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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一)[番外]

“后车厢已经饱了,这里没有空间。”身后飘来的普通话,怎么听怎么字正腔圆,“你想要放在座位吗?”

她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左边车位的人还是立刻就看过来了。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我下意识瞥过去,对方眼睛瞬间就埋进车子里,站在后边的那个不尴不尬地给前面的人一桶一桶递着煎饼铁盒。

“我来吧。”我轻声说。合上车门走过去,后备厢城堡一样的商品顿时闯进视线。东西大大小小高矮胖瘦都被潘德小姐当作了积木,目前这座建筑群的高度已堪与C柱比肩,而购物篮里甚至还剩两罐写有“滋养佳品”的矿泉煎饼。我也不确定这些包装纸绿到我发慌的“滋养佳品”到底比中午菊华庄送的好到了哪儿去,总之她非要买:准确地说是非要我买。形状这么规则的东西躺在这儿,我看都没看就知道她的城堡一定是圆满竣工了——潘德小姐这两天接连施展神技,从前冰箱冷冻室那一点点收纳原来才不过小试牛刀。

今年初,雨季最为暴虐的那几天,她向我披露了这一长处。那个冰箱原本是给租户配的,个头跟我完美的冰箱压根没法比。

“我会放到放脚的地方,在座位之间,”我比划着,中途换为英语,又很快换回来,“这些盒子磕碰了不好看。你先进去坐,空调打高一点。太热了。”

“打……”她停在门边。

“增大风速,降低温度,这个意思。”我望着她,“进去吧。外面简直是在灼烧。”

潘德小姐点点头。老实说,我完全不明白她点这个头有什么意义,因为她的手还扶着车门一动不动,她的头发还在毒辣的阳光下彰显那一份独属于她的恩宠——不愧是护理一次三千新币的头发,我心想,当然再怎么护理也不妨碍她睡一觉就必定炸毛——那宠儿只是回望我,仿佛霜寒酷暑与她无关。

她开口:“怎么说‘外面在灼烧’?”

我噎了一下。

“我要想一会儿,给我一分钟。”我开始着手拆除“危楼”,暗中已经做好了用手机搜一搜的打算。她这两年没少嘲笑我的翻译水平。

漫游费不便宜,数据每天要二十五块,成田机场明明就有专门卖给游客的手机卡,只是行李转盘离售卖处很远,酒店的接客车又已经在停车场了,我没买成。潘德小姐有一张日本的手机卡,况且她坚持说什么问人比问手机好,她毕竟是个喜欢“拥抱文化”的人——她坚持了,我就没再坚持,到昨天离开东京之前,我也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便。

复合之后这样得过且过的情形多了许多。她觉得我是迁就;我觉得我是投鼠忌器,但凡无关紧要的,便尽数让渡于和平。

购物篮是在先前消费的古美术品店借的,还回去的时候店长一路送到门口,而后微微鞠着躬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只是报之以笑。潘德小姐日语说得很溜,这两天我没少“沾光”。

人行道窄得像故意要人用肘子击飞对面人的咖啡。路上车来车往,单车道开出了四车道的气势,近在咫尺的山林并未减弱暑气,我的衬衫黏得我想杀人。好不容易过了马路,我沿人行道逆着光走,阳光更毒了,天上一丝云也无。潘德小姐的轮廓隐约可见,太阳太烈,反光吞噬了绝大部分车窗内的风景,这一排车位愈发趋同,可我的归处又是如此清晰:她正望着我。我认出她,于是才认出车,拉开右边车门往里一坐,就听见潘德小姐笑着说:“你有点儿傻。”

冷气像条凉被一样裹着我。我偏过头,她戳着我的脸颊,又补充:“你的笑脸。”

光天化日的,公共场合实在不适合亲吻。我握住她的手。我确信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潘德小姐说:“所以……”

“什么?”我皱起眉,无形中配平了她挑起的眉毛。

“怎么说?‘外面在灼烧’,你有答案了吗?”

我抿抿唇,压下哭笑不得的脸,左手放到档杆上。排挡杆虽滚烫,但只握一秒钟,至少比她的手善解人意。

汽车启动,我不说话,她却不肯放过,潘德小姐咯咯地笑,我舒气的鼻息大概成了某种已然服输的证明。等到转好弯上了大路,我降下车窗扫了眼导航,才说:“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像个蒸笼似的’。”

“说汉语。”她强调,转而又问,“什么是‘蒸笼’?”

