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早上已经开始热了,祁氏那边派了夏雨来,让云瑂过去陪她吃早膳。
由着秋棉给她遮了眼下的乌青,又梳洗好,打着哈欠匆匆赶到瑞桐院,还是有些迟了。
门口遇上云琅,看他又长高了一些,小大人的样子,脸却是圆圆的,“再过两年就要去上社学了吧?”
云瑂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却被他躲过,“可不能让先生等我,二姐我先走了。”
“小公子今年七岁半了,可不小了,姑娘不能老是捏他的脸。”秋棉看云瑂近半年和云琅关系缓和了不少,怕云瑂伤了他的面子。
“知道了,就你操心。”
“二姑娘快坐下,有你爱喝的鸡丝银耳羹。”江妈妈立在祁氏身旁,指挥着小丫鬟给云瑂布菜。
自从上次从长公主府宴席回来,云瑂在澜蔚轩养伤,又去了庄子住了一段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坐下来,和祁氏一起用早膳了。
祁氏一身半新的家常米褐色综裙,袖口和领口用杏黄色丝线绣着八宝纹,面庞光润,茂密的头发也是精心梳理过的。
坐在那里,眼底没有丝毫笑意,眼角添了几丝皱纹,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精明强干的样子。
云瑂知道祁氏不快,顺势把拿来的一罐腌嫩姜给张妈妈,“这是去年腌制的最后一罐,等新的得了,再给母亲制一些。”
祁氏听了,方才开口:“中秋之后就是你祖母的寿辰,日子就在眼前,你可有准备着贺礼?”
“已经准备下了,我给祖母做了一身衣裳,两双鞋。”这礼物中规中矩,但胜在亲手制作。
祁氏点点头,放下筷子,“最近暑热,你姐姐不耐热,又要照顾念心,又要管理世子府,有些身子不适。宁王妃和秦小姐回益州了,我们去住几日,也给你姐姐分担些。”
半碗鸡丝银耳羹下肚,虽然没有半饱,云瑂也只好赶紧放下碗来。
“知道了,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我好收拾东西。”
祁氏已经拿着帕子擦嘴,“你吃完就回去收拾,人不要多带。你表妹也跟着我们一起去,你同她好好相处。”
祁氏安排了两辆马车,莫飒飒先上了一辆,云瑂想了想,掀起了祁氏那辆马车的车帘。
“你和你表妹之前不是感情很好,这是怎么了?”见云瑂上车,祁氏皱眉。
云瑂一脸不在意,“没什么,表妹上次吓到了,身体一直没好全,让她一个人坐一辆,她也舒服些。”
夏日炎炎,云琬胃口也变得很差,人也瘦了,祁氏做的糖醋鱼也没吃几口,给祁氏心疼得不行。
凌晨,天还黑着。云瑂带着小棠去采了些没有被太阳晒得蔫蔫的荷叶。亲手熬了些荷叶粥,用冰块冰镇着。
不想云琬一连吃了两碗,“不知道二妹怎么熬的,我吃着清香凉爽,酸甜开胃呢。”
祁氏拦了要再给她盛粥的秋染,“可不能再吃了,不然该消化不好了。你妹妹在这,爱吃了,让她天天给你做。”
云琬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知道了,母亲,母亲可别在妹妹们面前笑话我。”
“别说大表姐了,我也想知道二表姐这是怎么熬得” 莫飒飒说着又吃了一勺荷叶粥,“我都吃了一碗了还停不下来,二表姐真是手巧。我不管,二表姐可要教我。”
无法,云瑂只好把自己加了一点陈皮,乌梅和紫苏的方子写了一张出来。
“近来天气实在炎热,世子胃口也不好,早上世子去上值的时候,可有把荷叶粥给世子送去?”云琬接过苏蓝手中的茶水,想起来这几日公务繁忙的秦煊。
“夫人别担心,早早就送去了。”苏蓝站在云琬身侧回话,“世子也觉得不错,嘱咐夫人一定要尝一口。”
听罢,云琬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偏过头,轻咳一声,“知道了,这会儿心姐儿也喝完奶了,你让苏叶抱了来,让她见见外祖母和姨母。”
