抱着这样的心态,很难取得科学上的成就。其实你应该选择更现实的学科,而不是物理。”
她没法反驳。
……
叶矜玦到教室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广播社社长都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了,他心里有数,今年能招这么多人,还不是因为这尊大神的面子。
好在,叶矜玦没放他们鸽子。
后排早就被坐满,叶矜玦只能和宋怀真坐前排。距离冉昕选的角落,隔了一条银河的距离。
而狠心的王母,就是他旁边的宋怀真。
叶矜玦看了他一眼:“多亏某些人,出门前突然要拉屎。我愿称您为,屎king。”
宋怀真知道他气什么:“不是说,所有机会的前提都是她愿意?就算你来得早,你敢坐人家旁边吗?不怕人家不乐意吗?”
冉昕没有读心术,也没有顺风耳,并不知道前排发生的事。
经过上一次排队时擦肩而过,却一句话都没有交流,再也没有人把她和叶矜玦联系在一起,她心中松了口气。
此刻见到叶矜玦,虽然意外,但很平静。
平心而论,叶矜玦的长相无可挑剔,和校草传绯闻,她也会有“我是不是很特别”的虚荣心。
但第一次和他接触,她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穿的衣服,牌子她不认识,但光看质感就知道价格不菲。
军训时就有人说,叶矜玦来学校时,坐的是近千万的豪车。
而她的家境,说小康都很勉强,要不是她保送后拿到了五万元奖学金,现在根本不可能这么自在。
即便是被称为象牙塔的大学,她也确信,不同阶级的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的结局。
所以,就算她没有这个不能被太多人关注的毛病,她和叶矜玦,也会保持距离。
她果然是个很功利的人,看不到结果,就不会选择开始。
自我介绍环节,冉昕有惊无险过关。众人目光汇聚到她身上时,她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在准备了很久,背好的词脱口而出。
结束后,她鬼使神差望了眼叶矜玦的方向。
他和众人一样,平静地望着她。
她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两人毕竟还算认识,冉昕很快为自己找到理由。只是她都没有发现,叶矜玦旁边坐着宋怀真。理论上,他和她说过的话比叶矜玦还要多。
之后的互动游戏,冉昕就当起了透明人。
一到人群里,她就成了一个游离在边缘的旁观者,她不知道怎样和陌生人开启交流,因此一旦没有人主动搭话,她就能一直做一只沉默的蘑菇。
要不是她很幸运,三个舍友都是开朗大方的性格,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和她们熟悉起来。
游戏中,忽然有人不小心撞到桌子,桌腿在地砖上刺啦一滑,凸起的桌角撞向冉昕。
“小心。”冉昕准备躲时,一只手替她挡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到个面容清俊的男生。
“没事吧?”男生收回手,冉昕瞥见他掌心微红。
“你……”
“我这皮糙肉厚,”男生注意到她的目光,“别放心上。”
两人对视笑了下,冉昕说:“谢谢。”
游戏不知进入了什么精彩环节,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男生凑近冉昕耳朵,像是知道她刚才没仔细听别人的自我介绍:“我是物理二班的陆之言。”
冉昕:“我是一班……”
“我知道。”陆之言却记得清楚,“冉昕,你的名字。”
人群喧闹声小下去,陆之言也随之放低音量:“开学之前,我就知道你,你是竞赛保送的大神。”
冉昕摆手:“真算不上。”
陆之言一怔,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原来天才也这么谦虚。”
冉昕一直觉得自己是努力型选手,天才这个词,令她耳根发烫,受之有愧。
她转过头,假装没听到,感觉到陆之言似乎还想说什么,手心紧张得出了点汗。
所幸,低沉的,像是砂砾碾磨的男音,打断了这段简短的对话。
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冉昕抬起头,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叶矜玦抽到了讲播稿,要当众录一段纪德的《窄门》。
学长本来准备好,给他纠正发音,等他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并无用武之地。
他的声线清冷,吐字清晰,念这样的文字,格外动人。
“我常常觉得,爱情是我拥有过最美妙的东西,我的所有美德都依附于它。”
“它让我腾空超越自己,但若没有你,我会再次跌至平庸之地,回到极寻常的秉性中去。”
“因为抱着与你重逢的期待,在我眼里,最险峻的小道也总是最好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念到最后一句,他抬眼,视线正好落在冉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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