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破旧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着门口,橘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余袅睁大了眼,心跳一滞。
她全然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愣愣盯着老人的背影看了许久。
“阿嬷......”
喉间不自觉溢出一声呢喃,颤抖的尾音泯灭在空气中,较众多繁杂情绪先察觉到的是沾湿衣襟的泪。
老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累了,偏头靠在椅背上打盹。
李余袅一步步进了门,她的脚步很轻,不忍打扰老人的美梦。
她拿过挂在柜子里的毛毯盖在老人肩上,接着绕至老人身前,想要同小时候一般枕在老人膝前睡一会。
一丝血腥味猝不及防涌入李余袅鼻间。
她身体一僵,缓缓垂下头,对上一张剥了皮的脸。
鲜血不住下滑,原属于眼睛的部位仅余下黑漆漆的洞,怪物张大了嘴,一口把李余袅吞入腹中。
再睁眼,李余袅见到了管逐生。
和他以往嬉笑或严肃的神情不同,管逐生的脸上满是飞溅的血,他眼神空洞,透露出一股迷茫的死寂。
血腥味没有散去,反倒更加浓重了。
顺着管逐生的视线,李余袅迟钝地转头看去。一双暴起凸出的充血眼眸正狠狠盯视着她......那张脸,分明是李余袅曾见过的,属于管逐生父亲的脸。
目光下移,她的手臂从管父胸口穿透而过,心脏被她捏得粉碎。
而另一边,她的手箍在管芷云脖颈间,管芷云面色灰败,头不自然地向后歪去,已经没了呼吸。
“咳......”
那颗干瘪的心脏仿佛转移至她的胸膛里,李余袅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失力般跪倒在地。
她头晕目眩,眼前的画面不断扭曲翻滚着,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
一双沾血的破鞋映入眼帘,管逐生面色狰狞,熟悉的眉眼间全是极致的憎恶与暴怒,他高举手中的剑,一剑斩断了李余袅的头。
她的头似皮球般滚了好远,最后滚入岩浆中,被升腾的鬼手拽入十八层地狱。
“......”
李余袅猛然清醒,心脏处的剧痛还未褪去,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床单,差点抓出几个洞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沿洒在她脸上,深棕的眸子被染成金色。
“啪啪啪!”
大力的拍门声拉回她的思绪,门外那人像是等不及,一把踹开了李余袅的房门。
棽浅叉着腰,大步走到李余袅床前,伸手想要掀她的被子,“我说你是存心的吧?!叫了你那么久不理我,合着早就醒了!”
一只冰冷仍带微颤的手按住了她,李余袅望向她眼底,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苦笑。
棽浅:“......”装可怜?
李余袅收回手,掀开被子下了床,若无其事般换衣服,“有什么事吗?”
棽浅转过身,双手环胸冷哼一声,“......薄哥醒了,好在你那东西管用,要是薄哥醒不来,你就等着被我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说罢,她提步欲离开。
“等等。”李余袅边抚平衣角的褶皱,边叫住了棽浅。
棽浅背影一顿,却没急着走。
李余袅在心里组织了一番措辞,“他......薄哥怎么会离开薄家出现在这里?”
她很早就想问了,难道是薄家遣他出来历练?
棽浅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眸子瞪大,“你不知道??”
李余袅莫名摇头,她护送一舟回到薄家后两人就再无交集,更别说小世界一眨眼过了八年。
棽浅咬了咬下唇,“你去问薄哥,他不会对你生气的。”
“好。”李余袅是临时升起的疑问,也没什么要紧。
她换好衣服,和棽浅一同去到一舟的房间。
按照李余袅之前提议的,一舟被祖余按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舟脸上的苍白未褪,斜靠在椅背上小憩的画面十分美好,至少蛊住了棽浅,她停住脚步,顺手拦住了李余袅。
李余袅:“......?”
察觉到两人靠近,一舟展颜面向她们。
李余袅伸手窝在唇边,“身体可好些了?”
一舟挑眉,“为何不进来说话?”
李余袅看向棽浅,棽浅撇开眼,抢先跑进去,“薄哥你可吓死我了!”
