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人,足够吗?”
顶着冷风回了屋中,周瑜解了此前被孙策扯得皱巴巴的外袍,孙策顺手接过后问道。
“伯符是不相信我们训练出的水师?”周瑜笑道。
孙策却皱着眉不住摇头,推攘着周瑜就把人往榻上赶,“公瑾,我拨兵给你这么多人,你不要,那水师我训练了五六万人,你却又只要三万,怎么,是义兄的兵不够看?”
周瑜其实一直都对自己的兵将部众人数不太在意。
那年孙策授予他建威中郎将时,给了他两千兵马,那时候的两千人也算是很多了。而且那时他才刚离开袁术正式加入孙策阵营,虽然在孙策渡江时期周瑜战功赫赫,但以正式加入的那时来看,其实还未立有功。
一声中郎将,万人鼓吹,拨兵赋职,不知羡煞了多少人。但有一点,这些兵马既然到了周瑜手下,就需要周瑜自己花钱来养。周家四世三公,虽然不缺钱,但周瑜也是嫌费力麻烦。
毕竟孙策自己就有兵,他要用兵时,直接用孙策的兵就行。
以至于到了现在,周瑜手下的亲兵也不过几千人。
孙策看见了是不住摇头叹气,但又劝不动他,只能在水师当中不断加派人手扩大规模,以备周瑜不时之需。
结果这不时之需却又没让周瑜用上,孙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三万!三万!三万怎么够?!
“伯符也知道,江东山越作乱严重,大多兵力都被派去围剿山越,现在能经调遣的也不过是我们训练出的水师。而阿权现在坐领后方,也需要留兵驻守,以防万一,那么我就不能调走太多的兵,否则一旦后方失火,你我又在前线,无法分出心力。”周瑜耐心解释道。
“停,打住!”孙策强硬地把人按在榻上止住了声音,“我是吴侯,公瑾得听我的,我说不够就是不够。”
周瑜无奈,看着孙策凑近的脸,又开始觉得浑身酸痛了。
“我们拒绝了刘备的合作,还把他的人困在了江东,没有刘备的兵,公瑾就不能只带三万人。”孙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周瑜被孙策严肃的神色逗得失笑,“刘备四处逃窜,其实散兵众多,说着是两万人,但水分必然极大。若真的结盟合作了,刘备也会担心战败丢了本钱,定然会留兵在身边,只怕到时候是两千人也不到,所以三万人确实足够了。况且……不是还有伯符吗?”
孙策一愣。
随即想起,在原来的轨迹中,曹操领兵南征,他是不在的。
而且是早已不在了八年。
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周瑜和孙权。
孙策不能想象,若是没有解终朝,那么那悲剧是否就会再次上演,周瑜他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力主言战,若是这一战输了,又会落得个怎样的名声?
“公瑾……”
“好了,伯符不用太过于担心,与曹操一战,无可避免,你我全力应对即好。孙刘有没有结盟,也无关紧要。况且,我也看不上刘备那几千兵。”周瑜轻笑。
“从前我便想着,我们江东全据长江,有这长江天险在,曹操也难以攻打过来,如此我们与他便是相互制衡的存在,若一统天下难以实现,那么短时间内的二分共治却是可以。”
“我明白公瑾的意思,公瑾从来不是那愿意偏安一隅的人,哪怕是二分,也只会是短时间。”孙策点头,又给周瑜揉着他酸麻的手臂,“公瑾倒是从没考虑过那西边的刘备,其实若非解终朝,或许我们江东就已经与他结盟了。”
“是啊,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与曹操争这天下。输或赢,都会打破那制衡点,若输,那便是曹操一统。”
“可这一战若是赢了,那这天下就不会再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而江东也就可以全权给阿权了。”
江东也就不会再受到“盟友”的背后捅刀,他们就可以放心地直取天下。
“嗯。”孙策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还要再带多少兵,“万事都由公瑾决断。”
说完这些话,夜色不知多深了。孙策自接到信到现在,已经耗费了不少心力,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抵不过困倦,闷头倒在周瑜颈侧,就已沉沉睡去。
周瑜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未被孙策压住的手,那指节修长,本该是弹琴的手,却是染了无数鲜血。几日后,又会有多少人的血染上这双手?
