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顺着记忆中的山路往上走,这里的山高而大,石头多泥土少,道路崎岖,还不像现代旅游景点那种有阶梯的山路。
这里纯粹是人把草踩死,把泥石踩实形成的路,因为倾斜向上,所以很滑,叶一走得并不快。
许是平时上山捡柴的人多,这面山光秃秃的,道路倒是四通八达,不过要去到山那面的峡口,还是叶一走这条路最近。
此时是中午十一点左右,村里人要么还在田里忙秋收,要么在家做饭,山上倒是没看到人影,除了有个背着背篓从左手边那条横道向叶一走过来的年轻夫郎。
这人二十岁左右,好像是嫁到隔壁村又和离回来的哥儿,原身看不上村里人,不爱跟村里的哥儿姑娘一起玩,对同村哥儿也只是眼熟,叫不上名字。
还没等叶一想出个所以然来,对方倒先说话了:“叶一,原来你在这啊?”
不会又是那个来看他笑话的吧:“有事?”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疏离。
不怪叶一这样想,今天在喻知秋家院子里,围着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人肯为他说话。
来人似乎不被叶一的冷脸劝退:“今早的事我听说了。”
叶一靠在山路旁的一颗大石头上,眼神懒懒的看着远方:“然后呢?”
来人看着叶一,他卸了妆,露出干净精致的眉眼,脸色有点苍白,眼神淡漠疏离中又透着一股孤寂跟脆弱,额头上还有撞出来的红印,看着莫名让人心疼:“你的头没事吧?”
这么久还不进入正题,叶一没好气道:“死不了。”
似乎被噎了一下,来人转换话题:“那你还追喻知秋吗?”
果然是来看他笑话的,叶一懒得回。
来人似乎看出了叶一的不耐烦,仿佛想逗他开心似的:“其实我觉得你和喻知秋看起来很配。”
这人是在套近乎,还是打算先捧后贬,叶一狐疑的看向他:“哦,那你可能有眼疾。”
见叶一不信自己的话,来人辩解道:“我说的是真的啊,你是个好人,喻知秋也是个好人,再说你们的样貌,在这十里八村就没有谁长得比你们更相配了。”
叶一轻嗤一声:“你哪里看出我是好人?”
来人狐疑的看着叶一,似乎才看到他眼里的陌生:“你可能不记得了,一年前,我与孩子他爹和离回到村子,家兄和嫂子不肯接纳我,是你帮我骂了他们一顿,请来村长,才给我分了一间老宅,让我和孩子有了安身之地。”
发生过的事情,就算一时想不起来,也会因某些提示而重新记起。
这名夫郎叫王筝,今年二十岁,十五岁时嫁去隔壁村一个木匠家,听说那个木匠不做人,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就开始磋磨他,因他只生了一个哥儿,没有儿子,家婆也不帮他。
王筝也是个争气的,不知怎么闹,去年带着三岁小哥儿和离回家,但回来后哥嫂容不下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顾虑亲情还是其他,没有了对付夫家那边的锐气,在哥嫂面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原身路过时看不过去,他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跟王筝兄嫂吵了起来,这才惊动村长。
最后王筝得了他王家一间老宅,他又用和离时拿回来的嫁妆买了两亩田地,就跟孩子在这安了家,日子虽然清苦点,但没有打骂没有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心里舒爽无比。
想到这些,叶一对王筝的态度就没那么疏离和戒备了:“我不喜欢喻知秋了。”
王筝有点惊讶:“你是怕被赶出村子吗?”
“不是。”叶一不愿多说,总不能说我换了芯子,不是原来的叶一了吧,那还不得被人当成妖魔鬼怪烧了。
叶一转移话题到:“我是个好人我认了,喻知秋怎么就是好人了,他那么高傲、冷淡,不好接触,看着就像个大反派。”
王筝被他语气中的孩子气逗笑:“他和你一样,你表面看起来娇蛮任性、脾气暴躁,实际上是个心地善良的哥儿,他也只是表面看起来高冷而已,内心是个温柔的汉子。”
那真没看出他那里温柔。
王筝见他不信,赶紧举例道:“有一次我不在家,林子爬上树去玩下不来,自己吓哭在树上,是喻知秋上去把他抱下来的,还用点心哄他,林子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孩子的心是不会骗人的。”林子是他儿子,一个四岁的小哥儿。
叶一啧了一声,心道:那你对好人的定义也太肤浅了,不过想到他对原身也是这样定义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叶一盯着地上忙忙碌碌的蚂蚁一时无言,发生这么多事,他很想有个人陪他说说话,说什么都好,而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王筝是唯一一个对原身释放善意的同辈。
想到他刚才说的,原来你在这:“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王筝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布袋,犹犹豫豫的递给叶一:“我听说你家没粮了,早上多蒸了两个馒头,去到你家时,你家锁着门,我就一直带着身上。”怕伤了叶一自尊似的小心翼翼的道,“你要吗?”
