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决?哎,发什么呆呢。”
少年很熟稔的靠过来,手臂搭在陆辞决肩膀,带着刚运动完的气息。
陆辞决感觉到脖颈处一热,眉毛轻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烯并没察觉,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也没放开,而是又压低了些音量,凑过来,“一瓶水而已,人家一妹子……那么多人看着呢。”
高一最近在组织篮球比赛,这种活动向来能得到积极响应,班里报了名的男生们都会利用体育课和晚自习前的时间练习。
班主任特意嘱咐陆辞决一定要参加,说不单是因为缺人,而且他本来就晚半个学期才转过来,这也是和同学熟悉起来的机会,必须去。
往常打篮球像宋烯这种长得帅且技术好的,是最经常会被女生围观跟送水的,他们班的人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不过这次还有点不一样。
往常送归送,那基本都是朝着宋烯去的,还没见过谁敢给陆辞决递。
不为别的,主要是陆辞决本来长相就属于偏冷那一挂的,刚转学过来不久,话又少,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列了,所以尽管长得好,却也没什么人敢轻易接近。
眼前这妹子是真挺有勇气的,连宋烯瞧见她把那瓶冰糖雪梨往陆辞决跟前递的时候都觉着挺佩服。
其他人更是目光全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一时间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安静。
安静中还带着一丝尴尬。
别人这都屏气凝神的,反观陆辞决这位当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视线淡淡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瞧着那女生脸越来越红,嘴角紧紧地抿起来,都不敢抬头,宋烯终于看不过去了,赶忙从人群中出来打圆场。
揽着陆辞决肩膀小声提醒的时候,宋烯其实察觉到了陆辞决背后似乎有些紧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人跟他说话就跟没听着一样,宋烯索性替他决定了。
“啊,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打球陆哥手腕好像扭了下。”
宋烯说着话,胳膊从陆辞决肩上撤回来,直接从面前的女生手里接过饮料,冲人笑了笑,又看陆辞决,“没事儿,来,我替你拧开。”
说着手指轻轻一捏,把瓶盖子打开,朝陆辞决递过去。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饮料瓶子,上面还有冰镇后融化的水,顺势流到这双好看的手上。
陆辞决视线往上,一抬眼就对上了宋烯的眼睛。
宋烯正在用表情疯狂暗示他,就差把“别让人家女生下不来台”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陆辞决这才回过神儿来,接过那瓶水,嗯了声。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晾着别人,只是刚才有点意外于女生突如其来的动作,结果还没等说话,宋烯就过来了。
后面他的注意力不知怎么就全被耳边的气息吸引过去。
按下心里刚才那丝异样的说不清的感觉,陆辞决干脆将瓶子一举,仰头喝了几口饮料,才冲那女生道了谢。
事实证明,班主任的坚持是对的。
一场篮球赛算是破冰,男生们都结下了深刻的友谊,陆辞决还记得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宋烯经常会来找他闲聊或者问他题。
这人在班里活跃得很,或者应该说,宋烯是他整个高中印象里存在感最高的一个人,所以后来很快也就熟悉了。
高考前讨论填志愿的时候他听过宋烯的想法,本还以为大学还能有机会继续同校。
结果没想到毕业一顿散伙饭过后,这人就没了消息。
-
“哇!!哪儿来的小猫啊好可爱!”
周围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句。
记忆中的场景忽然跟倒带似的转到现实。
陆辞决被这一声提醒,抬头去看,比例和角度果然又回到原样,他又变成了猫,需要从下往上望着宋烯的高度。
不过宋烯很快就蹲下来了,眼睛一弯,看上去应该是心情不错,“大佬,你怎么会在这?是来找我的啊?”
“哇,学长这是你的猫吗?”
女生也才发现脚边这么个丁点大的小猫,惊讶过后也跟着蹲下来,歪头看着宋烯,“我可以摸摸吗?”
女生身上大概是涂了香水,手腕伸过来带着很明显的香味。
这味道人是不一定能察觉,但动物的嗅觉灵敏,是人类的好几倍,就多少会显得有些刺鼻。
她问是这么问,不过手臂已经穿过围网的空隙伸出去一半了。
“摸吧。”
陆辞决偏了下头,正想躲开这味道,结果听到宋烯这句当家做主似的语气,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定在了原地。
“我跟它熟。”宋烯语气很得意,“它很乖的,不挠人。”
陆辞决:“......”