心姐儿快五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手脚藕节似的可爱,见人就笑一点也不认生。
祁氏特别喜欢心姐儿,一下就抱到自己怀里,“快拿了帕子来,给我们心姐儿擦擦口水。”
天气热,心姐儿穿了一件肚兜,白嫩的手握成拳头,塞到嘴巴里啃,口水流了一下巴,把大家都逗笑了。
“还是快给心姐儿换一件肚兜吧,等会再抱过来玩。”祁氏摸一摸她胸口的肚兜,已经湿了一大片。
“近三个月没有一滴雨,言先生说可能会有旱灾。”
世子府的书房里,一袭靛蓝色劲装的俊秀男子,仪态矜贵,皮肤冷白,眉眼细长上挑,显出些阴郁的味道。
男子想打开窗户,“皇子府还没修葺好,想来成婚前我是搬不进去了。我在你这里小住几日,方便我去都城近郊看看。”
“三皇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自然是欢迎的。”秦煊阻止了三皇子的动作,“还是小心些为好。”
“你还是这么谨慎。”语气里不知是称赞还是揶揄。
秦昭松了松领子,“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叫我的字就成,或者表哥。”
“成,载律表哥。”秦煊也不客气,给三皇子指了指冰盆旁边的椅子,在三皇子旁边坐下,“言先生当真说可能会有旱灾吗?”
蝉鸣声不歇,让人烦躁,秦昭眉头微拧,“嗯,言先生还说让我到近郊看看农田的情况,就会明白他的判断。”
“言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他这么说,事情恐怕有□□成了。正好我休沐,我陪你去。”
没有一丝风,即使有冰盆,还是闷热,秦昭实在忍不住,打开了折扇。
“知道你怕热,还有些冷饮,保准你马上就凉快。”
说着长寻亲自端了两碗冷饮进来,奉到了秦昭面前。
汤水上似乎冒着丝丝凉气,但是颜色发黑,却是不怎么好看。
秦昭有些犹豫,“这是什么冷饮?”
“这是甘豆汤,听着虽然像是药汤的名字,颜色也不好看。但很凉快解暑,还有些回甘呢,你快尝尝。”
知道三皇子有些挑食的毛病,秦煊很自然的解释。
“你家厨娘手艺还真是不错,要不当做成婚贺礼送我。”喝了两口甘豆汤,秦昭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不少。
秦煊拿瓷勺的手一顿,“不是厨娘,是我家夫人的妹妹,你在云府见过的。”
三皇子住了几日要回,秦煊想好好招待一下他。
知道云瑂通晓些药理,做吃食的手也巧,云琬就拉着她想几个菜谱。
努力回忆书中的秦昭,云瑂想到一个点,就是他很怕热,和云琬一样,心里头有了主意。
冰酥酪消暑,莲蓬蒸鱼清热,樱桃肉酸甜开胃,改汁鸭掌,鲜磨菜心,都是清爽不油腻的。猪肚沙参汤养胃,软饼垫肚子。
云琬也很满意。
“不分席吗?”看到海青石大圆桌上,用琉璃碗盛着不同口味的冰酥酪,云瑂不解。
云琬一边安排碗碟,一边解释:“心姐儿今天是受了暑热,母亲在照顾。前几日三皇子都在外院,也没有正式拜见。今天一为拜见,二是三皇子不喜欢外人太多,我亲自在席上照顾一二。你和表妹都是自家人,也守规矩,稍坐一会儿,你和表妹就退下。”
西院的花厅里,草木葱郁,几颗太湖石在院中,清泉细流而下,各式花卉环绕,和风凉爽。
第一次见三皇子,莫飒飒虽然挨在云琬身边,还是免不了紧张,行礼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秦昭声音冷硬:“起吧。”
入席后,冰酥酪被放到各人面前,秦昭面前是绿豆沙的。
面上的热散去,秦昭又恢复了冷白的皮肤。
放下琉璃碗,秦昭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玉锁,“玉安魂,心姐儿的满月礼我有事没来,这块麒麟白玉锁是给心姐儿的。当做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
