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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何故

小盆只是看了江王一眼,便又飞快地将脑袋低垂下去。

原因无他,这位江王殿下的面色看起来叫人心里发怵。

小盆以为只要自己低着头不与江王对视,江王自然注意不到她。

却怎想,她听见江王喊了一声“岑夫人”。

她只得又硬着头皮将头抬了起来。

其实她跟江王并没有见过几面,且如今打扮得又俨然一副世家夫人的模样,因此江王并没有将她与曾经常出现在岁檀身边的那名时常羞怯的女孩联想在一块。

江王道:“早就听闻井家长女贤良淑德,堪称都城女子的仪范。但女子大度固然是好,可若一味地顺从夫君心意,不顾及世俗礼法,也会害了尊夫。”

他这番话不止岁檀,小盆听了也是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江王身份贵重,先前白夫人叮嘱过她,面对身份比自己尊贵的人时,就算心中有一百个不愿,只消顺着他们就是了。

因此,小盆虽不解江王这话说得究竟是什么意思,仍是颔首答了声“是”。

江王见她低眉顺目,面上一副尊敬的神色,便知她应是心中无有什么主见,只知顺着夫君心意的女子。

这类女子,大抵都是夫君叫做什么,便一味顺从的。

否则她也不会日日都为着她的夫君来江王府寻小坛。

就算今日劝了她回去,那后头也会再来。

这样想来,江王觉得头疼得很。

江王道:“天色不早了,本王叫人送你回岑府,免得令岑兄等急了。”

小盆见时候确实不早了,便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不过岑府的车马一直在外面候着妾身,便不劳烦殿下遣人相送了。”

待小盆走后,岁檀见江王并未离去,便问:“殿下还有事么?”

江王:“有。”

岁檀:“什么事?”

江王:“岑家二郎固然少年风流,然却已婚配,钟情于他,于你并不是什么良配。”

岁檀噗嗤一声笑了:“殿下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就算岑二郎他并未婚配,我也并没有钟情于他呀。”

江王放在身前的右手不由地轻抬,对着她向前走了一步,直直看向她的眸子。

“果真?”

岁檀笑道:“这有什么不真的。我与岑二郎不过就是相识一场。”

江王看着她坦率的眸子,又想起了那日岑骁在书房时眼眸中的落寞。想来应当只是岑骁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坛虽没有那个意思,可难保在他夫人的再三夸赞下,不会叫小坛渐渐产生了那份心思。

归根结底,还是要避免从岑夫人口中再说出些赞颂自己的夫君的话来。

恐吓是不行的,那便应叫她少与小坛见面。

可这岑夫人来了这几日,眼看着小坛她多了许多笑颜,他若阻拦岑夫人来,恐怕小坛笑靥不再。

好在最近这阵子官署内耽搁的公务料理得差不多,待他这两日在署衙里仔细安排些人手,便能叫人将公务送到王府里头处置了。

届时他也好时刻去看一看小坛。

.

次日,岁檀与小盆一块去了慈幼局。

二人身上穿得都很朴实,一是怕张扬,二是小盆如今的身份尚是个秘密,若穿了在岑府时的装扮恐怕会惹来祸事。

推门而入后,庭院的银杏树下有穿着石青长袍的如玉青年正俯身教着几名小童说话。

是沈隽。

岁檀与他相视一笑,走近后问:“你这是?”

沈隽道:“先前你一向在意凳子他们,这些时日你抽不开身,无法再教他们。其中窍领我虽不懂,却知用药之事尚不能断,先前也略瞧明白了些你曾做的,这些日子有空我便教他们一教。”

岁檀抿唇微笑。

小盆已识趣地领着小凳子几人去了另一边玩。

沈隽问:“你身体感觉好些了么?”

岁檀将手腕伸出,眼眸含笑。

“不知道呢,要不你帮我探探脉,看看有没有余毒未清?”

沈隽叫她在石桌上坐下,屏息凝神探上了脉去。

沈隽脉探得认真,岁檀看他也看得认真。

因此当沈隽抬眼正要说身体已无恙时,正好看到她打量的目光,心中不由地被她烫了一下。

他咳了咳,避了避她的目光,说:“虽已无恙,这些日子还是要多休息,莫要劳累。”

岁檀点了点头,又问:“说来先前我中的是什么毒,似乎很难解的样子。”

她一直想问的,一直没寻到机会来问。

沈隽见周遭仍有些四散玩闹的孩童,便与她向僻静之处走去。

待四下无人了,沈隽道:“此毒并非中原之物,名字不详。然有一点,我觉得应说与你知道。”

岁檀:“什么?”

