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铜钱被轻轻抛起——东北方向,正是村外那条小河。
事不宜迟,江箐让江倩倩在屋子里看好乔母,拉上乔白便往那条河的方向走去。
河水平静无波,只偶尔卷起几朵浪花,温和地向远方流淌着。
一路上没发现什么异动,也没见到之前那个白衣女鬼。
江箐把手垂在身侧,兜里揣着两张符纸以面对突发情况。
两人沿着河岸走到村尾,那里有一个祠堂,青瓦白墙,倒是和平常香火旺盛的庙宇有些差别。
祠堂旁有棵大槐树,就长在祠堂和小河的中间,十分茂盛。巨大的树冠上是茂密的枝叶,宛如一把大伞遮盖在祠堂的上面。
“我妈说这是她们村的树娘娘,平时村里人无论是外出打工或是长久出行,走之前都要上那树娘娘的跟前磕三个头。”乔白见江箐的目光停留在那棵粗大的槐树上,便给江箐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棵古树。
“这树打从村子建立的时候就在,现在已经活了八百年了。一开始这树还没那么高大,现在已经把这个祠堂挡上了大半,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阳光才能照进来。”
人活百年,树活千年。这树显然已经通人性甚至可能有了道行。
想到这里,江箐把手掌放在树干上,一股醇厚包容的力量短暂地萦绕在她的手心,果不其然这大槐树已然成精。
但是里面没有乔母的气息,凶手不是这棵槐树。
江箐收回手,和乔白往祠堂走去。
祠堂的西边有个石碑,上面刻着祠堂的来历:
南宋初年,小陈村在村长陈启的带领下在此垦荒建村,全村三十多口人就此安定下来。
起初,小陈村紧邻白柳河,土壤肥沃,农作物产量高,村民的粮食十分充足。
可之后又有两三个村子在河的上下游建村,十里八乡都靠这一条白柳河生活,若是赶上灾年洪水或是旱涝。全村人的收成都要大打折扣,越来越多的人吃不饱饭。
村里人一合计,就给河伯建了个祠堂,每三年祭祀一下,好让河伯保证三年内风调雨顺。
这祠堂临水而建,几百年间数次洪水都没冲垮它,村里人都相信这河伯祠真受河伯的保佑,香火也越来越旺。
只是现在,江箐抬头看了看这个祠堂,里面常年不见光,也很少有人来祭拜,更没有守殿人。
这样看来,很可能有脏东西在此借住。
只是为什么偏生勾了乔母的魂,乔母常年不回村子,应该没有地方得罪了那妖怪,真是稀奇。
没时间细想了,救人要紧。
江箐带着乔白往家走去,进屋的时候江倩倩正焦急地坐在椅子上,见她们进来立马问道:“怎么样了,刚刚伯母突然大喊一声不要就昏了过去。”
手指轻轻将乔母的眼皮掀起,仔细观察了一番,江箐确定乔母并无大碍,稍稍放心了些。
乔母的魂魄离开身体太久,今天晚上必须动身去把她寻回来,否则很可能魂魄再也回不去,最后乔母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江箐叫司机小刘在宅子的门口挂上一对红灯笼,方便乔母的魂魄回来时能找到路。
“今天晚上你在这里好好看着阿姨,这红线褪了色就说明她的魂回来了,你就把门口的红灯笼拿去烧了,记住在灯笼烧完前不要说一句话。”江倩倩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她虽然不能帮乔白一起把她妈妈的魂魄带回来,但是这也是她力所能及的事了。
江箐拿笔蘸朱砂在门上画了两道护宅符,三台在上,以敕令请神破邪祟。
双手掌心朝上,左手中指自右手无名指与中指穿过,片刻掐出一个五岳印,以请五雷令人将军收妖斩凶。
一切准备就绪,天已微微擦黑,江箐与乔白再次来到祠堂前。
江箐从兜里把之前画好的符拿出来,从里面挑出两张不一样的符递给乔白。
“这张是护身符,你折好后贴身收起来,千万不能沾水。进去后跟紧我,若是不慎走丢了就把这张符纸点燃,用两指夹住横放在眼前,它会带你回家。”
叮嘱好乔白,江箐右手立剑指运炁直至灵台,冲开之前设下的阴阳眼禁制,方便之后进祠堂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天终于黑了,两人推开祠堂大门,朝里面走去。
祠堂大门厚重又鲜少有人来祭拜,推开时上面落下了许多灰,惹得人不住地咳嗽。
乔白抬眼看向正对着大门的河伯像,往常慈眉善目的模样在月光的照射下半明半暗,变得有些狰狞。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地抱紧江箐的胳膊。
“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她决定把问题留给专业人士解决,看看江箐有什么发现。
殿里为数不多的月光照在河伯像上,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奇怪的是,江箐并没有觉得那神像有什么问题。
这大殿虽然光线灰暗,却并无几分阴森的气息,问题大概并不出自这里。
她扫视一圈殿内,送子观音、土地公、月老……还有那个鼠头拿玉米的、那个鱼头拿钢叉的,都是什么奇怪的神仙啊……
这也太杂了吧,简直是群英荟萃。
就算用膝盖想也不能灵吧!
