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山漆黑的眼眸凝视着雪娜，突兀地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啊？”
雪娜看着许向山脸上浮现出的笑意，漂亮的脸蛋瞬间白了几分。
“感谢你告诉我，我的学生背着我找了别的老师。”
他走过去拍了拍雪娜的肩膀，与她擦身而过，男人身上有清淡而优雅的香气，声音清冽冷淡，如晨曦时穿透雾霭的白雪，落在她的耳畔。
“就让我这些兄弟来好好招待招待你，权当作是我对你的感谢了。”
放在她肩上的手重重一压，又即刻收了回去，随着轻描淡写的嗓音落下，几个身材高大而强壮的男人朝着雪娜围拢过去，他们脸上带着意味莫名的笑意，走上去或搂或拉扯着，把脸色苍白、一脸惊惶的雪娜强行带进了旁边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的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没有人敢去阻止。
许向山点了一支烟，站在廊檐下看许知秋练球，看了一会儿，他把手里的烟掐灭，穿过碧绿的草地，走到许知秋身边。
“你的动作还不够标准，需要加强训练。”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许知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仁很黑，瞳孔又很大，泛着清澈的水光，抬头看人的时候，像一只乖巧温顺的猫。
她点了点头。
“先从握杆开始，”许向山走到她身边，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手腕要放松，但握杆要稳，你的手指位置不对，重新调整。”
许知秋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了握杆姿势，但他却依旧不满意。
“还是不对，再来。”
许知秋咬了咬唇，重新调整，但他依旧摇头：“你的手腕太僵硬了，这样怎么打出好球？再来！”
许知秋感到一阵挫败，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继续调整，然而，许向山却似乎故意挑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肩膀放松，重心放低，眼睛盯着球……你的动作太生硬了，完全没有节奏感！”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周围的其他人纷纷朝他们看过来，有的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许知秋感到一阵尴尬，但她依旧坚持着。
“继续挥杆，直到动作完全标准为止。”许向山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许知秋深吸一口气，开始反复挥杆，每一次挥杆，许向山都会指出她的问题。
“手腕太紧！”
“重心不稳！”
“动作不连贯！”
她的手臂渐渐感到酸痛，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许向山却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
“再来！”他的声音像一道命令，不容反抗。
许知秋咬了咬牙，继续挥杆，她的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许向山是在故意刁难她。
“你的动作还是不够标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看来你需要更多的练习，今天不练到天黑，不准离开！”
许知秋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发凉，看许向山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正高悬于天空之上，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
“许少，我——”她隐隐猜到了许向山刁难她的原因，开口想要为自己解释，却被许向山直接打断：“不用解释，继续练！”
许知秋无奈，只能继续挥杆，她的手臂越来越酸，动作也开始变形，但许向山却依旧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每一个错误。
“你的动作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根本不行！”他微微拧着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就刚刚这个动作，再练一百遍！”
那天的高尔夫球赛，许知秋最终没能参加，她原本想借着比赛在陈图南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可她后来一直在反复练习许向山让她练习的那几个基本动作，练到最后手臂酸麻得根本抬不起来，也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可在比赛过程中许向山也没让她闲着，他说她体力太差了，需要锻炼一下体力。
于是，在整个比赛过程中，她一直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给大家捡球，好不容易挨到比赛结束，她一面在心里咒骂着许向山，一面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员工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拿上包准备离开高尔夫球场。
离开之前，她先去找了球场的经理，向他询问球场近期有没有招聘计划。
刚刚她虽然借由练球的机会和陈图南说上了几句话，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没能留下个联系方式。
不是她不努力，而是他们的对话总是被其他的人打断。
一会儿是那个雪娜，一会儿又是那几个老总，他们有工作上的正事要和陈图南聊，她在旁边也不好插嘴。
她在旁边偷偷听他们聊天，想借机窥探陈图南的职业。
他们都叫他陈秘书，那他到底是什么秘书，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呢？
她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是和最近政府对于某个地皮的发展规划有关，几个地产商围着陈图南，想向他探听一些消息，求他帮忙推进项目。
因有旁人在场，他们聊得并不深入，几个富商也只是在探听陈图南的态度。