久晒晒出的塑料味且退且战,车里那点稀薄的冷气倒是一下子都跑丢了。我恨不能油门踩到底。

“粤菜馆子……”我话没讲完便改口,换成她更能理解的词汇,“粤菜餐厅里装点心的竹子做的编织碗,有印象了吗?那种碗,我们叫蒸笼。”

她恍然大悟,过了两秒,说:“听起来像桑拿。”没等我反应,紧接着又道,“什么是‘蒸笼’和‘灼烧’的关系?我还没有学到‘灼烧’。我的猜是巴比?或者炒锅。像火锅吗?蒸笼似的火锅。”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她的汉语有时像是用多邻国、抖音和黄桥词典有机搭建而成的,很难说我在其中起了什么实际作用。像“我的猜”之类的表达属于她平均水平的发挥,听得多了,偶尔,连我也会给她带偏了。潘德小姐最喜欢的词是“管”:没人管、我不管、你不管,我想她应该就是唯一一个“管”蒸笼和火锅的人——在这整口山都化作蒸锅的热气腾腾的天气里。

反正我不管。

“好吧,我先前说得不对。”我把风力调大了一格,风道拨高,“也许更像蒸桑拿。‘灼烧’像是昨天吃的文字烧之类的,我们中国人叫铁板烧。”

“那完全是两种热的方式。”她倒是冷静得很,仅停顿半秒钟就开口了。

“对。”我捏着方向盘的两指不自觉变成了五指,甫一握又立刻烫得松开。背已经跟座椅烤成一个温度了,可我的手掌显然还处于适应期。泄气似的吸了口气,我说:“我应该说‘今天很闷热’‘很湿热’。”

“说汉语。”她只是安静了一秒钟,“你怎么说‘桑拿’?”

我后背还未压下去的汗又涔涔发上来了。空调冷气给得很足,但我还是觉得连带挡风玻璃整个车都滚烫得不像话——至少我的屁股还没冷下来。内饰的塑料味差不多跑了个七八,我把车窗关好,过了会儿,才道:“一般就是桑拿。我曾经——你别让我说汉语,我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和你说——我曾经看过一部纪录片,里面管桑拿叫‘土耳其蒸汽浴室’,所以我想桑拿确实有个正式的名称,但一般我们就叫桑拿。‘土耳其’就是土耳其。像这个国名一样,还有‘沙发’‘可乐’之类的,汉语里也有大量的音译词。”

“我知道‘电话’来自日语。”她贫瘠的汉语能力完全不能限制她的表达,一旦实在难以逾越的高山出现,那么,潘德小姐便不加准许地迁就于自己的灵光一闪:我的意思是,她自顾自中英切换是可以的,但显然我不行。

潘德小姐接着说:“最近我被告诉有一本书叫《汉语外来词词典》,我写了在我的待办事项上——你知道吗?外来语有很多,比人们以为的多。我想这……很像一个,泡泡,因为外国人也许更容易发现他们的词语来自英语或者法语,而汉语的词有的来自和制汉语,这很难……很难学习了。”

我长吸了口气:“……你是想说‘识破’吗?‘识破诡计’,或者我们换一个词——这个在汉语里太难了——你是想说认识、认知吗?认识就是‘认识’。”

“我——我不是——”

“它跟你知道的那个认识在汉语里是同一个词。”我拉了拉领口,后领面料贴上来全是润的,“或者我们可以说‘认识’或是‘知觉’,我不知道‘知觉’该怎么翻译成汉语……”

“姚。”

我稍稍减速。后侧有车要赶时间。

她望着我,还是说汉语:“你可以说得慢一点吗?我不知道——我听不懂后面的。”

“当然了。当然可以。”我说,“对不起,桑妮亚,天太热了。你不热吗?”

她顿了顿:“我以为这应该问你。”

“所以你甚至还有余力开玩笑。”我实在笑不出来,“我们要玩这个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说汉语吗?”

“是的!”

“这不是玩。这是语境学习……”

“可我们现在在日本。”我闭了闭眼,赶在再度被超车之前踩下油门,不过,后车已经有个心急的加了我的塞,看来日本人也没传闻中那么温良恭俭让。我尽量轻声说:“你知道我爱你桑妮亚,但今天太热了。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主题周吗?我知道这样一来我要缴罚金。”

“我不确定。你觉得是因为天气吗?”可能是看我实在太可怜了,她终于放过了我,说回英语,“我想要你放松。”

“没办法放松。”我盯着前车尾灯,好一会儿,说,“好吧,我会试着放松,但也许今天我们不再练习汉语了。”

她应了一声,指腹轻轻拂过我的手背。我多少有些难为情,潘德小姐只是为了我好。

前车和我们的距离才刚刚拉近。

“最后一个问题?”她在余光中举起右手。

我失笑,油门稍松:“当然了。我总是在这里为你服务。”

