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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输赢

魏王寿辰那日,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安邑城中戒备森严,往来宾客甚众,齐、楚、燕、赵四国亦遣使来贺,四下一片笑语庆声。

楚燎本以为能见到王兄或者家乡玩伴,谁知来人只是个并不面熟的使臣,面见魏王后,将家书与金银之物,分别交与楚燎和越离。

越离敛下眸中失落,与使臣打了几句话苗,修书一封,只谈些异国之物思乡之情云云,着使臣带回去。

离去时使臣朝他深深一躬:“公子燎便有劳先生了。”

越离欠身道:“分内之事,大人放心。”

楚国使臣与宫人离开后,他望向悄悄抹泪的楚燎,摸了摸他的头。

楚燎把信收起来,“你呢?你家中没给你带信吗?”

整个落风馆中,只有楚燎得家书一封,其余人无人问津,方才还瞧见姜峤悠悠出门去了。

“你不是说要去找九公子?”

“对,我是要去找他。”楚燎被他这么一提醒,将家书放在自己枕头底下,嘟囔道:“他可是个大忙人,也不知要在哪里能寻到他。”

前朝摆席设宴,款待来宾,后宫则将高官眷属相邀进宫,戏耍游目。

“走吧,我们去寻九公子。”

后宫以兰芳道为界,兰苑将前殿后宫分隔出来,左起萧夫人的移秋居,右至王后的常乐殿。

中间空余出来不少场地,今日人潮遍布,以黄布划出方正界线,南北各置一方寸鞠室。

鼓声从正宫门隆隆大作,哄哄人群顿首循声,不觉肃然。

楚燎见众人俯首而拜,越离拽了拽他的衣角,他不情不愿跟随跪下,含糊道:“恭祝大王寿辰,我王千秋,万寿无疆。”

地上爬过两只蚂蚁,楚燎趴在地上看得仔细,见二蚁时而并肩时而错位,像是吵架了,一个穷追一个穷赶。

鼓点由密转疏,猛槌二又三下后,众人纷纷拍膝而起。

越离替他拍着膝盖,他换了视角,找不见那两只蚂蚁了。

“哎,就你,我们刚好缺人,你过来吧。”

声气语调无不盛气凌人,楚燎看着十来步外的粗壮少年,那少年也正盯着他,双目闪着寒光。

“这人……”还没来得及生气,楚燎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越离见来者不善,上前拱手道:“我家公子不善蹴鞠,便不扰了各位公子的雅兴。”

尹峰被楚燎神游天外的神情惹恼,厉声道:“区区楚国来的质子随侍,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楚燎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让魏明笑得跟挠了脚心一般难看的墩子!

“来人,给我掌这贱奴的嘴!”楚质子他暂时动不得,一个小小的随侍还不能隔靴搔痒?

越离知这无妄之灾是躲不过了,眉头轻皱,很快又放开。

罢了,这倒比魏王上来就赏他五十鞭松快得多。

“放肆!”楚燎情急之下怒斥而出,跑上去挡在越离面前,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他气得面红耳赤目露凶光,抬头瞪着尹峰,丝毫不怵道:“不就是蹴鞠?我跟你比!”

言毕他环视一圈,没找到魏明的身影,有点可惜。

“哼,算你识相!”尹峰见他上钩,也不再纠缠,给另一拨人递了眼色,“隽徐,他跟你们一伙。”

为首一个细长条的少年走来,两只眼睛眯着,明显对楚燎的个头很是不屑,嗤笑道:“小娃娃,知道蹴鞠怎么玩吗?”

越离被轰出场去,只能远远看着他们,离去前听楚燎牙尖嘴利道:“我知道蹴鞠怎么玩,你知道茅厕的耗子怎么叫吗?”

紧接着他自问自答:“我看你獐头鼠目,肯定是知道的。”

有人喷笑出声,隽徐立马回头,笑声便消弭于无形了。

尹峰咧开嘴,眨眼又收了回去,“好了好了,我们分散开去,准备开始。”

除了楚燎,还有另一个比他稍矮些的孩子,其余的对比之下都人高马大,越离心下微沉。

不少公卿大族的夫人小姐挽手而过,偶尔看上一眼,问上两句那是谁家的孩子云云,少有驻足围观的。

毛孩子的若干杂仆们倒是兴致盎然,呼唤喝彩不绝于耳。

随着一声呼喝,鞠球被来回追逐,场上尘沙扬起,场外香风涤荡。

众人有意为难楚燎,不少腿脚直接往他身上招呼,楚燎身姿灵巧能避则避,避之不及便生生扛下,好几次摔在地上迅速爬起,奔着鞠球而去,看得越离攥紧了拳头。

楚燎眼里除了时不时凑上前来的阴影,目光始终紧跟鞠球,摔了也不喊疼,连尹峰踹着踹着都觉无趣起来,何况他飞燕似的满场跑,要撵他还真不容易。

渐渐地众人也随他沉醉到游戏中去,三个人围上来要绊走鞠球,楚燎大喝一声:“隽徐,你死了吗?!”

