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松阁的议事大厅位于哭竹院的正房,绕过洒扫干净的林荫小道,桑灵同宋言亦敲响了哭竹院的大门。
屋中已有诸多人在等候,二人虽疾步赶往却还是落于人后。
正中坐北朝南的太师椅被空了出来,无人落座。潘管事坐于东侧,瞧见桑灵进门,愁苦发皱的眉目才稍稍有了舒展。
他的左侧坐着神情慵懒的潘卓,那人抱剑闲散地倚在椅中,瞅见她的第一刻便淡漠地瞥开了目光。自从上次她让他出了宫不要再回来,这人便莫名其妙不搭理她。
不搭理正好,要不宋言亦总能找到一个角度生闷气。
“桑姐姐,桑姐姐!”
楚凝今日扎了个蝴蝶双髻,颇为甜美可爱,瞧见桑灵的第一眼便连连招手,一侧的楚宣手疾眼快迅速拉下妹妹的手。楚凝正疑惑不解,宋言亦冷冰冰的眸光便飘了过来。
“兄长,宋公子他瞪我!”楚凝随即告状。
“说了你没有姐姐,只有我这一个兄长。”
楚宣无视告状并且冷声呵斥,“不是给你说过不要招惹那个不讲理的家伙。”
宋言亦此人,完全不知何为和睦友爱,最喜胡争乱斗。
“我给桑姐姐打招呼又不是给他。”
“你可以给他打招呼都不能给灵儿姑娘打招呼。”
“为何?”
“不许问。“
“哦。”
在兄妹二人的小声嘀咕中,桑灵随意找了一个位置落座,却被潘管事请到了正中的太师椅旁。
“潘管事这是作何?”桑灵不解,并未落座。
“潘鄂此生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舫主一个便是桑姑娘。桑姑娘蕙质兰心,有勇有谋,帮忙除去了害死舫主的张贵妃,还将祁国纳入舫中。此等才智才可引领乌思舫,鄙人着实谋算不足。”
闻言,桑灵连忙推辞:“我无心名利,此位置还是潘管事来坐。”
潘管事面上随即攀上羞赧,嗫嗫嚅嚅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桑姑娘难道忘记乌思舫主将令牌托付我一事了?”
就是记载着至关重要的兵器库方位,他却觉着没用又塞回给舫主那个。
以他这榆木脑袋能带领好乌思舫吗?
将整个乌思舫交托给他能放心吗?
反正潘管事对自己极其不放心。
桑灵顿了顿,竟想不出任何回驳之言,默默坐在了太师椅上。见此潘管事眉开眼笑,连忙将探到的情报告知众人,
“苍执竟的人马已至华京与乌思舫接壤的门星镇,不过只是一小队人马,他的主力军还在凤城。“
“以现今乌思舫的兵力,虽难以抗衡苍执竟固守在凤城的精锐之师,可眼下这一队人马不足为惧。”
桑灵展开了华京的城舆图,垂眸苦苦思索,“苍执竟此番只派一小队人马前来,应是想探查乌思舫的虚实,还有,他半月前才与邻国交战而今急需休生养息。”
“故而,我们不能让他喘过这口气。要想存活,乌思舫不能做防守只能进攻,一口气攻入华京的腹地,凤城。”
桑灵所言颇为有理,潘管事自是明白进攻才是唯一出路,可是...
可是前路并不明朗啊!
“以现今乌思舫的军马粮草,实在无法与苍执竟在凤城的军队抗衡。”
桑灵随即回驳:
“我们此时按兵不动,待苍执竟的主力军喘过气后更束手无策。此番他派出的军马探查完乌思舫的兵情后,下一步便是大举进攻。“
“我赞同灵儿之说,这一小队人马我一人便可摆平。”
宋言亦清润的嗓音在此时传了过来,俊秀挺拔的身影立于桑灵之后,眸眼温柔又坚定,他永远会第一刻站出来支持她。
“我也觉得灵儿所说有理,我先去会会这一小队人马。”
一直默不作声的潘卓见宋言亦主动献殷勤,也凑到了桑灵身侧,装模作样地瞧着城舆图。
桑灵立马将图收了起来,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盯着眼前二人,
“行军打仗讲究的是配合,战术,后续才是兵马粮草,你们二人不许单独行动!”
哦~
宋言亦与潘卓互瞪彼此一眼后,默默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不分日夜不知歇息,皆在哭竹院商议着后续的行兵布阵方式以及作战之法。
“乌思舫教众与原祁**队分为两支,宋言亦带领祁**队从华京东侧进攻,潘卓带领乌思舫教众从西侧进攻。”
日后的行军作战之路已统一,明日宋言亦与潘卓便会奔赴战场与苍执竟的人马一绝死战,桑灵放心不下二人,苦口婆心嘱咐:
“此处是越宁城,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你们二人需提前汇聚在岭门镇,两军融合后再一同攻入,切不可孤军作战。”
话落,屋中寂静无声,宋言亦与潘卓二人向来谁瞧谁都不顺眼,自然是默契地互相不搭理。
“切不可孤军作战知道了吗?!”