“所以你为什么说是‘灼烧’?它们太不同了,文字烧和蒸煮。我想几乎只有高海拔地区才有那种热法,或者像在石油。”

我给她来了个双重肯定表否定:“对对,就像你去过石油一样。”

“我去过乌鲁木齐和阿克苏。”她纹丝不乱。

我分不清自己是想要看她而不能,还是尽量不去看她,细瘦的树自两旁向车道绵延不断伸着手,有的止步于防撞栏,有的借山势居高临下。在更贴近山的那侧,防治石崩的网中间或钻出腐烂的草木,日本乡下的马路或新或旧都长得差不多,这种同一已足以抵消它的迷人之处。我慢慢说:“有时候我要花额外的力气去为自己补全或者纠正语义。使用第二语言生活和利用它工作通常是两码事,因为我不会在工作中犯错误——‘灼烧’就是个显然的错误,有时候当我说外语,我偶尔就讲傻话,因为它和我的本能不符。”

“我能理解。”潘德小姐说,“有时候我会在你的脸上见到怪怪的表情。”

“但普通话已经是你的第五或者第六语言了。”我沉默片刻,“有时候我真希望能借用你的电池。就好像我们甚至都不是同一版本的人类。”

文理学院中仅仅因为兴趣爱好就掌握多门语言的学生大有人在。尽管我和人文科学的缘分就到本科为止了,然而,我也知道,潘德小姐的情况,仍然算得上特殊。

“别那么说。我知道我的普通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怪怪的表情告诉了我一切。”她望着我,我从语气感知她的神情,她的神情大约非敌非友。

我没敢接话。接任何话都约等于撒谎,我只能控制着别让“怪怪的表情”再度出现。

路边一块什么“射的七福”的招牌怪怪地过去了。

“所以你果然还是觉得我的普通话——”

“我没有,那根本不是那样的!我爱——我尊敬,我爱并且尊敬你学语言的方式。”两个人都在笑,但我还是赶在她上气接上下气之前紧接着说,“只是因为今天太热了。再加上,你看,我们买了那么多东西。那些北村西望的铁器可不轻。”

“当然了。”潘德小姐听上去意味深长。

我见没有下文,胡拼乱凑又立刻道:“你——你对那样的古董店很熟悉吗?似乎不管我们看中什么样的东西你都能很快得出合理的价钱,而我知道你对金属或陶瓷之类的并不感兴趣。”

“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去古董店。”

我没忍住瞥了她一眼。潘德小姐接着说:“而且我们一定买贵了,那只是节约时间的价钱,不是合理的价钱。”

她口吻平稳,有种权威的味道。

“这么肯定?”

“你没有注意到店主有多热情吗?特别是还代售寄木细工的那家,我不会质疑他们瓷器的真实性,但那位女士显然对她的伊万里太自信了。我是基于定价策略这么说。”

“也许日本人的服务就是这种风格。”我把空调调到最小,现在已经不冒汗了,我不希望今天的头痛持续到明天,“你还了解伊万里瓷器吗?”

“我了解他们怎么做他们的工作。”她看着我,“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你要相信我。”

我不置可否:“听起来很——让我中性地说——经验主义。”

我心里想的是种族歧视。但这个词在英语语境下实在太重了,哪怕是作为玩笑话讲出来也会让我今晚陷入混战。

“你可以那么说。但他们确实不玩扑克脸那一套,我目前还没有直接跟制作者有过交易、所以不能肯定这是因为行业或是由于别的什么缘故,如果时间够久,你也会发现的,他们跟画廊的人不一样,这些经纪人。当他们变得爽快和热情的时候,你就是个有求必应的钱袋子;当他们痛苦但爽快——不管爽快穿着多少件外套,他们可能有一些更地道的情绪表演——你还是被当作那个有求必应的人。”

车越开路越眼熟,拐了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弯,前方树木茂密更盛,房子是一间都看不着,我的油门踩得有点发虚。我抿了抿嘴:“你是说全世界都适用吗?”

她把水递给我,瓶盖已经拧开了。我几乎可以断定潘德小姐此刻的表情,可她的声音听上去太具迷惑性了:“不然呢?”