这个时间球场人都散了差不多,三三两两往外头去吃饭了。
秦予航和隔壁班几个一起打球的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把篮球收好过来找宋烯,还不忘嘴欠地冲俩妹子笑,“嘿,我们小宋就是招人喜欢啊,瞧见没,猫都跟他最亲。”
“是啊,猫也喜欢帅哥。不过这猫好小一只啊,看着感觉像美短,但是花纹好像又没那么清晰。”
另一个女生说,停顿了会儿,才又轻轻碰了碰刚才扬言要给宋烯送饮料的她朋友,“啊对了,学长你们中午在哪吃?这会儿去食堂估计没什么吃的了吧?”
这俩人没听见刚才宋烯跟秦予航说好了去学校外面吃的事。
这会儿问他们十之**意思是想约着一块儿,况且中午这太阳越来越大,很晒,在这蹲着隔着围拦网说话也不是个事。
陆辞决也热,变成了猫的这一身毛不是白长的,况且又是夏天。
他这会儿心情有点烦躁,具体是因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上午往小巷子里溜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天儿太热,再加上作为猫感官和味道都比人类更敏感,他闻着女生身上的香水味也不太习惯。
“听你的,怎么说啊?”
秦予航一身汗,抱着篮球手往宋烯肩上一按,问。
他跟宋烯混在一块不是一两天,能看出来宋烯这样子就是对跟前这女生没兴趣,所以要约饭还是得问问宋烯的主意。
虽然他是无所谓吃个饭也没什么,可毕竟这少爷虽然面上看着好相处,其实还是有点懒得应付不熟的人的。
这大热天的。
听见秦予航这么问,陆辞决也抬头,漫不经心地跟着把目光投向宋烯。
后者倒是没怎么犹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冲眼前俩妹子笑笑,“我跟秦予航其实刚才就说好了,等会儿准备去……”
陆辞决没耐心听了,他想找地方庇荫,转头准备走。
女生的手已经从猫身上挪开,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宋烯说话。
而宋烯边说着话又想来摸小猫的下巴,结果摸了个空,“诶……大佬!”
宋烯在后面喊他的时候,陆辞决顿了顿。
可下一秒,陆辞决的余光蓦地捕捉到斜前方三层连廊楼梯上的一个背影,呼吸瞬间一窒。
没有多做犹豫,陆辞决已经一根箭似的朝那个方向冲了上去。
猫的动作敏捷,反应速度更是人的数倍,脑内想法基本可以和动作达成同步,尤其是活动起来感受更加明显。
一个人大概很少会有能看到自己的背影的经历。
刚刚那一眼陆辞决其实也不太敢肯定。
可就是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个背影很可能就是存在于这个时间点的‘陆辞决’,也就是高三时候的他自己。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求证的机会。
找到他,也许可以换回身体。
至于时空不时空的,大不了他再重新过一年高三,也总比成天用一只猫的身体强。
又或者,让他至少能看看这个‘陆辞决’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也好,他现在和这个时间点的‘陆辞决’既然同时存在,是否会产生什么影响或共鸣,说不定能解开目前的困局。
设想着各种可能,陆辞决越跑越快。
一路七拐八拐,避开那些吃完午饭往宿舍走的学生,他视线始终尽力锁定着刚才的大概位置,距离越近心里愈发明显的紧张。
维持这副状态已经是第二天了,各方各面都不方便,不习惯,他迫切的要想办法尽快变回来。
一路狂奔,到达连廊一层的转角的处陆辞决差点和突然出现的一男生撞上,好在动物的身体反应更迅速,陆辞决一个躲闪跳到边上的花坛,避开了。
对面那人则吓了一跳,抱着的几本书险些掉地上,喊了句,“卧槽,哪儿来的猫”。
就这么一个耽搁的功夫,陆辞决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转头,顺着刚才转角的楼梯口方向往上望,果然已经见不到什么人。
按照正常速度,三层楼的距离怎么也走下来了。
陆辞决嘴唇紧抿,不肯放弃接着往上追了几步,来到了连廊的二层,却发现上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经过这么一通,这会儿楼下已有引起了三三两两的学生注意,都被这只不知道什么情况跟疯了似的的乱窜的猫吸引了视线,驻足看过来。
有抬手朝这边指的,也有眼看要往这方向过来的。
站在连廊二层上,陆辞决气喘吁吁地俯视着下面的人,沉静几秒,神色暗下来,掉头就走。
他们学校的安保跟门卫大爷一向是会把误入校内的流浪猫往外赶的,怕这东西身上携带病毒细菌。
加上之前好像就有发生过学生被流浪猫咬伤的事情,他们更怕担这责任,绝对不会放任流浪猫在校内乱窜,这点陆辞决还有印象。
不能冲动,陆辞决想,否则会引来安保,下次恐怕想再进来都难了。
陆辞决家离学校不近,高三又忙,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住校的,现在这副猫的身体,想要再来考证,那么最方便的还是能在学校遇见这里的‘陆辞决’。
还是先退一步,来日方长。
-
“怎么着?是跑没影了吧?”