她的心里依稀对陈图南的职业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使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怪不得这些身份显贵的富商会这么巴结讨好他，如果陈图南的身份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那么即使是海市的首富来了，到了他面前恐怕都得夹着尾巴当孙子！
陈图南那样的身份，即使是这些富商要接近他都并不容易，更何况是她这样的普通人。
她又想到了自己这次接近陈图南的过程是何其的曲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在他面前露了个面，这次是她运气好侥幸混进了这家球场，以后再想接触到陈图南恐怕并不容易。
她一开始只是想追求一个自己喜欢的帅哥，哪儿知道这个帅哥的背景这么不简单。
如果能够成为这家高尔夫球场的工作人员，她就能随意出入这家高尔夫球场，将来也就有更多的机会能够接触到陈图南了。
她站在大厅里，眼神殷切地看着经理。
“这个么——”经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透过镜片审视着面前的许知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向山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许向山虽然是这家球场的高级VIP客户，但他并不经常过来消费。
如果能够让他经常来球场消费，那对球场、对他这个经理也是大有好处的。
面前的这个女孩看起来并不算让人惊艳的漂亮，顶多算个小美吧，比大多数普通人要好看，但跟许向山身边那些经常出现的大美女还是差了些距离。
但这些有钱少爷们的喜好，又哪里是他们这种人能够随意揣测的呢？
许向山对她有兴趣，那她就是有价值的。
那经理在场子里混得久了，早已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和阿谀奉承的本领，其实早在球场打球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许知秋不是这球场里的员工，只是看那许少爷仿佛对她有几分意思，便也就顺水推舟没有当众拆穿她。
眼下球场虽然没有在招聘，但多她许知秋一个不多，在他的权力范围里完全可以做到，等那少爷的新鲜劲儿过了，再随便寻个由头把她开了就是。
要是她有幸能得许少爷青睐，留在他身边当个小情儿什么的，他跟她把关系搞好也可以借机捞到更多的好处。
所以，虽然球场现在并没有在招聘，但经理依然对许知秋说道：“在招的，这样吧，你先跟我加个联系方式，回头你把你的简历发给我。”
于是两个人互加了微信。
许知秋并不知道经理心里的打算，只觉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格外的顺利，她想混进球场就混进来了，她想在这里找份工作也顺利找到了。
殊不知，天下哪有那么多掉馅饼的事情呢？不论是最初把她放进球场的那个男人，还是面前的这个经理，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
许知秋加上经理的微信和他道过谢后，便愉快地拎着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球场的大门。
想到以后在这家球场工作，她就能够经常有机会接触到陈图南，还能多一笔数额不菲的收入，她的心情就格外的愉快，连带着下午被许向山折磨得酸疼不已的胳膊仿佛也不那么难受了。
许知秋从球场里出来，正遇上许向山跟几个年轻的男人靠在一辆大G旁边抽烟，他的五官线条凌厉，眉眼冷峻，淡淡的一点火光照在他脸上，他垂着眼睛，睫毛浓密，低垂时如漆黑的羽扇。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斜倚着大G的车身，从薄唇间轻轻呼出一片白色的烟雾，视线透过朦胧的烟雾看向许知秋。
他周身的气息强烈，冰冷而又充满了侵略感。
在许知秋从他面前经过时，他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女孩的手腕纤细，在他的掌中仿佛盈盈不堪一折般脆弱，他手上微微松了些力道，却并没有放开她。
他把嘴里的香烟拿下，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她：“这就要急着走吗？”
“一会儿晚上还有一个场。”
许知秋心头一紧，面上却笑着说道：“许少，我已经下班了。”
“嗯，”他轻轻嗯一声，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燃烧的香烟，并没有松开她：“再上几个小时，算你五倍的工资。”
许知秋用空着的那只手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再上几个小时，就是凌晨了。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如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着大地，球场门口停着一溜的豪车，都是刚刚那一群一起打高尔夫球的老板们的车，陈图南和几个老板在那边交谈，旁边簇拥着几个美女公关，她们点缀在这些男人身边，偶尔笑着插上几句话，活跃气氛，看得出来，大家都正在兴头上，并没有人有要提前离开的打算。
许知秋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许向山，态度诚恳地说道：“我还是在校的学生，学校有门禁，我必须得回去了。”
“那就睡外面，”许向山说道：“有我在，还能少得了你睡的地方吗？”
他这话说得颇有些歧义，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但仔细一琢磨，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旁边几个男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那一双双眼睛盯着许知秋，眼里满是促狭。
像在看一只手足无措的、即将落进网里的兔子。
许知秋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们宿舍的宿管每晚都会查寝，如果被她发现我不在，会上报到学院里，记我的过。”
许向山眉梢微微一挑：“你哪个学校的？我给你们校长打个电话，让他和你说。”
他说这话时很平静，语调不紧不慢的，绝对不是在虚张声势。
许知秋一时没话说了，许向山看了她一眼，扔掉手里的烟，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往旁边的车上拖。
许知秋被吓到了，开始拼命地挣扎，她想挣脱开许向山的手，却被旁边几个男人上前围住了。
