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二的玉牌。”
太子妃自言自语，眼底浮现一丝难以置信，盯住怀里的小猫。
“时月。”一名男子轻裘缓带，自前方而来。
几名女侍卫见了他，纷纷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让她们免礼，来到太子妃面前：“时月，听说刚才平王在这边吵闹，你没事吧？”
“没事，”秦时月抱着小猫起身，“云兮，你看这个。”
她将方桐脖子上的玉牌取下，递给封云兮：“这是不是十二的玉牌？”
封云兮接过玉牌，借着火光仔细瞧了瞧：“是，今年除夕宴上，父皇给我们每人赐了一块玉牌，玉牌上的雕花各有不同，这块祥云玉牌正是给十二的。”
他看向秦时月怀中的小猫：“他的玉牌怎会在这只猫身上？”
“我发现狸奴的时候，玉牌就挂在它脖子上。”秦时月道。
“此次春狩父皇也在，十二不会如此不小心将玉牌遗失，”封云兮微微皱眉，“今日进山时，这块玉牌还挂在他腰间，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十二还未下山，难道……不，他身手高强，不会出事。”
“方才平王路过，声称他要去见陛下，我听他的意思好像话里有话，”秦时月道，“如今天色已晚，十二不是那么不着调的人，他迟迟未归，必然有事。”
“傍晚山里是有些动静，”封云兮沉吟，“平王府的侍卫回来过一趟，带了好些猎犬出去，我也是听说此事才从父皇那里回来。”
秦时月看着他手里的玉牌：“不管怎样，咱们最好派人去找找。”
“好，”封云兮对她的建议毫无迟疑，“我这就派人上山。”
话音未落，就见秦时月怀里的小猫伸出爪子，勾住他指间垂下的细绳，将那块玉牌拽了过去。
小猫轻轻喵了声，叼住玉牌，从秦时月臂弯跳了下去。
它这一下来得突然，太子夫妇皆是一怔。
小猫落地后并未跑走，而是转头看看秦时月，回到她脚边绕了一圈，用身子蹭了蹭。
秦时月一把捞住封云兮的胳膊，掐紧他的皮肉：“看到了吗？它在蹭我。”
封云兮温和笑道：“看见了。”
“我养了一院子猫狗，这还是头一个肯亲近我的。”秦时月惊喜，“哎，你去哪儿？”
脚边的小猫扭头跑向前方，没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看她。
秦时月松开夫君的手，着魔似地跟了过去。
封云兮无奈轻笑，跟上妻子。
小猫走走停停，将两人引到营地大门。
走了这一路，秦时月与封云兮都看出些端倪。
“你说它是不是想给咱们带路？”秦时月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夫君。
封云兮盯着小猫的动作：“是有点意思。”
他拉住妻子，转头吩咐跟来的侍卫：“带人上马，跟上这只猫。”
“我也去。”秦时月道。
封云兮眉心一皱，还未说话就被妻子握住双手。
“我骑射功夫比他们都好，”秦时月道，“这只狸奴看着有些灵性，它既然找的是我，还是让我跟去为好。”
封云兮心知妻子说的有道理，秦时月身为武将之女，比他这个文弱之人强过太多，可要让妻子夜里上山，他仍然不放心。
秦时月看出他的犹豫，笑着替他抚平肩上的褶皱：“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就当我出去散心，这趟出来，我还没跑过马呢。”
方桐站在不远的地方，看这夫妻二人有商有量，有些好奇。
这对太子夫妇瞧着感情不错，不像单纯的政治联姻，让她对这个世界稍稍多了那么一点好感。
有温暖的人在，周遭的气场都暖洋洋的，不像那个平王，所到之处戾气横生。
只见太子妃说服太子，跨上侍卫牵来的马匹，朝方桐柔声道：“小狸奴，你若知道玉牌的主人在哪儿，就带我们过去。”
方桐从喉咙里“呜呜”两声，以示应和，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来到那人救她的山道，地上蟒尸仍在，那人却不见了。
侍卫捡起血泊里的短刀，递给秦时月：“太子妃，您看。”
秦时月看了眼：“像是十二的刀。”
她当即发话：“立刻散开，四下搜。”
方桐吐掉玉牌，蹲在地上，看着众人举着火把四处寻找，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
猫的嗅觉和狗一样灵敏，她很快分辨出一丝异样的味道，那气味她闻过，来自那人身上的衣裳。
她飞快朝一处山坳跑去。
大约跑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崖洞出现在她眼前。
崖洞很浅，顶上伸出一块突起的山壁，底下向里凹进，仅容一人藏身。
方桐探头，就见一个人影靠在崖洞中，那人的腿挺长，不得不屈起双腿，膝盖紧贴在胸口。
方桐见他像个蚕蛹似地缩在洞里，不知是死是活，忍不住往前一跳，蹦了上去。
她刚落到那人膝上，就觉周身一痛，一只冰凉的手将她捏住。
“喵嗷！”方桐挣扎了一下。
