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留”——这四个字猖狂到让人发笑。
但鉴于宗主意外的行径，长老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咽下一句“竖子尔敢”，选择横眉冷对。
其他修士就比较冲动了——有的冲动是对本门的不敬的外人；有的则是跟素有龃龉的本门之主，乐得落井下石。
圣元还是很受圣域修士拥护的。圣域女子居多，一个个面纱白衣美若谪仙，冷心冷情久了嘴皮子不是那么利索，所以行事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嘴。
一个圣域长老美目怒视着董子枕，从袖中抖出一段白绸，未等她甩出就觉心口一凉，剧疼随即而来。
“你……”她扭头，因极度惊骇与愤恨而面目扭曲，状若疯魔。
圣元神情不变，直接捏碎她逃窜出来的元神，彻底掐灭对方轮回转世的可能。
“你！！”这一举彻底惊住了所有圣域修士。
“诸位自戕吧。”圣元拔出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低垂着眼不去看她们，“由我出手的后果你们都看到了。”
有人悲愤大喊一声，操控着法宝杀去。圣元一抬眸，利落回击，一来二去间，其他圣域长老也反应过来，一个个冲了上去。
“大师姐，我们该怎么办？”大多修为不济的低阶弟子突逢变故懵了，一个小师妹下意识救助大师姐，却被旁人拉住，那人递了一个眼色，拉着师妹撤离这里。
薛泠没注意自己被同门离间了，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下蔓延到心底。她抖着手握住了软绸，想进一步就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淹没在一片质问声中，好似幻觉。
“不与他们做交易我又怎能成为圣域域主？”圣元突然开口，也不知是在回答谁。他只是笑着，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历代圣域域主只有女子才能胜任，为此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所以一百年前那场意外……”有人回想起百年年的事——当时圣域遭人袭击门内高阶修士折损大半，当时的圣域域主与圣女也被毒杀，百废待兴时不得已才让圣元顶上。
这在当时引起不小争议，还是圣元严明下一任圣女能接管圣域就会退位才止住人话头。
没过多久，圣域亲自领回来一个天灵根弃婴——这个弃婴就是薛泠。当时地位还不稳固的圣元力排众议将天灵根资质的女婴推成了圣域的圣女，又亲自抚养长大。这么多年，不管是最初是因为什么，如今也有了几分真心。
圣元不答，挥剑抵挡飞至的白绸，这些白绸是由稀少珍贵的鲛纱编制而成，看着软柔无力，实则刀枪不入，配合着圣域的功法更是削铁如泥，攻守兼备。他反手收回了剑，转而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气势一节节攀升，转瞬间竟达到分神期！
“你何时突破的？！”有人大骇。
圣元反手将灵力注入法宝中，灵力激荡，将他的面纱掀开些许，抿紧的嘴角处有一抹血色。
白绸翻飞，裂帛声与灵器碰撞声夹杂着。天地间好似只剩下白色跟红色。
“圣女！圣元以一己私欲残害同门，背叛圣域，其罪当诛！！”有人朝薛泠喊着，后者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薛泠发现自己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定定神，足尖一点，飘身而入，手中的白绸如白蛇猎食般迅猛窜出，不偏不倚打断圣元对某个长老的攻击。
“来吧。”圣元笑道，将灵力全部注入法宝中。
而在圣域内斗不久，被董子枕点名的修士也开始反水，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最短时达到分神期，在围剿中还能处在不败之地。
除了宗门里本来就有分神大修的，譬如三清宗——吞服药物强行提到分神毕竟不比真正的分神，花灵侧节节败退，一不留神还被砍了一条手臂。
“本尊说过，任宗主之位，可以，但不能做出危害宗门之事。”炆羽尊情绪不显，出手却毫不留情，要不是顾及着周遭低阶弟子太多，花灵侧的处境还会更艰难一些。“本尊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怎想这些年过去了你竟变了个性子。”