桑灵压下心底的无奈厉声一呵,二人立马乖巧温顺,异口同声:
“知道了!”
“还有呢?”
“相互配合,共同进退!”
二人心是否是一条心不知晓,可话到底是一句话。听闻他们铿锵有力的誓辞,桑灵这才稍稍安下心。
明日宋言亦便要启程前往华京,而她不会舞刀弄枪只能留守子松阁。此去一路艰险,分别长达数月,自他们相遇后从未有如此多日夜的分离。
桑灵自知有这一日,通宵达旦绣了一个祈盼平安的香囊。她女红不佳,绣工拙劣,绣好这个香囊费了好大的功夫。
今夜月华皎洁,桑灵仔仔细细查验了一遍香囊,确认无缺针漏线后才将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装入香囊内。
敲了许久的门,宋言亦并未在厢房内,她开始在院中寻找那个挺拔修长的熟悉身影。
苦寻许久,她未找到宋言亦却碰到了独自倚在石亭的潘卓。他目中不知为何存着忧愁,肆意洒脱之人,从不曾如此落寞过。
桑灵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不着痕迹往后退,可练过功夫的人耳聪目明,她的一举一动皆未逃过他的眸眼。
“灵儿手中的香囊可是送我的?”
桑灵还未来得及回应,手中的香囊便被身手矫健之人拽走,她气呼呼转身义正言辞:
“潘卓,这香囊不是给你的,快还我!”
潘卓对桑灵之言充耳未闻,兀自抽开了绣着如意纹的香囊,
“这香囊中竟还有一个平安符,灵儿定是担忧我行军打仗途中受了伤。”
“潘卓...”
眼前人气呼呼的样子,潘卓只觉可爱,自顾自将香囊佩戴在了腰间,“别说,还挺好看。”
“还给我。”
“不还。”
“还给我!”
“就不。”
一个抢一个躲,二人在院中嬉笑打闹了好一阵。当然,气得半死的桑灵面上并无笑意,这一切皆是隐于廊柱后的宋言亦自我臆想。
清冷孤寂的身影孤零零地伫立在一片墨黑之中,瞧见院中亲密无间的二人宋言亦心中涌起无穷无尽的酸涩与痛楚。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云曦剑,目中皆是不甘与嫉恨。
心底疯狂生长的在意让他忍无可忍,冷声嘲讽:“夜色已深,灵儿不去歇息竟还在院中与其他男子打闹嬉戏。”
打闹嬉戏?
明明只有“打”好不好...
桑灵回眸去瞧宋言亦之时,某个卑鄙可耻之人竟趁机戴着香囊逃得没了影。
“潘…卓…”
瞧着潘卓离去的方向桑灵气得咬牙切齿,宋言亦溢满酸涩之意的言辞恰在此时飘了过来:
“灵儿就如此不舍与潘卓分别,又不是日后都见不着了。”
“我...”
桑灵欲要解释,可气闷难舒的宋言亦压根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言辞,她方张口那人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她慌忙跟在他身后,宋言亦却冷漠地将她关在了厢房外:“灵儿,明日破晓我便要动身前往华京,需早日歇息。”
“宋言亦!”
瞧着黑漆漆的门扉桑灵气不打一出来,宋言亦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厢房内未点烛火,桑灵并不知晓那道俊秀挺拔的身影在门后孤零零地伫立了许久,期盼着她推开厢门。
而她也在厢房外等候多时,即使脊背僵硬,也未瞧见那道门有开启的迹象。
夜风过冷,桑灵拢了拢衣衫,瞧着眼前的门扉轻柔出声:“宋言亦,此后年岁你一定要平安康乐。”
诉完祝福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然而,她方离去厢房的门便自内拉开,瞧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宋言亦目中溢满痛楚,
“灵儿给了潘卓祈盼平安的香囊却未给我,不给我便罢了,连一星半点的安慰也不给我。”
“灵儿果然心悦潘卓。”
“灵儿此前对我好,定是只想利用我对抗苍执竟。”
“灵儿不要我了...”
……
凄楚可怜的呢喃无人听闻,逐渐消弥在孤清冷萧的院落。
回到厢房后,桑灵辗转反侧许久无法入眠。她瞧着青砖石板上被窗柩割裂的月光,越瞧胸中越窒闷,于是翻身而起,在厢房内窸窸窣窣翻找起来。
找到绣香囊的针线后,她在昏黄的灯烛下一针一线专心致志地绣着如意云腾。她要在明日破晓前绣好,重新送一个给宋言亦。
此次织绣的手法比前几日熟稔许多,但手指还是被针扎破多次,桑灵简单处理了指尖冒出的鲜红,继续认认真真地纹绣每一处纹路。
待完完全全将香囊绣好,天还未亮。怕打扰到宋言亦歇息,桑灵撑在桌案上打盹儿,等待破晓的来临。
然而一夜未睡的她太过困顿,待意识清醒天已大亮。她攥着香囊奔向子松阁大门时,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宋言亦已于一个时辰前启程,他一步三回头均未等来心中所盼之人。
灵儿…果真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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