江箐觉得有些无语,她沉下心仔细观察了一番大殿。
在一群奇形怪状的雕像中,一个身着绿裙的女神像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神像梳着一双蟠髻,双眼微微上翘,双手微拢在身前,显得端庄而喜庆。
这样貌和前面那些动物人形态的神像大为不同,符合中国人的传统审美。
“这是哪个神仙?”江箐指着这神像问道。
“这是河伯的妻子。”乔白回忆了一下,确定了这神像的身份。
明明所有神像的脸都冲着门口,而这神像却好像若有若无地看着她们,这张脸越看越觉得怪异。
江箐覆在乔白肩头轻声耳语两句,下一秒,两人分头上前吹灭了所有殿内的蜡烛。
之间寂静中,那神像身后的影子变了几分,再眨眼却又恢复原状。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座神像上了,江箐走上前去,拿起那神像砸了下去。
神像四分五裂,一簇黑烟从裂缝中冒出,迅速窜到那大槐树的枝丫上。
找到了。
江箐从包裹里掏出铜钱剑,这把铜钱剑最古老的铜钱能追溯到汉朝,经过千百年的辗转,上面所沾的因果和煞气让无数鬼怪敬而远之。
指尖血滴在剑刃上,煞气感受到血腥味肆意地溢出。
江箐提剑就往那树干上劈去,就在剑身要接触到树干的时候,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出现。
两人立刻闭紧双眼,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尖叫。
“秦舒,你害得我好惨啊,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啊——”
白光散去,再睁眼,只剩下乔母的魂魄孤零零地站在树下,眼神空洞洞地看着远方。
江箐见状立马把乔白手里的引路符拿过来,点燃后在乔母面前顺时针转了三圈,念道:“生魂离体,速速归家!”
那魂魄便往宅子的方向飘去,两人跟在乔母的魂魄后也往宅子那跑去。
到了宅子门口,两人才发觉不对,这灯笼好端端地全掉在地上,院子大门大开。
江箐急忙往楼上跑去,打开房间门发现乔母的身体还在,可是江倩倩却不知所踪。
红线已经褪色,说明魂魄已归位,江箐让乔白把灯笼拿去烧了,自己则伸出左手飞快掐诀。
留连[1]失主在北,可往水边所寻。
又是水边,舌尖狠狠抵住后槽牙,江箐冷笑一声。
乔白烧完灯笼后上了楼,刚打开房间就看见江箐坐在椅子上,黑着一张脸。
她忙问江箐发生了什么事。
江箐把自己的卦象和房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白,跟乔白说准备好一把大斧子还有一盆公鸡血和一捆白线。
“明天午时咱们就去砍树,我到要看看这树妖能护这本该被鬼差捉走的水鬼到几时。”江箐咬牙切齿地说道。
本该往生的怨鬼私自勾了生人魂魄已经行径恶劣,按常理江箐就该出手送她一程,没想到她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是吧,那就别怪我让你换种去底下的方法了。
第二天上午,乔白和江箐找遍大半个村子才借来了一把大斧头和一盆公鸡血。
村里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没几个人做力气活,这把斧头还是从一个老木匠手里借到的。
白线浸了公鸡血,被江箐拿钉子在大槐树周围布下了一个阵,防止树妖逃跑。
这鸡血墨斗线寓意为刚正不阿,可困邪祟禁鬼怪,使一般邪物无法逃脱。
江箐掂量了一下这柄斧头,撸起袖子就往树干上砍。
一下、两下,树干出了个不小的豁口。
刚刚还亮着的天此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周围变得昏暗了起来。
女鬼惨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秦三娘,你让人把我丢进水里害我丧命,现在又叫人想让我灰飞烟灭,你好狠毒的心!”
只见那女鬼自河中而出,裙摆被淤泥脏污,一身白嫁衣狼狈地糊在身上。
她站在阵外,空荡荡的眼眶就这么盯着江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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