花灵侧却封住血脉，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花灵侧，当然会变了个性子啊。”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再隐瞒。险险避过一招，他舔舔嘴角上的伤口，趁着炆羽尊愣神间拉开距离。他一抹脸，左脸上却出现一狰狞伤疤，横贯了半张脸。
“你！”炆羽尊面色阴沉下来，附近的长老却惊呼出声，“吴佑？！你还活着？！”
“是啊，”吴佑笑着，“我还活着，花灵侧死了呢。”
“你将花灵侧害死的？”炆羽尊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花灵无忧，果然见她面色惶然。花灵无忧下意识后退一步，像是想通什么，眼眶涌上泪水，她就怎么看着吴佑，突然开口，声嘶力竭道：“吴叔叔，虽然我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爹一直将你当成他最好的兄弟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呵，为什么？”吴佑勾了勾唇角，嘲讽道，“虚情假意的做派不过是糊弄糊弄外人罢了，真把我当兄弟，为何当年还要将我赶出三清宗？明明我跟他是同胞，连长相都一模一样，为何我自小在外流浪常年饿肚子连饭都吃不到，而他就是三清宗的少宗主天之骄子？别跟我说小时候是意外会补偿给我，这补偿我自己来讨。”
花灵侧其实是有个同胞兄弟，但在小时候一次意外弟弟走丢了。那时少不更事，花灵侧只是听父母说起自己还有个兄弟，只到很多年后，他无意间遇到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修士，用特殊手段验了一下血缘，确定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当时还是少宗主的花灵侧将人带回三清宗后确实是以礼相待，后来被主峰弟子污蔑赶出三清宗，再见时却是“他”的尸体。
“我爹其实一直过意不去，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失散的弟弟，他说弟弟名为‘佑’，所以给我起名为‘无忧’。他真的……”花灵无忧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炆羽尊想到了某一处，“吴晏是你的……”
吴佑脸色冷了下来，“孩子，是啊。”
“之前你还把无忧许配给吴晏？！”炆羽尊又惊又怒。
吴佑冷笑一声：“可以正大光明继承三清宗，为何不这么做？”
“你疯了。”
吴佑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跟他们做了什么交易？”炆羽尊不急着动手，吴佑也乐得停下来调息。
“将我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吴佑笑道，“看吧，连你都瞧不出少宗主换人了。”
有另一个人完整的记忆、修为，甚至是连气息都伪装得别一无二，要不是今日自爆，怕是吴佑能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顺利过完这辈子。
“他们可比你想像中强大多了。”吴佑道，“就算杀了我，你们也活不过今天的。”说着，他化为一道虚影蹿向花灵无忧，五指成爪，带着破空的锐气。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也没必要留着你了。”他喃喃道，“下去陪吴晏吧！”
……
两大势力内斗暂时没有其他修士插进去，董子枕站在人像指尖上饶有兴致看了好一会的戏，穆云寒就在他身后，被他用一道灵罩隔绝所有纷扰，安安心心修炼着。偶有不长眼的杀上来被董子枕一巴掌拍下了，惬意非常。
跟着董子枕的杀手开始分散杀人，他们倒是没有干出灭人魂魄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但显然也没人愿意这么不明不白被屠杀。
这里毕竟也来了很多高阶修士，基本上山河界有名有姓的大能都到了，联起手来，直接将这些杀手镇压下去。
然后大半的化神分神修士就直接飞上来了，气势汹汹的，还挺唬人。
“还不出来？”董子枕倒是不急着出手，斜眼将所有人打量一番，懒洋洋道，“这么长时间也该玩够了吧。”
