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边城的天还没亮透，城楼上的哨兵就猛地直起身，黑风口方向的天边，一缕灰黑色的狼烟正缓缓升起，在晨雾里格外扎眼。
“狼烟！是狼烟！”哨兵的喊声刺破寂静，惊醒了还在沉睡的边城，村民们纷纷披衣起床，士兵们则迅速抄起武器，朝着城墙方向跑去。
沈砚刚从育苗地回来，素色棉麻长衫的袖口还沾着陶片碎屑，冷白色的指尖正捏着颗刚发芽的青稞籽查看。
听到喊声，他立刻把种子塞进怀里，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石灰粉陶瓶，快步往城楼上跑。
额前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圆杏眼里满是沉着，路过演武场时，还不忘对正在集合的村民喊：“别慌！按之前练的来，弓箭手守城墙，投掷手跟在后面！”
萧彻比他先到城楼，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左手腕的刀疤露在护腕外，正拿着望远镜看向黑风口方向。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向沈砚，丹凤眼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沉声道：“阿古拉部的人来了，大概有两百多，还带着云梯，巴图的人应该在拖延他们，咱们得抓紧时间准备。”
沈砚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冷白的指尖点着防御部署图：“火油块在东、西两面城墙的陶片缝里，等他们靠近了，就用火把点燃；李石带一队人守南门，防止他们绕后；王禾的草药队在城楼下待命，随时处理伤员。”
黑风口的雪地上，巴图正带着部落勇士与阿古拉部的前锋缠斗，兽皮袄上沾了不少血渍，手里的弯刀砍得卷了刃。
“再撑会儿！定边城的人很快就到！”他大喊着，一刀逼退面前的敌人，余光却瞥见阿古拉部的大部队正往边城方向赶。
帖木果然没按常理出牌，只留了少量人牵制他，主力直奔定边城。
巴图咬咬牙，对身边的亲信说：“你带几个人继续在这拦着，我去给萧将军报信，告诉他们帖木的主力走的是东边的小路！”
东边的小路上，帖木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兽皮袄领口沾着冰霜，眼底满是焦躁。
他摸出怀里周奎送的地图，手指划过“定边城东门”的标记，周奎说东门防御最弱，可他心里总觉得不安，尤其是想起沈砚上次用融雪渠淹了他的营地，更是忍不住犯嘀咕。
“首领，为什么不跟大部队一起走？”身边的谋士忍不住问。
帖木把地图塞回去，狠声道：“巴图的人在黑风口拦着，大部队走大路能吸引定边城的注意力，咱们走小路绕到东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等拿下东门，就烧了沈砚的育苗地，让他没粮种！”
可他没说的是，他心里其实怕了，定边城的陶片墙和沈砚的古怪法子，让他总觉得这次偷袭没那么容易。
城楼下，李石已经带着士兵守在了南门，古铜色的臂膀上青筋暴起，手里的石锤握得紧紧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看到沈砚在城楼上挥手，他大声喊道：“先生放心！南门有我在，阿古拉部的人别想踏进来一步！”
沈砚笑着点头，眼尾弯成小月牙，却还是叮嘱：“别硬拼，要是他们人多，就往陶片墙那边退，用投掷器砸他们！”
很快，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阿古拉部大部队的身影，黑压压的人群朝着城墙逼近，云梯被扛在肩上，像一排排狰狞的獠牙。
打头的将领骑着马，朝着城楼上大喊：“定边城的人听着！乖乖打开城门投降，不然等我们攻进去，烧了你们的粮窖和育苗地！”
萧彻站在城楼中央，玄甲笔直如松，丹凤眼冷得像冰，朝着城下大喊：“想攻进定边城，先问问我们的陶片墙和火油块答应不答应！”
话音刚落，他抬手示意，城墙上的士兵立刻点燃火把，朝着陶片墙的缝隙伸去。
“轰”的一声，嵌在缝里的火油块遇热融化，晒干的沙棘枝瞬间燃起熊熊火焰，东、西两面城墙顿时变成了两道火墙，热浪扑面而来。
阿古拉部的人刚冲到城墙下，就被火墙逼得连连后退，几个试图搭云梯的士兵，云梯刚碰到城墙就被火焰烧断，摔在雪地里惨叫。
打头的将领看着眼前的火墙，气得咬牙：“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烧得这么旺？”
旁边的士兵脸色发白：“好像是用沙棘枝做的火油块，烧起来很难扑灭……”
沈砚蹲在城楼边，素色长衫的下摆垂在墙外，指尖捏着石灰粉陶瓶，对准城下聚集的敌人，轻轻一倒。
白色的石灰粉顺着风飘下去，阿古拉部的人顿时被迷了眼，咳嗽声、骂声此起彼伏。
“就是现在！”萧彻大喊，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拉弓射箭，羽箭像雨点般落在敌人中间，不少人应声倒地。