叶一盯着眼前的袋子,没有接:“我可能不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人了。”说出来有点矫情,这馒头是给原身的,不是给他的。
王筝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强行把馒头塞到他手里:“拿着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把你当朋友。”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只要别人对他一次好,他就能永远记得,并只看这个人的好。那个人所有不好的一面,都被他厚厚的滤镜过滤掉,别人怎么说都不为所动。王筝就是这样的人。
朋友吗?似乎也不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其实还是个喜欢热闹的少年,想到这他也不在矫情,拿起馒头吃起来,还不忘说一句:“那就多谢了。”
刚在喻知秋家喝了一碗粥,但他接着又是挑水又是爬山的,早饿了。
王筝见他吃了馒头,才想起这似乎在上山:“你上山干嘛?”平时是为了追喻知秋才上山的,这会不是说不喜欢喻知秋了吗?那为何还要上山,腰带上还挂着两个布袋。
叶一也不隐瞒:“家里没粮了,来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王筝扫了一眼周围:“这山光秃秃的,恐怕没什么吃的。”
“我去那面山。”叶一指了指峡口方向。
王筝道:“那面山危险,要不你来我家干活,我们省着点,粮食总能够吃。”把精粮卖了,买点便宜的粗粮,总不至于饿死。
两个馒头没多少,叶一一会就吃完了,他把布袋递给王筝:“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只有两亩薄田,能有多少粮,朋友是相互的,而不是一个只知付出,一个只知索取。
他感激他,更珍惜他,不愿自己成为他的拖累,即使再难,他也想靠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吃了两个馒头,感觉手脚更有力了,与王筝分别后,叶一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位于半山腰的峡口,从这里往来时路看去,光秃秃的零星有几丛灌木,而他即将去的那边山,草高林茂,郁郁葱葱。
好在还有一条人踏出来的路,应该是喻知秋进山时走的,山路两边是比人高的灌木,遮挡了视线,无法望到下面有什么。
叶一顺着这条路往下走,过了十来分钟,来到一个像足球场那么大的山谷,山谷周围是高大的树木,他视力好,还看到对面还有一坡竹林,山谷里是齐腰高的杂草,混合着一些野蕨菜。
他认识的野菜不多,基本都来自生物课本,忘记得差不多了,对这个蕨菜一眼就能看出,除了他长得比较特别,不是那种看上去叶子都一样的菜以外,还因为他喜欢吃凉拌蕨菜。
这一山谷的蕨菜,摘起来应该不少,不知道拿去卖会不会有人买。
不管了,先摘吧,好歹是个能吃的东西。
叶一怕蛇,在旁边折了一根树枝来打草,草被树枝撇开往旁边倒,露出下面的泥土和洞口。
洞口旁边有一些白色的绒毛,叶一突然想起高一暑假跟同学们去某山头露营,也看见过这样类似的洞口,有经验的导游说这是兔子洞,还教他们做了陷阱。
蕨菜不确定能不能卖出去,但兔子肯定能卖,叶一也不着急摘蕨菜了,先回忆下怎么布兔子陷阱。
边回忆边做,花了差不多一小时,把第一个兔子陷阱做好。
常听说狡兔三窟,一个兔子洞,可能有三个以上出口,陷阱得多做一些,叶一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第一个顺利后,后面的陷阱就简单得多了。
就在他一边埋头苦干,一边想象着抓到兔子卖了钱买了米的美好景象时,身后传来了喊他的声音:“叶一,你在干嘛?”
叶一转身往后看,是喻知夏,他怎么一个人在这?距离有点远,他不打算傻傻的在这喊话,陷阱也装了十几个,这些暂时也够了。
叶一站起身往回走,到刚才山谷的入口,站在喻知夏的面前:“你怎么一个人来这?”
喻知夏看着这个眉眼干净、精致,没有化妆,却比平时好看很多的叶一,一时呆住忘了说话。
叶一见他呆呆的,不说话盯着自己瞧:“知夏?”
喻知夏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喃喃道:“你不化妆还挺好看的。”
叶一无言的盯着他片刻,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知道我好看,但你也不用看呆了,我们同性,注定我们之间不可能。”
喻知夏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反驳道:“谁看上你,臭不要脸,到是你,不会是刚才在我家门口偷听我和哥哥说话,知道我们这时候上山捡栗子,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吧?”
原来他们刚才在院子里说的是要上山捡栗子啊,栗子?吃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厚着脸皮跟去?这样想着,叶一难得耐心解释道:“不是,我家里没粮了,所以上山找点吃的。”
说完还怕喻知夏不信,一脸的认真补充:“相信我,肚子饿的时候,你哥在我面前,都不如你小爹端来的那碗热腾腾的白粥。”
叶一话刚说完,就和某个扒开灌木丛钻出来的连粥都不如的人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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