这人力气贼大，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那人听见猫叫，五指微微一松，将她举到眼前。
方桐冲他挥挥爪子，柔软的爪垫毫不客气地糊上他的脸。
他替她杀了蟒蛇，她也替他找了救兵，他俩扯平了。
面前的男子用手指轻轻抚过她头顶的绒毛，低声呢喃：“猫？”
他的声音如清泉击打在云石上，冷冷的，却很好听。
方桐又踢了他一脚。
声音再好听也没用，再不把她放开，她找来的救兵就越走越远了。
男子似乎察觉她的不满，指尖在她耳边摩挲了两下，将她放开。
方桐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炷香后，受伤的男子躺上担架，太子府的侍卫将他抬下了山。
方桐蹲坐在马鞍上，舒舒服服靠在秦时月怀里，迎着微凉的夜风，听着太子妃毫不吝惜的夸赞，不禁有些飘飘然。
“我的小狸奴，你怎么这么聪明，不如以后跟了我吧。”
秦时月一路柔声细语，一手撸猫，一手控马，回到山下的营地。
还未进大门，就见贴身侍女兰溪在门口焦急张望。
秦时月收了脸上的笑：“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你刚走不久，陛下将太子唤了过去，说是追查今日山中出现刺客一事。”兰溪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道清。
原来，平王封无穷在打猎时遭人行刺，逮住的刺客声称雇凶之人与太子有关，封无穷将此事报给皇帝，皇帝将太子封云兮传去大帐询问。
秦时月听完，略一沉吟，对兰溪道：“十二殿下受了伤，他们担架走得慢，一会儿到了，你让大夫给他治伤，我先去大帐那边瞧瞧。”
她说完就走，竟连怀中的小猫也忘了放下。
方桐窝在她怀里，只觉她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座赤黄色的大帐外面。
大帐周围燃着数百支火把，四周亮如白昼，身着铁甲的禁军士兵腰间佩剑，手中执戟，结伍成队在外值守。
他们瞧见秦时月到来，领头的队长上前，朝秦时月行了一礼：“太子妃，陛下正在议事，非传唤不得擅入。”
秦时月心不在焉地撸了撸怀中的小猫：“我明白，我就在这儿候着，你们不用管我。”
卫队队长见她确无动作，低应了声，退回队列。
秦时月望着帐内晃动的光影，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方桐离她最近，将这声叹息听得明明白白。
她能理解这位太子妃的心情，自己的丈夫忽然卷入刺杀案中，换谁都会担心，更糟糕的是，这不是一桩普通的刺杀，被刺之人是封了王的皇子，凶手却指向太子，这根本是一场宫廷权谋的对决。
方桐不清楚平王和太子之间的恩怨，但自古以来，太子都是被最多人算计的那个。
若论身份，太子比什么皇子王爷值钱多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便是真要雇凶，哪会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
更让方桐奇怪的是，她穿的这位丙七身为刺客一员，并不知雇主是谁，而那被平王逮到的人，怎么就偏偏知道？
若说巧合，这也太巧了。
她竖起耳朵倾听帐内动静，就听里面传来一声——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说话之人却是平王封无穷。
大帐之中，封无穷跪在地上，高扬着头。
“刺客招认安水县有白鸟阁的据点，他们于半月前收到委托，而孟选义恰于半月之前途经安水县，”他看向太子封云兮，冷冷道，“众所周知，孟选义是太子的人，没有太子他进不了吏部，他替太子办事，自然合情合理。”
封云兮站立在侧，迎着封无穷的冷视，缓缓道：“平王慎言，孟选义任职吏部经过各部考核，你若想质疑我朝铨选之制，可拟文向陛下进言。至于孟选义为何途经安水县，他身为考功员外郎，上月奉旨考核外官，所行路线中便有安水一处，这并无任何问题。”
封无穷冷哼：“谁知你是不是算准他的脚程，故意让他在安水县雇佣杀手。”
封云兮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高居上座的皇帝，沉声道：“儿臣绝未雇人刺杀平王，但刺杀皇子一事非同小可，儿臣请父皇召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将刺客交予三司会审。”
皇帝双目微阖，右手放在膝上，手指轮换轻点，从方才封无穷控诉太子，到封云兮为自己辩驳，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此时听见封云兮请求三司会审，皇帝这才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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