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没能认出这人是伏洋。
他鼻青脸肿,脸上满是血污,姿势怪异的被绑成一团,破布娃娃一般动弹不得。
即使是这样,茹芸还是从熟悉的眼下痣认出了他的身份。
黑衣人扔下齐伏洋,看也不看茹芸一眼,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室内重新陷入昏暗。齐伏洋不知经历了什么,身上散发出恶心的怪味,和屋子里原本潮湿的酸臭味混合在一起,直熏得人作呕。
茹芸大半天没有吃东西,又挨了顿鞭打,整个人又饿又困,被如有实质的臭味一熏,她面色发白,侧过脸不断干呕。
这通动静吵醒了齐伏洋,他方才半睁开眼,就被身上剧烈的疼痛刺激得连声痛呼。
呼声之惨烈,听得茹芸的头更晕了,她刚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大门“啪”一声被推开,黑衣人不耐烦地砸了手里的碗,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长刀架在了齐伏洋脖颈上。
“吵什么?!”
刀尖下压,黑衣人眼睛一瞪,齐伏洋便如受惊的鸡仔般缩紧了脖子。
室内恢复了安静,黑衣人收刀入鞘,不解气地踹了齐伏洋一脚,正要转身离开,蓦地被脚上的力道拉得一趔趄。
齐伏洋艰难地伸出两只手抱住了黑衣人的脚,脸上涕泗横流,因行动不便,他努力磕头道:“......求求你......求求你了,放过我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黑衣人抬脚不客气地踩在他脸上,听他这么说,黑衣人饶有兴味地蹲下身,指着茹芸说:“我可以放了你,杀了她,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直面黑衣人充满恶意的目光,茹芸身子一抖,心中震惊。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更令茹芸不安的是,齐伏洋沉默片刻,竟真转眼看了过来。
肿胀的眼皮遮挡了他的大半视线,此时认真观察了一会,齐伏洋终于认出了茹芸。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近乎狼狈地移开视线,下意识放开了拉住黑衣人的手。
甫一放手,黑衣人站起身,猛地踩在他想要收回的手上,不等他发出痛喊,黑衣人发力碾了碾,安静的室内响起骨骼断裂的脆响。
“啊啊啊——”
齐伏洋眼皮一翻,痛得昏死过去。
他的手很快肿了起来,充气的馒头般,青青紫紫很是吓人。
茹芸极力忍住颤抖,出声叫住了即将离开的黑衣人:“......能不能放过我们,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
一再被阻止行动,黑衣人眸光冰冷,他看向茹芸,眼角微眯似乎笑了一下,“你,还是你们?”
茹芸抿唇,不清楚他这样问的意思。
一个或两个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份赎金与两份的不同吗?
不待茹芸说话,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举至胸前,锋利的刀面折射出他凶煞的目光,茹芸打了个寒颤。
黑衣人将匕首扔在茹芸脚边,歪头道:“你们两个我只能放走一个,你可以现在就杀了他,他死后我就放你走。”
他说完就离开了屋子,留下屋里的两人和一把匕首。
茹芸脑中一片空白,霎那间仿若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冰冷的匕首就躺在她的脚边,而齐伏洋被绑得严严实实,目前还处于昏迷中,如若黑衣人说的是真的,她可以说是占尽了优势。
可是......谁知道黑衣人会不会信守诺言?
茹芸一点点把匕首踢至身后,后仰身体用绑住的手去摸,期间手指被刀刃割得血流不止,她咬牙忍痛,终于捡起匕首,用刀刃去磨绳子。
磨到一半时,齐伏洋闷哼一声,幽幽转醒。
残余的疼痛还未散去,他疼得左右翻滚,弓着的背脊像濒死的鱼虾。
但这次,无论他怎样喊叫黑衣人也没有进来,他像是当真在期待两人中的胜者。
痛意过去,齐伏洋瘫倒在地上,涕泗和着血糊成一团,他不复茹芸记忆里的光风霁月,调色盘般的脸看上去非常恶心。
茹芸磨断了最后一根绳子,力气用尽,匕首摔落在地,她垂下手,手掌酸痛难忍。
落地声吸引了齐伏洋的注意,他艰难仰过头,声音嘶哑虚弱:“......茹芸?”
茹芸睁大眼,“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两人明明没多少交流。
齐伏洋弯唇想要笑一下,动作牵扯到面部的伤口,他面色难看地收回笑容,“你常来铺子里......村里的人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他原来是认识她的。
茹芸心间泛起一丝甜意,她强压下嘴角,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被抓来这里?”