沈隽:“此毒与先前殷太妃所中之毒,乃是同一种毒。”

殷太妃是江王生母,而岁檀又是名义上的江王妃,很难不叫人产生遐想。

岁檀饶是早就知道她身上这毒是许贵妃派人所下,现下却也不禁心中纳罕起来。

为什么她与江王生母所中的偏偏就是同一种毒呢?

以先前这毒的难解程度来看,是遍寻都城名医都寻不到解救之法的奇毒。

如此奇毒,在中原甚至没有名号,想来并不叫中原的医师所熟知。倘若经常发现有人中过此毒,没理由不给这毒起个什么名号。

所以这毒其实少有人用,鲜少被人所知道。

那么能得到这毒的人想必也寥寥无几。

那么有没有可能,给她下此毒者与当初给殷太妃下毒者乃是同一人?

可殷太妃故去时,许贵妃年纪尚幼,与殷太妃应该没有这样大的仇恨,更想不到用毒药害死殷太妃的残忍之法。

岁檀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熏风殿密室内那些神态各异的殷太妃绣面,又想到了伏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许太妃。

许太妃虽没有承认一心想叫殷太妃死,可以她先前对李太后所诉说的心中委屈来看,她是极有可能做出那下毒之举的。

说什么许贵妃用密室祭拜许睿的亡灵,分明是许太妃为自己的开脱之举。

说白了,以往种种,作为姑母的许太妃不可能不知晓。那日她将许贵妃供出,兴许是她的断尾求生之法罢了。

岁檀现下懊悔极了,那日听了许太妃那样漏洞百出的话,她怎么就没有想过许太妃在说谎?许睿分明也是许贵妃所害,她怎么可能会为许睿祭拜。

她那日还是高估了许贵妃,想她尚有一丝良知,午夜梦回之际会辗转难眠。

现在想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岁檀问:“江王是不是不知道我与他母妃中的是同一种毒?”

沈隽道:“不知。”

岁檀哪里还有心思再在慈幼局内待下去,立时便辞别沈隽与小盆,回了江王府。

江王府内不乏有耳报神,岁檀以为江王今日照常去了官署,她会在王府内等上许久才能见到江王回来。

却怎知,她只是随口一问门仆江王什么时候回来。便听门仆回答说江王才回来不多时,现下就在府内。

她匆匆入府,便看到春和伴着江王与她迎面走来,似是又要出府的架势。

岁檀忙拦住他:“殿下要去何处,能不能等会再去?”

春和默默腹诽:还能去哪,自然是听说王妃你跑去了慈幼局要去寻你啊。

江王看了春和一眼,春和悄然退去。

岁檀与江王一齐走到一棵琼花树下。

树上已有红彤彤宛若樱桃似的细小果子一簇簇堆在枝头,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火热。

岁檀其实一路都在思忖该如何开口。

先前殷太妃是死于中毒一事,天下人是不知的,那当初年幼的江王知道么。

若贸然开口,岁檀不知道江王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因此对沈隽师兄弟造成困扰。

可江王一向良善,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我今日去了慈幼局。”

江王“嗯”了一声,尔后等着她继续说。

岁檀道:“她们听说我前不久生了心疾,便说起了先前您的母妃殷太妃也是患心疾离世。”

江王负在身后的手忽一紧,尔后缓缓说:“其实母妃,并非因心疾离世。”

岁檀看他:“那是?”

“宫中人都说母妃是自缢而亡。”

江王侧了侧身子,目光看向了树上鲜红的琼花果。

“可本王不信母妃是自缢而亡。”

岁檀向他身侧站了站,轻声说:“那您知道太妃她究竟是怎么……”

江王道:“当年常随侍在母妃身侧的有三人,一是湛芳姑姑,二是如今太后身边的行露姑姑。再就是内侍常平公公。”

“两位姑姑当时不在殿中,并未见到什么。常平公公在母妃身死后不久便病逝了。

“但本王数月前却又见到了常平。他却不愿与本王相认。本王便更加觉得当年之事定有隐情。

“只是可惜母妃故去十载,至今本王也没能查明当年的真相。”

岁檀看他眸中哀戚之色渐浓,便知他应是真的不知道当年殷太妃的身死真相。

她唤了声“殿下”,江王闻声看向她。

她说:“也许差一点我也死于心疾了。”

江王闻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本王不会叫你死的。”

尔后,说:“母妃的心疾只是宫中为母妃自缢之死的遮掩之说。”

岁檀道:“可也许所谓的自缢,才是用来遮掩的呢?”

江王疑窦丛生。

岁檀一字一句:“太妃她当初跟我中了同样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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