询问似的看向秦煊,见他点头,云琬才温婉一笑,“那我替心姐儿,谢谢三殿下。”
秦昭眼底似有什么碎裂开,温和道:“这不值什么的。”
莫飒飒这才抬头看一眼,忽然耳朵红了起来,又低下头去。
仿佛察觉了她的目光,秦昭挑一挑眉,“这酥酪真是消暑,弟妹有心了。”
秦昭眼底迅速收紧的那一丝痴意,还是被云瑂察觉。
她突然看懂了玉锁的意思,那个麒麟玉锁的周围还雕刻了兰花,那是云琬喜欢的花。
玉锁一般是男女的定情信物,代表想和对方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云瑂转头看着云琬,十八岁的云琬,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但是在秦煊的宠爱下,还是时不时流露出小女孩的情态。云琬本来就是第一等的美人,生了孩子后似乎还多了一分成熟,美目流盼,明媚婉转。
秦昭喝醉了,冷白的皮肤攀上了红,亵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眉头紧锁,闭着眼睛,嘴里呢喃着什么。
“我去给殿下倒水来。”青辞扶着秦昭躺下,才发现自家殿下手里握了什么。
那是殿下常挂在腰间一枚玉佩,青色的透雕双面佩,一面是兰草,一面是祥云瑞兽。
想把玉佩拿出来,青辞却怎么也扯不开她的手。
把水送到秦昭嘴边时,青辞终于听清了自家殿下在说什么,惊得他把水洒了出来,感觉自己是听错了。
“云琬.....云琬”呢喃声很低,不一会儿就消散在黑夜里。
秦昭似乎是做了一个美梦,他又回到了刚被建帝召回,同秦煊一起在皇宫上书房的日子。
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到了八月底,还是一滴雨都没下。土地炙烤得干裂,都城附近的麦苗,从青色变成了黄绿色。
朝上很多人提议建帝到祖庙去祭拜,但是建帝断断续续病了一月,身体不合适。众人推举二皇子,祭拜回来已经过去半月,还是没有下雨。
司天监监正又呈报,应该去吟鹿寺祈雨。
在建帝的安排下,近一月,三皇子带了兵卫司的一队人,跟工部的人一起在都城近郊找水源。
这个任务,自然落到四皇子身上。
“母妃能不能帮儿子想个办法,不让儿子去吟鹿寺。”看到之前二皇子去祖庙祭祖求雨无果后,四皇子实在不想去。
淑贵妃是先皇后的表妹,虽然仗着这份情谊,获得了不少宠爱。但之前刚拒绝了建帝给四皇子的赐婚,现在也不好让自己的儿子拒绝。
“这也是没法的事,你只管去就是了。我试探了你父皇的口气,即使最后没下雨也怪不到你头上,毕竟有你二哥在前头。”
淑贵妃身姿丰盈,也有些怕热,喝一口面前的冰饮,又安抚道:“你跟着你舅舅在户部也许久了,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让你父皇看到,这次成与不成,都要让他看到你的态度。”
冰鉴里的瓜果摆到玛瑙碟子上,几个冰盆旁边有宫女扇凉,整个宫殿都凉快不少。
“儿子明白,到时候自然尽心尽力。”
吃了一块跟前的香瓜,感觉香甜凉爽,四皇子把自己的一碟送到淑贵妃跟前,“母妃尝尝,滋味不错呢。”
淑贵妃自然展颜,拉了四皇子的手,“你也别怪母妃不让你娶郭家女做正妃,韵儿是我的侄女,娶了她,你舅舅才能真心帮你。”
“我明白母妃的用心,儿子不敢忤逆。”四皇子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不自然的挣开了淑贵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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