那球转眼破阵而来,隽徐一时顾不上别的,赶着球往对方的鞠室奔去,临门一脚!

“进了,进了!!”

隽徐和几个少年欢呼雀跃,楚燎捂着肋下站起,脸上灰扑扑的,在场外扫视一圈,见越离对他挥了挥手,仰脸笑了起来。

尹峰脸色一沉,隽徐便讪讪收了笑,咬着腮帮转过身,暗啐一口。

后半场依旧是楚燎负责在尹峰脚下抢球,身体的疼痛让他开始预判尹峰踹腿的方向,他力气不算小,且挡且推避开了许多阴狠的腿脚,将球亲力亲为带到对方地界,连进三球。

尹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开始朝他的头脸招呼过来。

“我家公子还有九公子吩咐之事未完,”越离见势不妙,欲上前将楚燎带走,“这就不再贪玩了。”

几个奴仆围上来架住他,其中一个鼻孔朝天冷哼道:“九公子?九公子与我家主子最是要好,等着吧,什么时候我家小主人尽兴了,什么时候再走!”

除了尹峰,其他落在楚燎身上的动作都越来越敷衍,隽徐意意思思地踹了他两下,已经会自觉接下他抢过来的球。

眼看隽徐又进一球,楚燎躲闪不及,被尹峰一胳膊狠狠掼在脸上,飞身摔了出去。

呼喝声又起,终于结束了一场。

楚燎脑瓜子有些嗡嗡的,鼻血流了出来,他撑在地上,揪起袖角随意抹掉,两眼晶晶地等着计数人唱数。

然而计数人压根不屑唱数,直接宣布道——

“这一场,尹公子胜!”

楚燎头一次被这种路数所败,顷刻间连呼吸都窒了窒。

“好!!!”

场内外传来一片叫好声,楚燎笑容僵在脸上,朝在外围假笑的隽徐望去。

隽徐接触到他震惊的目光,笑容有些发苦,很快转过脸,不再看他。

“楚燎!”

“你没事吧,都有哪里疼?”越离扑跪到他身边,抽出手帕替他揩去鼻血,叠了两叠,又擦去他脸上的灰尘。

“不对,”楚燎仍没反应过来,在脑中细细回忆,抓住越离的手指固执道:“是我赢了,半场过去他都没抢到我的球,你看到了吗?是我赢了!”

“哈哈哈哈你们听听他在痴心妄想什么?”尹峰挥掉替他擦汗的手,眼角眉梢都挂着轻蔑:“这里是大魏,不是你那荒山野岭的乡下地方!”

他边骂边抬脚踹来,“就凭你还想在我的地盘赢?臭乡巴佬!”

越离把楚燎摁在自己怀中,闷哼几声,心中奇异地畅快不少。

楚燎扒在越离肩头,惶急道:“你的伤!尹峰,你给我等着!!”

他怒目而视,气炸了肺,气得眼眶发红,气得全身上下的伤都沸腾起来。

隽徐拽了拽尹峰,在他耳边低声道:“中尉大人叫你过去一趟。”

尹峰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神通,楚燎的困兽之态令他稍稍满意,不屑道:“哼,我等着,你可别随便死了。”

离去前隽徐脚步微顿,回首瞧了一眼,很快便疾步跟上。

越离将楚燎抱起,楚燎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伤口肯定是又绽开了。

他把脸埋在越离怀里,嗅着他身上的草药味,想起离家那日他身上的松木香,莫名悲从中来,哽咽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未长成的群狗群而攻之,全招呼在楚燎两条腿上,越离将他拢紧,在意味不明的注视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以前是家中最小的庶子,”越离见他不吭声,缓缓道:“我爹总逼着我练武,可我打娘胎出来就体弱,他看我不起,问我是要握剑,还是要饿死。”

楚燎蹭出半边脸,眼睑发红,“然后呢?”

从后宫到落风馆不算远,越离走了一会儿还算稳健,稍稍喘气道:“我说,我想为文。”

“你爹怎么说?”

越离目光微闪,无悲无喜道:“他把我吊起来,用军鞭抽了许久。”

“什么?!”楚燎又怒又惊,“他好大的胆子!”

