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领地深处的一座的山庄,窗外不再是萧瑟山景,而是初春,但空气中仍残留着大战后的肃穆与地隙隐忧带来的沉重。
最终决战结束约半年后。
五通核心彻底覆灭,封烬意识完全恢复,度朵经过艰难的复健,情感与理智已基本回归常态。
地隙在六门与灵异界合力下被暂时强力封印镇压,因为灵异界基本上无人知晓该如何去“补”。
然而六门都没有放弃寻找“补”的方法,半年来都在遍地找资料和方法。
但地隙周围的能量监测显示地脉深处依旧紊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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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庄宽敞的议事厅内,炭盆散发着暖意,驱散早春的微寒。
长桌上摊开着古老的地图、残缺的卷宗,以及各地传来的地脉监测报告。
气氛严肃,劫后余生的轻松早已被对未来的深重忧虑取代。
度朵安静地坐在封烬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横放在膝上的苗刀刀柄,眼神锐利地扫过桌上的资料。
王才休闭目,指尖在心口虚点,无形的“心锁”网络无声连接着在场的每一位同伴,感知着彼此精神的共振──这些天内查阅资料的疲惫以及对未知前路的探寻。
文哀口袋里的“小怪物”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发出低低的嗡鸣,对地脉蔓延的异常极其敏感。
盛九张背靠窗户站着,双臂抱胸。
他望着窗外看似平静的山峦,仿佛能透视到大地深处那些被强行缝合却仍在跳动的伤口。
“地隙……”文哀轻声开口,打破了议事厅的沉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监测报告显示,核心区域的‘镇守’法印能量在缓慢衰减。下面……真的安静了吗?”
王才休缓缓睁开眼:“不是安静,是压抑。
各大门派用老祖宗留下的最强封印术,结合我们在星陨之野引动的星宿之力,勉强堵住了最大的溃口。
但这就像……”
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比喻,“用巨石堵住了火山口,但岩浆还在下面沸腾,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这‘镇守’,还是饮鸩止渴。”
姜了烛指尖缠绕着近乎透明的丝线,然后想起什么看向盛九张:“鸦九,在地宫深处,鸦神最后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关于地隙,关于……怎么真正解决它?”
度朵的目光也随之落在盛九张身上,带着探究。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
封烬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蛮牙刀柄,度朵也停止了摩挲刀柄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盛九张身上。封烬也停下了翻动红薯的动作,看向他。
盛九张转过身,他扯了扯嘴角,虽然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那个老鸟……说的话神神叨叨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回忆的沙哑,“我问他地隙怎么补。他反问我,谁告诉你只能靠‘补’?”
他走到火堆旁,拿起一根柴火棍,在地上随意划拉着。
“他说了个比喻。把地隙比作一个破碗。” 盛九张用柴火棍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碗的形状,然后在碗底戳了个洞,“裂缝就是漏水的洞。涌出来的脏东西,就是恶鬼怨气。”
他点了点那个洞:“‘镇’,就像拿泥巴糊住这个洞。”
他在洞周围画了一圈代表泥巴的圈,“能让水暂时不漏,看起来是好了。”
他顿了顿,柴火棍用力戳在碗底那个洞的位置,“但碗底本身已经裂了!泥巴糊得再厚实,碗底的裂痕不修,迟早有一天泥巴会被水冲开,整个碗……砰!”
盛九张做了个炸开的手势,“碎得更彻底。而且……” 他用棍子搅了搅碗里面,“碗里的水,早就不是清水了,全是脏东西。”
封烬若有所思:“碗底的裂痕……是指地隙真正的源头?古籍上所说的天地初开时断绝的地维?”
盛九张点头:“老鸟是这么暗示的。他说,镇与补,从来不是非此即彼。有人只知道死死镇压,假装看不见碗底在继续裂开;有人想修补,却要么找不到好材料,要么在脏水里迷了路,要么……”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扫过在场的老一辈度明瑾、籍天成,又看向同伴。
“要么,就被那些只相信泥巴糊洞的人,给挤没了,甚至……干掉了。”
度明瑾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籍天成沉默地喝了口茶,没有否认。
文哀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补’的人?鸦神提到了有专门‘补’的人?”
“嗯。” 盛九张丢掉柴火棍,拍了拍手上的灰,“他说得很含糊,带着讽刺。说时光流转,镇守者永远在明处,风光也好,责任也罢,大家都看得见。而修补者……”
他模仿着鸦神那种苍凉又讥诮的语气:
“……早已散落尘埃,或被遗忘,或被抹杀。”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被抹杀?” 姜了烛的声音冰冷,“谁干的?”
“老鸟没明说。” 盛九张摇头,“但他提到了一个时间点。说在很久以前,大概是……镇幽司刚成立那会儿吧?武帝时期?”