城楼下，张大娘正举着弓箭，手稳得不像之前，她盯着一个试图绕到城墙侧面的敌人，深吸一口气，箭“嗖”地射出去，正好射中对方的胳膊，她激动地大喊：“中了！按先生教的，瞄准关节真管用！”
就在这时，巴图骑着马赶到了，身后还跟着几个部落勇士，兽皮袄上满是尘土和血渍：“萧将军！沈先生！帖木还有一队人，走东边的小路绕后了，大概有五十多！”
萧彻脸色一变，刚想派人去支援，沈砚就拉住他的胳膊，他的手带着一点凉意：
“将军别急，东边的小路有融雪渠，我之前在渠边埋了陶片陷阱，特意留了薄边陶片，轻便易埋，踩上去就碎，能带动雪层塌陷，正好困住他们。让赵小满带几个人去那边守着，再放狼烟通知李石，让他留意南门的动静。”
东边小路的融雪渠边，帖木的队伍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雪地里的陶片陷阱藏得很隐蔽，他骑着马走在前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最前面的士兵踩中了陶片陷阱，脚下的雪层瞬间塌陷，整个人掉进了融雪渠里，惨叫着被冰水淹没。
“有陷阱！”帖木大喊着，想让队伍后退，可已经晚了，赵小满带着张大娘等几个村民从旁边的树林里冲出来，手里的陶片投掷器朝着他们扔来。
张大娘瞄准一个想拉人上岸的士兵，陶片“砰”地砸中对方的手背，她大声喊：“别让他们救同伙！按先生教的，砸手！”
士兵吃痛松手，掉进渠里的人很快没了动静。身边的士兵早就没了斗志，有人边往后退边喊：“这陶片陷阱太邪门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帖木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凉：“沈砚怎么连陶片的薄厚都算到了？周奎的地图上根本没标！”
他终于明白，自己还是被沈砚算计了，再撑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只能咬咬牙喊：“撤！快撤！”
城楼下，阿古拉部的大部队已经溃不成军，看到帖木的队伍也退了回来，更是没了斗志，纷纷扔下武器逃跑，不少云梯、弯刀落在雪地里，成了现成的战利品。
萧彻看着敌人退去的方向，丹凤眼终于松了点，却还是没放松警惕：“让士兵们继续守着城墙，别大意！巴图，谢谢你赶来报信。”
巴图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笑着说：“萧将军客气了，咱们是盟友，定边城有事，我不能不管。”
他顿了顿，又看向沈砚，“沈先生的火油块和陶片陷阱真是厉害，连村民都能上阵打仗，定边城是真的不一样了。”
沈砚笑着摇头，眼尾的月牙又露了出来：“不是我厉害，是大家都想守住这个家，张大娘刚才还射中了敌人，赵小满带队也很稳。”
他正说着，李石扛着一架缴获的云梯走过来，古铜色的臂膀上沾了点雪，兴奋地说：“先生！这云梯的木头是硬松木，拆了能做育苗地的支架，比咱们之前砍的杨木结实多了，搭两层架能省一半空地！”
沈砚眼睛亮起来，冷白的指尖敲了敲云梯横杆：“太好了！正好育苗盆越做越多，没地方放，明天就让王禾带着村民拆云梯，顺便把陶片墙根的雪再融点，用石灰水加固下缝隙。”
旁边的张大娘立刻接话：“先生放心！我们妇女队今晚就把融雪的陶罐准备好，明天一早来帮忙，以后这定边城的墙，咱们得守得牢牢的！”
沈砚从怀里掏出那颗刚发芽的青稞籽，指尖捏着种子，对巴图说：“你看，这颗种子刚发芽，等春天来了，咱们用云梯拆的木头搭育苗架，种上青稞，以后定边城和你的部落，都不用再怕缺粮了。”
巴图看着种子，又看了看雪地里的战利品，笑着点头：“沈先生想得长远，跟着你，咱们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傍晚时分，定边城终于恢复了平静，士兵们在清理战场，把缴获的武器、云梯归类。
村民们有的在给育苗盆盖干草，有的已经在准备融雪的陶罐，城楼上的狼烟已经散去，只剩下淡淡的烟火气。
沈砚和萧彻坐在城楼边，面前摆着两碗热糜子粥，旁边还放着巴图送来的奶酪。
沈砚的素色长衫沾了点烟灰，冷白色的脸上却满是笑意，他看着萧彻，眼尾弯成小月牙：“将军，我们赢了。”
萧彻点头，把自己碗里的肉丁拨给沈砚，丹凤眼映着夕阳的光，声音温柔得像晚风：“赢了，有你在，有大家在，我们总会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我就派人去查周奎和北境王的动静，不能再让他们给阿古拉部撑腰了，对了，缴获的弯刀可以熔了做农具，等种青稞时正好用。”
沈砚笑着答应，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颗盐腌沙枣，递给萧彻：“将军尝尝，这是王禾新腌的，甜得很。”
萧彻接过沙枣，放进嘴里，甜咸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看着沈砚的笑脸，嘴角忍不住勾起来，露出点虎牙尖。
夕阳染红了天边，加固好的陶片墙在夕阳下泛着暖光，育苗盆里的青稞籽悄悄生长，定边城的夜，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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