越离靠在墙上笑了两声,他挣扎着要下去,越离说:“无妨,这不算什么。”

这人少有强硬的时候,楚燎不敢再挣,怕这病秧子真把他摔地上了。

“那……那你怎么活下来的?”五十鞭都让他病个半死,之前的事……只会更难捱吧。

“差点就活不成了,”楚燎一口气吊起,两旁的宫墙徐徐退去,越离不紧不慢道:“是越家一个老马夫救了我,当时我被吊在树上,只剩一口气。”

“那、那你娘呢!怎么会让一个马夫救下?”

越离眼睫微颤,露出楚燎看不懂的凄凉笑意,耳边似乎还有女人的哭求之音,“她在哭。”

“哭什么啊,还不赶紧救人!”楚燎时过境迁地心急如焚起来。

“她跪在我爹离去的马车身后,求他回来。”

“这……”这超出了楚燎的理解范围,他不明白为何要放着亲生儿子不顾,去求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回头。

越离没有再说话,楚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了,你别难过,等我回去就重重治你爹娘的罪!”

越离不禁莞尔,“……好。”

拐进落风馆,守门的侍从见他抱着里面最小的公子,问了一句。

越离本想搪塞过去,想了想又拜托道:“劳烦阁下去取点药来,其他贵人与我家公子起了些冲突,他有伤在身,在下人微言轻,有劳阁下帮个忙,定有重谢。”

侍从暗道质子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又听他说有重谢,堂皇几句便去了。

越离将他抱进房间,放在榻上,脱去靴袜挽起裤腿,两条腿青紫交加,好不骇人。

楚燎不看则已,一看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好容易平复下去的委屈与难过如潮水般涌来。

他手肘搭在眼睛上,嚅喏道:“明明是我赢了……”

越离又解开他的上衣,肋下腰间也没逃过,刚才尚不觉得,现在半边脸已经肿起。

“好疼啊,越离……”他痛哭出声,胸膛起伏不定,攥住越离伸来的手,泪水流进他的掌心:“不仅没赢,身上到处都疼,还让你伤口崩开……我以为只要赢了,就能让他闭嘴,滚得远远的……”

“呜呜呜我怎么那么没用……”

越离被他哭得鼻尖发酸,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不怪你,楚燎,你赢了,但我们现在只会输。”

楚燎睁开被泪水糊住的双眼,“……凭什么?他们怎能不讲道理?”

“道理是说给人听的,”越离鼻息温热,语气发冷:“在我们能与他们平起平坐之前,我们是不被当人看的。”

“总有一天,我们会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何以为人。”

“呜呜呜……”

楚燎听得愣神,经此一役,不再似懂非懂,突如其来的恶意欺压,无须师出有名。

就算有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他抱着越离埋在他颈间,大哭一场。

“在心泪流尽之前,快快长大吧。”

越离抚着他的脑袋,无声地叹了口气。

“先生,肖侍人送药来了。”阿三叩门道。

“就来。”越离拉起一边的被褥盖在他身上 ,用衣袖揩了揩他的泪痕,“好了,莫要心伤,我去取药来。”

楚燎泪眼盈盈地抓住他:“你让阿三来给我上药便好,你快去看看你的伤。”

末了他撅嘴道:“姬承呢?他不是老爱围着你打转吗?”

越离轻敲他额头,无奈道:“公子放心,我自有安排。”

肖侍人见他敞门出来,一边的肩头水色濡湿,递了药给阿三,好声好气问道:“也不知公子是伤着哪了?哭成这样?”

“他……”越离欲言又止,凄风苦雨地笑了笑,“不提也罢,我们远道而来,叨扰贵地了。”

他搓了搓手,干笑道:“哎,都是小孩子顽皮,大些就好了。”

“对了,多谢肖侍人辛劳一趟,”他自腰间取出一块碎金,面露犹豫,一咬牙递了出去:“身无长处,只有这点金块傍身,肖侍人笑纳。”

肖侍人不比牟内竖那般收惯了打点,他一个值守的内侍,少有碰上打点之事。

他两手悬空欲握,嘴里仍旧推脱:“小人……小人不过费些气力,怎好劳你破财。”

“我家公子年纪小,身处异国他乡,难免受欺,也无处可告,”越离面上越发悲苦,重重将金块塞进他手里,痛定思痛道:“今后还劳您指点一二,不吝赐教。”

肖侍人握着手中冰凉,大喜过望:“先生客气,倒令我受宠若惊了。”

越离又与他闲话几句,打发他乐颠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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