即使挣脱开许向山，她也跑不了。
更何况许向山那只手跟个铁钳似的，她根本挣脱不开。
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一个劲儿地解释：“我只是个学生，我不做这些！”
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些人朝他们看过来，但是没有人会管。
许向山他们都惹不起，今天这样的情况，别说是许知秋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了，就算是他们自己的女朋友，他们也只能笑着把她送上许向山的车。
今天的事情，只能是这个女孩自己自认倒霉了。
“装什么？”许向山冷笑一声，把她拉到面前，漆黑的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一个穷学生，跑到这样的地方来做兼职，你不就是想等着这一天吗？”
他这话里侮辱的意味很强，即便许知秋再害怕，此刻也被他的话气得发抖，她仰头迎上许向山的目光，怒极反笑：“麻烦你搞清楚，我找男人是要看脸的，你要是长得够好看，不用你花钱，我倒贴给你钱都行！”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把抓住头发把她的脸按在了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蜿蜒的蛇形纹身：“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扔给门口的保安轮着玩？”
他的气息冰冷，贴在她耳边，像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她被吓得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男女的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她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被他从身后按在车窗玻璃上，脸蛋贴着冰冷的玻璃被挤压到变形，他高大的身躯就站在她身后，铺天盖地都是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掌控感。
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甚至沦为他的帮凶。
这里的人都不敢惹他，她跟他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她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她自知自己并没有那个魅力可以让许向山非她不可。
他只是觉得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一个小小的服务生拒绝，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所以他不依不饶，非要让她陪他。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他的面子。
她被他扔进车厢里，他站在外面，高大的身躯遮挡了漆黑的夜空，指着她的鼻子问：“再问你一次，你做不做？”
她坐在车厢里，仰头看着许向山，看着他阴冷的面孔。
她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一些服软的话，可她的喉咙里仿佛被哽住了，就是说不出来。
许向山抬手就要摔上汽车的门，却被一只手给拦下了。
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突起的骨骼如白玉扇骨，隐隐浮现出几根明显的青筋脉络。
那只手抓着汽车的车门，许向山并没有顺利地关上车门。
许向山回过头，正对上陈图南温和的、带着微微笑意的脸。
“你父亲下个月就要竞选商界代表了，向山，别在这个时候给他惹事。”
所有人对许向山的称呼都是许少，唯独陈图南可以直呼他的名字。
向山。
像长辈在称呼一个小辈。
许知秋看着站在汽车外面的陈图南，瞳孔闪烁，心跳不自觉加快。
他的身高十分优越，肩宽腰窄的身形，一身深色的西装，肩上披着长款的大衣，站在墨蓝色的夜空下，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和贵气，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甚至没有多看汽车里的许知秋一眼，说完这句话，他便收回放在车门上的手，转身离开了。
动作慢条斯理而又不疾不徐，矜贵淡漠到了极致。
许向山咬牙看了许知秋一眼，腮帮子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把她放走了。
“你给我等着！”这是他最后扔给她的一句话。
-
许知秋一个人，抱着手臂沿着街边慢慢地走着。
这个时间点，公交车早已停运，这边地处偏僻，也不好打车。
她在寒冷的夜风里抱紧了手臂，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回想起离开前许向山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话，她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丝不安。
这件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
不论怎么样，先把今晚应付过去再说。
她的手机上界面上，打车APP一直处于等待司机接单的状态。
始终没有人接她的单。
这里离市区太远，时间又太晚，这样下去，她赶不及在门禁前赶回学校。
她退出打车APP的界面，打算先在附近找个酒店应付一晚上。
她正划拉着屏幕查找附近的酒店，就听一辆汽车忽然停在了她的身边。
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她有些紧张地侧头看向身边，发现那辆停在她身边的汽车是一辆老款的红旗H5。
她认得这辆车。
她曾经在私家侦探发给她的资料里看到过。
那是陈图南的车！
自从猜到陈图南的职业以后，她对他会用这种便宜的汽车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了。
她收起手机，转身面向那辆汽车。
微风轻轻吹起她长裙的裙摆，浅色的裙摆在夜色里轻柔地飘扬，拂过她白净纤细的脚踝。
黑色的车窗在她面前缓缓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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