“本座还没出来多久吧。”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他盯着灵罩中修炼到要紧关头的青年，兽瞳中带着兴味，“就是他？”
董子枕笑吟吟道：“是啊，我们‘主角’。”
黑衣人嗤笑一声。
“时机未到，别给弄坏了。”董子枕撑着下颔认真道，“待会还有的打。”
“闻人歌呢？”那人问。
“宫主去接夫人了。”董子枕还想说什么，却被那一道袭来的光刃强行打断。光刃结实砍到灵罩上，引起一阵波动，董子枕皱皱眉道：“饕餮，将人都杀了，别惊扰到里面。”
男子不太乐意被人指使，但也知事情轻重。他停在半空，身形霍然膨胀，巨大的阴影一下笼罩所有修士——形如羊的妖兽不比通天的人像小多少。
人面、生在腋下的双眼，以及人爪，种种特征鲜明，基本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是饕餮！！”
有人喊着，灵诀法宝齐上，打在饕餮身上却不痛不痒。饕餮仰天长啸一声，张嘴将离得最近的倒霉修士吞了。
“它不是六阶妖兽！！”有修士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转身欲跑，结果被饕餮拦腰咬断，两口咽下。
所有修士顷刻间乱了套。
“啧，越来越丑了。”饕餮生吞活人吞得尽心，董子枕却觉得没眼看。那黄色涎水一滴滴的，怪恶心的……
“轰——”
董子枕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突然听到一阵闷响，像是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身看向灵罩，里面的青年面色赤红，气息紊乱，这是要突破的征兆。
董子枕立刻飞下了人像，那边饕餮也注意到了异样，化为人形也跟着落回地面。
仙台本在云颠之上，按理说在这里看天应该不会有云的，而如今却不知从哪飘来的云，不知不觉盖住整片天幕——左边天遮住了赤日、右边天掩住了圆月。银蛇在云层中穿梭着，带着闷雷轰鸣着，像是预示着什么。
“这是……雷劫？有人在渡劫？”
“是那个穆云寒吗？”
“这程度……该是到了化神期吧。”
修士们打着打着都停了下来，抬头看看天上的异变。有的认出了是渡劫，于是一个两个，卯足劲往外逃。
笑话，渡劫期的雷劫可不亚于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雷电又不长眼，要是无辜被殃及了，那是真没地方喊冤。
云层翻滚着，这是所有化神大修熟悉且必经的一环，但是很快，他们很快发觉到某些差异。
“这雷劫威力还不到我当年的两成啊。”绚烂电光劈下时不少修士都惊了一下，特别是他们目睹那道电光不痛不痒电了下灵罩而且还没电开就消散后，所有经历过渡劫噩梦的修士都震惊了。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劫雷过去后云层还在翻涌，像是还在酝酿什么。穆云寒依旧盘坐着，双目紧闭，全身都在吸纳掠夺着天地间的灵气，仙灵之气更是被鲸吞入内，像个没有尽头的无底洞。
穆云寒的修为已经正式到了化神期，而且还在短短几息内攀升到化神大成……巅峰。
下一刻，又是一道惊雷劈下，这道雷倒是强了些，将灵罩劈得遥遥欲坠。
雷又消失了，穆云寒修为又往上蹿了蹿，进入了分神期。
然后，势如破竹往上冲击着，很快又到了分神巅峰。
“这……”所有修士被这境界的晋升速度震撼到了。
雷继续往下劈着，这下倒是劈开了灵罩，不对被里面的人也没多大影响。
然后穆云寒的修为轻易的再次突破了。
“这是成仙了吧！！”山河界已经近万年没有出现分神以上的修士了，在所有人认知中分神往上便可成仙，但真要突破那一层却难如天堑。
围观的修士已经探不出穆云寒的修为了，只气息越发可惧。他们看着劫雷再一次劈下，这下是正中目标，但穆云寒依旧毫发无损。
董子枕满意地围观着，看到这里却突然皱皱眉。他掏出一把长刀，目光冷厉。
“不够，继续杀人。”
跟穆云寒不相上下的威压爆发开，董子枕扛着大刀，脸上带着嗜血的笑容。
“有幸得见真仙，你们也算死而无憾了。”
……
穆云寒就是在尖叫声中醒来的，浓郁的血腥味让他不适地皱皱眉，他起身仰头，却是见一道青色雷光朝自己劈来。
挨过九九八十一道劫雷你就能成仙了……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耳边呢喃着，蛊惑人心。
很轻松，忍忍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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