他看向度明瑾和籍天成,寻求确认。
籍天成放下茶杯,声音低沉,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武帝设镇幽司,聚天下奇能,立牌坊镇锁地门,是明面上的国策,史书有载。
当时怨气喷薄,恶鬼横行,形势危急,‘镇’是见效最快、最能安抚人心的手段。朝堂之上,江湖之中,‘镇’的声音压过了一切。”
度明瑾接口,声音沙哑而疲惫:但武帝……绝非庸主。
他深知地维断绝之伤非同小可,非蛮力镇压可永久解决。他看到了‘镇’的隐患是重压下的反噬,以及邪祟在封印下的持续滋生。
因此,他在设立‘镇幽司’的同时,暗中授意,秘密组建了另一支力量。”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这一脉,不负责镇压鬼物,不负责立牌坊。”
度明瑾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他们的使命,是追寻地隙真正的源头,那断绝的地维之伤。
他们研究女娲氏炼石补天的传说,试图找到疏导、净化、甚至……重塑地脉的方法。他们被称为──‘补天匠’。”
“补天匠……” 文哀轻声重复,感觉口袋中的小怪物也轻轻动了一下。
“对。” 籍天成点头,“‘匠’字,道尽其本质。
非以力压之,而以巧工疏导、修补。
他们需要理解天地脉络运行的法则,需要寻找能承载和转化怨戾之气的特殊‘材料’,更需要……在无数次的失败和地脉反噬中摸索前行。
他们的路,比镇守者艰难百倍,见效也慢得多。”
“那他们人呢?”度朵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若武帝支持,为何后来……”
籍天成苦笑:“武帝的支持,是秘密进行的。
‘补天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当时主流‘镇压派’的巨大挑战,甚至会被视为动摇国本。
随着武帝驾崩,新帝登基……局势变了,镇幽司的势力日益庞大,手握重权。
他们将‘补天匠’视为异端,斥其学说为虚妄,指责他们耗费国力却不见成效,甚至……污蔑他们与地隙中的‘污秽’有所勾结。”
度明瑾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楚:“一场清洗……或者说,一场被掩盖在历史尘埃下的‘永元之变’后,‘补天匠’一脉的核心传承被摧毁,重要人物或死或囚,典籍被焚毁大半。
残存的匠人或隐姓埋名,远遁山林;或被逼改投镇幽司,所学被束之高阁;更有甚者,心灰意冷,带着残缺的传承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
自那以后,‘补天’之说几近断绝,只剩下‘镇守’一脉独大,最终演变成了今日的灵异界格局。”
沉重的历史真相让屋内气氛更加凝滞。
盛九张哼了一声:“果然。老鸟说的没错。”
王才休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想起可以愈合假面裂痕的力量。
他若有所思地开口:“说到‘补’……我那次重伤后,意识恍惚间,曾去过一个地方……青冥山,玄微观。”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他吸引,封烬也微微侧目。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他身上。
“那个道观,很小,很旧,就一个老道士。”王才休回忆道,“他点醒了我关于心锁本质的道理。但更奇怪的是他那个徒弟。”
“徒弟?”姜了烛挑眉。
“嗯。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大,穿身靛蓝旧道袍,玩个竹笛。”王才休描述着,“就远远看了我一眼,眼神……怎么说呢,有点好奇,有点审视,还有点奇怪?
老道士就回了他一句'灵异界的一个小辈,心乱了,来寻片刻安宁'。
那青年就'哦'了一声,好像没兴趣了。”
封烬沉吟:“听起来……不像普通道观弟子对灵异界的态度,更像是……知道些什么,或者本身立场就不同?”
“我当时沉浸在突破的关口,没深想。”王才休继续道,“后来尘埃落定,我伤也好了,心也静了,就想着再去一趟青冥山,拜访一下那位点化我的老道长,也问问那道观,总觉得那地方……有点说不出的玄妙,尤其是那股气息……”
他指了指自己的假面:“跟我觉醒时这里的变化,隐隐有种共鸣。”
王才休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凝重:“但是,我按照记忆中的路,找遍了青冥山那片区域。
没有。什么都没有。
别说那个小小的玄微观,连那条上山的小径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问遍了山下村落的老乡,都说青冥山自古就没有什么道观,只有些山神庙的遗址。”
“可我明明是在古籍里看见‘青冥山上灵气清冽,隔绝尘嚣,大概有缘人会见到难得一见的玄微观。’这句话。
到后来再翻阅时,后面一句完全不见了。”
屋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庞。
文哀下意识捂住了口袋,小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姜了烛指尖的丝线停止了缠绕,盛九张的竖瞳在火光下微微收缩。
籍天成和度明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种深沉的明悟。
“玄微观……”籍天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站起身,走到书架旁,颤抖着手指抽出一卷残破不堪的古老书页。
“……这个名字……我……我在一卷几乎残破的先秦残篇《方外拾遗录》中见过!
描述极其模糊,只有八个字……”他展开残卷,指着上面模糊的篆文,一字一顿地念道:
“守静三百年,观星补天痕。”
度明瑾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守静……补天痕……错不了。
那老者……那玄微观……就是'补天匠'的传承!
他们从未真正断绝,只是选择旁观,只在‘心乱’的契机出现时,才可能显露一丝痕迹,点化有缘之人!
那个青年……就是新一代的‘补天匠’!”
王才休怔怔地摸着自己胸口处,青冥山上的对话在他脑中回响——“灵异界的一个小辈”……“心乱了”……
原来,他踏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道观。
他遇到的,是失落了数百年、早已成为传说的“补天匠”。
那位老者点化的,不仅是他的心锁,更是将一缕关于“补”的微光,悄然种在了他的灵魂里。
而那个远远瞥了他一眼、带着疏离与不屑的青年,就是未来寻找“补天”之路的关键人物!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沉思而坚定的脸庞。
寻找失落的“补天匠”传承,探索真正的“补天”之道,成为了此刻灰烬之上新的的希望火种。
而盛九张耳中,仿佛再次响起了鸦神那苍凉的声音:
“时光流转,镇守者永远在明处,修补者……早已散落尘埃,或被遗忘,或被抹杀。”
文中“武帝”与“永元之变”皆是架空,勿带入历史。
这一篇番外就是本书世界观的延续[墨镜],这本书主要是讲“西王母”,而下一本则是“女娲”。[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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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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