她眼圈一红,眼泪说掉就掉,“下次还是让我陪在你身边吧!外人不靠谱,任你伤得这样重,我看了心疼。”
一舟表情微裂,不动声色把她推远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奈抬手制止了棽浅的哭嚎,一舟转向李余袅:“我们活着回来了。”
李余袅点点头,抬袖露出手臂上的伤处,“虽然受了伤,好歹是活着。”
一舟唇畔弯起,温声对棽浅道:“祖余在里面,你去看看他,别让他闯祸。”
棽浅撇撇嘴,对这毫不遮掩想要支开她的发言表示不满,但还是乖乖朝屋里走去。
屋门合上,一舟呼出一口气,蓦地拉开衣襟露出胸膛的伤口,“是鬼咒?”
李余袅也不避嫌,直直朝他那伤处看,“你知道鬼咒?”
用了黾魂叶,伤口旁的黑色纹路渐渐消失了,可以预见伤口愈合后会留下极其难看的疤痕。
“事实上,昏迷这些天我一直被困在鬼咒的噩梦里。”
说到噩梦,李余袅不可抑制想到了醒来前的那些画面。
鬼市身披斗篷的鬼怪交给她黾魂叶的同时,也强行捆绑给她一个灰色瓷瓶。李余袅从鬼市脱身后急着救一舟,便把瓷瓶随意一放就没再看过,现在看来那瓷瓶也不简单。
甚至李余袅脑中冒出一个猜想:一舟身中的鬼咒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归入了瓷瓶里。
她面色略有些难看,那边一舟顿了顿,轻声问道:“那天刺伤我的是另一只恶鬼?”
都知道自己被下鬼咒了,问这句不是废话吗?
不待她说话,一舟继续道:“......你打败了那只恶鬼?”
“是我。”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李余袅说:“用我画的符箓......可能是那只恶鬼并不怎么强。”
一舟抿紧唇,忽然笑出了声。
“你会捉鬼?要不要加入我们?”
李余袅一愣,心虚地想都是从管逐生那偷学来的,她眼珠一转,再次问出之前询问棽浅的问题。
一舟嘴角的弧度恢复平整,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反而用认真到略带讥讽的语气道:“他们要给人当狗,我不愿意,就逃出来了。”
这犀利到刻薄的话很难想象是从一贯沉稳的一舟嘴里说出来的。
李余袅咽了口唾沫,迟疑道:“......是给当今圣上当......当......”
“不是。”一舟知晓她的意思,“给一个......我非常讨厌的人当狗。”
好吧。李余袅摸了摸后脑勺,其余就是人家的家事了,她也没必要追根问底。
“你们之后要去哪里?”
一舟说:“京城。”
......
“薄哥你疯了吗?!她怎么能跟我们一起?”
棽浅站在马车前,不可置信地看着跟在一舟身后的李余袅。
李余袅伸出爪子,友好地摆了摆。
挑衅!一定是挑衅!!
棽浅快气疯了。
祖余没多少反应,平静得有些不正常,他把一块牛皮纸递给一舟,“北边找到的。”
牛皮纸上有灼烧的痕迹,其上的字迹已经看不大清,只右下角的落款清晰可见。
一舟的手指在牛皮纸上摩挲,双眉一点点拧了起来。
“和那人有关。”
祖余面容凝重,“不出意外的话,没错,但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李余袅探过头看了几眼,她从一舟手里拿过牛皮纸,皱眉看向落款。
“你......”祖余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舟打断了他的话。
“去京城沿途会路过寍县,到时候找人问问,做好准备再入京。”
他没有一丁点介意,祖余不好再提,于是点头道:“是。”
李余袅把牛皮纸还给一舟,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落款的字迹......分明是管逐生的字迹!会不会不是他,只不过是字迹相似......怎么可能?!她才不会看错!
听一舟和祖余两人的意思,牛皮纸的主人与那两只恶鬼有联系?
那就更不可能是管逐生了!
莫非是背后之人刻意仿写了管逐生的字迹,若是东窗事发便可嫁祸于他?
各种阴谋论在李余袅脑中闪过,她恍然一惊。
她在干什么......明明潜意识确定只能是管逐生,又在寻各种理由给他开脱。
可她实在没想明白,捉鬼人管逐生怎会与恶鬼有交往?
恶鬼不会听命于人,这张牛皮纸究竟要交入谁的手中?
遗憾的是具体内容被烧毁。
......别管了,明明想好和管逐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
系统倏地出声道:“宿主为何不想与管逐生有交集?”
李余袅跟在愤愤的棽浅身后上了马车,闻言苦笑道:“我定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人牵绊太深算不得好事。”
可惜她之前没想明白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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