曹操挥师南下,对于江东众人来说,这是一场几乎毫无希望的战。
可本该愁云笼罩的江东,却意外的平静。
第二日,孙权一上午处理了堆积两日的事务,这么几年来,在两位兄长的拿书猛灌和陆逊的相助下,他越发的得心应手起来。
孙权扔了笔,伸了个懒腰,望着几案上堆成的小山,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一种被孙策和周瑜……卖了的……感觉?
难不成是他想多了?曹操来势汹汹,两位兄长要与他相战,他这个做弟弟的,是应该在后方为他们处理好各项事宜。
这么想着,孙权又不由揉了揉空空的腹肚,往外看了又看,却没等到侍女送餐食来,只能认命叹气主动出去觅食。
路经一处别院时,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后悔?”
什么后悔?
孙权站定了脚步,这别院常年无人,孙权只隐约记得几日前似乎住进了一人,但具体是谁,他当时还在陆府,并未留意。
而听这声音,是程公。
程公在说什么后悔?看了写了几年话本的孙权顿时脑子不住发散,难不成是程公多年未见的妻子?
“我们江东可从未见有人说过后悔一词。”
“可如今,曹操确实来了。”
“来了,那便打。”
“亮觉得,这可不是说打就打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
孙权静静伫立在院外,贴耳听着,这才明白过来与程普对话的院中人是谁。
“程老将军,在军中资历想必已经很长了,这次对抗曹操,却是周公瑾领军?”
程普听得冷笑一声,“真是看不出来,刘备的人一个个心眼这么多?”
“亮并非此意,只是曹操势大,应对此战是该谨慎,周公瑾虽然年少成名,但战场经验或许还是不如程老将军。毕竟刘豫州与孙将军现在也算是同一根绳上的人,若江东败了,我家主公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亮也是担心……程老将军是否可以考虑考虑,与我主公联合……”
院落中,诸葛亮面容微有些憔悴,但还是手摇羽扇,舌绽莲花。
他被困江东好几日,走不出这院子,但只要不弄出什么动静,暗处的侍人也不会搭理他。于是他便每日守在院门口打听外界消息,只望有人能经过,再寻机会。
正巧今日程普正要前去调兵,路过了此处才被诸葛亮叫住。
“笑话,谁跟你是同一根绳上的人。”程普大笑,又蓦地冷了神色,“你们还不够格。”
江东这拒绝合作的想法,真是上下一心。
诸葛亮心中沉了口郁气,却没处可泄。
“你想挑拨我们江东诸将之间的关系,也劝你省了这个心。”
“曾经我自视甚高,确实看不起年纪轻轻的周瑜高我一头。”
甚至还曾在宴席中有意刁难羞辱周瑜,令其当众弹琴。可周瑜却毫无与他计较的意思,他想听琴,那便奏琴抚乐。平日里周瑜不论什么都极为尊重他,不管何事,皆以礼相待。
久而久之,程普也不知为何,竟也逐渐被他的雅量所折服。
“甘酒醉人,与周公瑾相交,便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了。”程普难得笑得温和,语气也放缓了下来,此刻根本没法将其与刚才的咄咄逼人联系起来。
“醇醪醉人……”诸葛亮不由回想起与周瑜相谈的那一夜,哪怕他与周瑜的身份并不对等,周瑜却也没有轻视之意,反而还……
是欣赏吗……?若他没有看错的话。
周瑜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白日里他求援被拒,夜里也就横竖无法入睡。而那晚,几乎不会在夜晚弹琴的周瑜竟在那时弹琴引他过去,他才与他交谈了一段。
虽然结果还是拒绝,可给他的感觉却不同了。
只可惜他们并非同一阵营。
想到此处,竟莫名有些遗憾。
程普也不愿再与他闲扯,毕竟事态紧急,说完话就领着手下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离开了。
孙权还沉醉在程普口中的醇醪中,待听见步伐声时,就与踏出门的程普撞上了。
“程、程公……”孙权挠着头傻愣愣地笑,试图让人忽略他这偷听的行径。
程普一见孙权这装傻充愣明显已经偷听了全程的模样,那张一向沉稳威严蓄满胡须的脸,登时热气上涌,红了个透。
孙权尴尬地直往后退,“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程公……”
程普猛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手道:“无碍,无碍。”
“程公快些去忙吧,江东后方有我在,你们尽管打。”孙权正了正色,道。
程普点头,作礼离开。
孙权望着程普离开的背影,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程公刚刚那是……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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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醇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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