秦予航懒洋洋地跟着前面的人,边说边看了看手表,冲宋烯说,“得了吧少爷,咱先去吃饭成么?现在去外头还能来得及吃饭,再晚点下午上课铃都要响了。”
两人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
刚才大佬突然间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不管不顾就跑,宋烯觉得很不对劲,他喂了这猫有段时间,虽然这小东西性格高冷也不爱叫,但觉不像是会突然发疯的。
所以婉拒了两个学妹的约饭之后想了又想,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找了过来。
可是猫的体型本来就小,学校里楼与楼之间花草树丛不少,随便哪个角落都容易躲藏,况且刚才他们往这边来又耽误了会儿,追到连廊附近已经见不着影儿了。
宋烯脚步停下来,蹙着眉,“你说它刚是不是吓着了?怎么突然跑那么快,我从来都没见过它这么反常。”
“啊?为啥就吓着了,也没人吓它啊。”秦予航莫名其妙。
宋烯回想着,摇头:“感觉不太对……”
“哎哟感觉,你跟它才认识多久啊,一学期还是俩学期?咋就那么亲呢?”
秦予航无语了,他饿得不行,瞧见宋烯停下,连忙一把勾住人脖子就往校门外拐,“你说说你又没条件把人家领回家去养,还总这么惦记着,这跟那又想泡妞又不想负责的渣男有啥区别啊?”
本来就刚打完篮球又胡跑一通累得很,这会儿宋烯被秦予航乱七八糟的扯淡逻辑给惊呆了,转头无奈地看着他。
“哎,行行行。”
秦予航耸耸肩,咧开嘴一乐,“纠正一下,我说的没条件不是指物质方面啊,这点我们小宋毋庸置疑。家里情况不允许,那不是阿姨猫毛过敏么。”
显然重点也不在这里。
宋烯被他念叨的烦得不行,抬了抬胳膊,作势要揍人。
秦予航连忙灵活地跳开,还不忘嘴贫,“哎哎哎,打是亲骂是爱啊,说不过就打人,从初中就这德行。”
宋烯:“滚。你想吃什么。”
懒得和秦予航贫嘴,大佬找了一圈没找着,宋烯也确实没办法了,只好先把这茬放下。
“什么快吃什么,看看几点儿了大哥,还挑呢。”
秦予航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扭过头问他,“哎对了,刚才要不是猫跑了,那俩妹子,你本来真准备跟她们一起啊?”
“没,又不认识,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宋烯神色恹恹地答,显然心思还惦记着小流浪猫。
“嗯……那你做的没毛病。”秦予航点点头,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看向宋烯。
结果等了半天不见宋烯追问,他自己憋不住了,只好继续,“咳,去年咱高二的时候,也就是她们刚高一那会儿,听说那妹子最开始还追过陆辞决呢,有眼光是有眼光吧,但咱也不能当备胎啊。”
宋烯脚步顿了顿,没有接话。
对上秦予航疑惑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示意秦予航跟上,两人继续往校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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