齐伏洋垂眼,“我......不清楚,那人在巷子里把我打晕,再睁眼就已经在这里了。”
茹芸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手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捡起匕首,犹豫一瞬还是告知了他黑衣人说的话。
闻言,齐伏洋的脸色愈加不好,“我的手......”
他的手还未消肿,从先前的动静来看,手掌被黑衣人踩断了指骨,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拿起匕首。
离开条件对于茹芸来说是开卷考,基本断绝了齐伏洋获胜的可能。
齐伏洋勉强想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
茹芸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一起逃出去。”
她不说虚话,甩手便上前帮齐伏洋割断绑住他的绳子。
齐伏洋难得重获自由,但他浑身痉挛,难以靠自己的力量跟随茹芸逃出去。
茹芸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轻手轻脚打开屋门朝外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身影,她返身背起齐伏洋,用尽全力从屋子里逃了出去。
可她到底还是太过虚弱,齐伏洋又是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不过是走到屋子旁的湖边,茹芸就没了力气,一崴脚扑倒在泥地上。被极大的重量压倒,茹芸腹部传来剧痛,她侧身甩开齐伏洋,痛得根本无力思考其它,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摸走了她手上的匕首。
齐伏洋用颤抖的双手拿起刀柄,眼中闪过一抹狠意,高举匕首就要刺入茹芸的心脏。
不巧树上落下一颗果子,直直砸在齐伏洋的手背上,他动作一歪,那刀偏落于茹芸的手臂。
被肩上刺痛唤回注意,茹芸眯眼一看,齐伏洋还想再刺,但匕首卡在茹芸的骨头间,他手还伤着,一时半会抽不出来。
见茹芸看过来,齐伏洋慌乱下手脚并用,居然成功将她推进了湖里。
茹芸挣扎间沉入湖底,浮上水面的最后一眼,她看到黑衣人出现在齐伏洋身后,齐伏洋不断跪地磕头,黑衣人抽出袖中剑,一刀割断了齐伏洋的脖子。
鲜血溅了很高,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血可以溅那么高。
结果还是双死,可惜了......那份深藏于心的感情。
茹芸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放松身体沉了下去。
......
完全没有想过还有睁开眼的一天。
茹芸眨眨眼,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恍惚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可回头一想,只觉脑子里空荡荡的。
身边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你醒了?”
茹芸一点点转头看去,坐在一边的老人身穿破旧的衣服,手上缝补着什么。
她直愣愣盯着老人,一时无话。
老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出门端来一碗破口的碗,她帮茹芸坐起身,把碗递给她:“喝了补补身子。”
没有急着问她问题,老人只是展现出最淳朴的善意。
茹芸接过碗,因为手抖,部分汤药散在衣服上,她全不在意,一股脑仰头喝了碗里黑糊糊的液体。
老人掏出帕子,细细为她擦拭洒落的汤药,完事收回碗,出门去了。
直冲脑门的苦味唤醒了茹芸的意识,她靠在身后的墙上,下意识抬手摸过腹部。
平坦的触觉提醒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大喊大叫,她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脑中五味杂陈,眼角蓦地落下泪来。
静静流了一会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块发黄的布料被递到眼前,茹芸抬眼看去,对上老人祥和的双眼。
心里一酸,眼泪流得更凶了。
茹芸略显慌张地接过布料,老人就坐在她身边,温暖的手掌帮她顺了顺背。
哭够了,体力也恢复了些许,茹芸谢过老人的好意,扶墙站起身。
走到门外,她发现这里极其偏僻,不过应该没有脱离村子的范围。
放眼看去,周遭只有这一户人家,也不知道老人是怎样发现她并把她带回来的。
回去的路不好走,要翻过眼前的山,以她现在体力压根就做不到。
话又说回来,她能回去哪里......
牛家还是林家?
绑架她的黑衣人到底是谁?受谁的命令绑架她?
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茹芸捏紧拳头,极力想要否认。
身后,老人拍拍她的肩,不小心碰到伤口,茹芸痛呼一声,脚下不稳摔坐在地。
虚弱的身体禁不起这一摔,双重疼痛叠加,茹芸眼前一黑,再次昏迷过去。
闭眼前,老人慌乱的表情映入眼帘。
不要害怕......
不用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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