水是温的,像夏天吃止痛药的时候专门兑的温度。我一点点吞着,寄望能在路上发现什么隐世豪宅修到山脚的岔路口供我掉头。单行道还是那条单行道,现在人行道是完全消失了,因群树环绕,路段反而显得更窄。平心而论,这段错路很漂亮,这份古朴是在新加坡如何也找不到的,丘陵里嵌的山路有种接近苏州的美,当然那是我儿时的苏州。

外婆下葬那天,我最后一次去淮海街。舅舅他们学校时不时就传些乱七八糟的边角料,那天从西山开回市里,边角料自日东电工撤厂始末一路扯到淮海街扫黄抓到多少日本人买/春,我不合时宜提起淮海街那家王四酒家,结果两个人都住了口。舅舅大约是在反省他的口无遮拦,至少我希望如此,他的言语处处都跟名流陵园里躺着的人无关,因此甚至不能容忍沉默:沉默中也写着外婆。高新区发展得晚,从前连破败也称不上,只能叫荒地。那里的吃食,外婆一向觉得不入流,只有一次,那年我上小学,我妈办材料要在高新区一处合作单位盖公章,舅舅搭车过来的路上被割了钱包,刚到马庄就开始哭,外婆不以为意,嘲笑了他半顿饭,最后狮山路的高档餐厅也没去成,我们四个只在淮海街对付了一口苏帮菜。那顿饭我记忆深刻,当时我还没去北京读书,见过的外国人不多——隔壁桌的日本人会说苏州话,我哭说我都不会,因此江湖救急叫舅舅领了情,后半顿饭,外婆嘲笑的是我。

餐馆里学的苏州话,到那天都忘光了。故地重游,舅舅又教了我一遍,因为身边没有我妈帮衬,我在似是而非的淮海街,一个音也学不来。

水瓶还回去的时候已被我捏得变了形。我不自觉敲打着方向盘,终于看见条铺往山上的辅路。路面做了防滑,而且质量肉眼可见地比公路上要好,大概这条小路的终点确实如我所想是什么幽深豪宅——谢天谢地这里没有新加坡豪宅区那种车道前的铁门,否则我掉这个头是一定要违反一下交通安全法了。

“所以,”她轻轻把矿泉水瓶放好,还是维持着使人误解的声音,但此刻我能看见她的脸,她脸上的戏谑分外分明,“这就是为什么这五公里的路开了这么久?”

“对,因为我走错路了。”我不得不吃瘪。不如说吃瘪也不赖,她大概早就在等我承认开错道,先前的跨服交流因此成了灯下黑。我在屏幕上两指伸展,又左右扒拉着找到设为出发点的古美术品店,说:“我们应该去这个在箱根的分院,但现在我们导航指向的这座寺庙可能通往虚无……好吧它不叫‘虚无’,”我看着那排罗马音下的汉字地名,努力不按汉语发音,“叫,‘敏’‘米娜’……”

“南足柄。而且不是断在‘呢’,是断在‘南’。”她极快地拼了一遍,老实说我不知道和我念的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潘德小姐没有给我这个辩解的机会。

她几乎没有停顿,就说:“而且你刚才的音调绝对是拼音。”

是的,她学说汉语几乎只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坏处。

“总之我们先导航到正确的地方……”我试着浑水摸鱼。

手机被她按住,潘德小姐毫不留情打断我:“不。总之,我们先谈谈你开错路的事。”

“我说了我不想在日本开车!”我赶紧强调,“是你说租车行的车会破坏你的手感!还有我只是因为太热了,我在……我忘记你给我解释的读音,总之我在——那个车站前的柏青哥店,按普通话发音念作‘七福’的——我那时候就想——”

“不,不是这个。”她望着我,“你仍然没有放松,对吗?”

我低下头。心像飞机上的呕吐袋一样被捏得沙沙响。

“我说过了,我没办法放松。”我拉着她的手,“我试了——我真的试了。这就没有办法放松。我怎么放松?”

“深呼吸。”

“对对,就好像你和我爸视频的时候成功放松了一样。”

她的温柔里登时溢了几分羞恼成怒。潘德小姐艰难地应了话:“但我最终克服了这一点,对吗?”

“我不是想要冒犯你或者觉得你不曾付出足够多的努力去理解我,但你,总体来说,和父母乃至和全人类的关系要比我和谐得多。”我握紧她的手,感觉实在喘不上气来,最终狠狠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没有办法放松。我想这没关系,我可以一直带着这种情绪直到我们抵达埼玉;或者直到离开埼玉,我不知道。”

她又开心地笑起来:“你真的需要用上‘全人类’这样的词吗?”

潘德小姐的笑容实在不能称之为不动人。我不禁随她而笑:“我是想说‘全部的人际关系’。就像之前提过的那样,有时候当我在说外语,我偶尔会讲傻话,特别是在我非常放松的情况下。”

“所以你实际上可以放松。”

我一怔。再度望向她,我的包裹似乎轻了些许,她使心结消融于她,像消融于水那样:包装因此散开来,我是不收拾也将就不得了。

潘德小姐飞快地朝周围瞥了两眼。我吻了吻她,拉着手,说:“好吧。你确实有奇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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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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