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混沌中艰难地挣脱出来。
纪野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她差点又晕过去，感觉像是被硬塞进了一个狭窄的容器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不对，这不是幻觉。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护工服，上面还沾着不明污渍，手里推着一辆推车，车上放着几个棕色的玻璃瓶，里面晃动着浑浊的液体。
视线所及，是一条无比冗长、灯光惨白的医院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底下却隐隐透着一股腐臭。
这不是她的身体，这里也不是她加班猝死的公司。
忽然一道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信息流，强行刻入她的脑海：
【身份确认：741号场景（废弃仁爱医院）底层NPC——送药护工。】
【基础规则：每日按规定路线送药。将3号车架的药品送至东侧封锁区外的‘病人’。注意：他们总是声称需要‘蓝色药瓶’，但规则规定，只能给予‘棕色药瓶’。禁止给予蓝色药瓶，禁止进入东侧封锁区。】
【核心指令：维护规则，获取业绩。业绩点将决定你的存在等级。】
NPC？规则？业绩点？
生前作为社畜疯狂加班的记忆，和眼前这超现实的诡异场景交织在一起，让纪野一阵恍惚。
所以，她没死透，而是穿进了某个恐怖游戏里，成了一个送药的NPC？
就在这时，远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
“快！这边！找个房间躲起来！”一个紧张的男人声音响起。
“那、那护士好像没追过来……”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回应。
纪野僵在原地。玩家？
几乎是本能，她低下头，努力让自己模糊的面容更加不起眼，同时按照脑海里浮现的规定路线，僵硬地推着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反方向走去。
金属推车的轮子似乎有些锈蚀，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那两个玩家显然也听到了声音，瞬间噤声。
纪野能感觉到两道警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心脏砰砰直跳，不是演的，是真的害怕。她现在可是“NPC”啊！被玩家发现了是不是要被“刷”掉？
但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那两个玩家只是紧张地盯着她，慢慢后退，似乎在她身上没有感知到直接的威胁。
“是个推车的NPC，好像没攻击性。”男玩家低声道，语气稍微放松。
女玩家小声啜泣着：“吓死我了……刚才那个跳楼的护士……”
纪野维持着麻木缓慢的步伐，与他们擦肩而过。就在交错的一瞬间，她看到那男玩家胸口的铭牌上写着“实习医生”，女玩家则是“病患家属”。
这是他们的身份吗？还是伪装的？
她不敢多看，继续推车前行。
按照规则，她需要把药送到“东侧封锁区外”。她推着车，拐过一个弯，果然看到前方走廊被黄色的警戒带封锁，上面挂着“危险，禁止入内”的牌子。
警戒带后的区域，光线异常昏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源，而在警戒带外，放着一把孤零零的长椅。
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影。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背对着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规则：将3号车架的药品送至东侧封锁区外的‘病人’。他们总是声称需要‘蓝色药瓶’，但规则规定，只能给予‘棕色药瓶’。】
纪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从推车的3号车架上，拿起一个棕色的玻璃瓶。瓶身冰冷刺骨，里面的液体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
她走到长椅后方，距离那“病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那“病人”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没有瞳孔。他的眼眶里只有浑浊的眼白，皮肤是死灰色的，嘴角却咧开一个极不自然的、巨大的笑容，一直延伸到耳根。
“药……”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的药……蓝色的……给我蓝色的药……”
强烈的恐惧瞬间扼住了纪野，她几乎想掉头就跑。但脑海里那条【规则】闪烁着冰冷的光，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她，迫使她留在这里，完成“工作”。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个棕色药瓶递过去。
“不！！！”那病人猛地爆发出尖锐的尖叫，整个走廊的灯光都开始疯狂闪烁！“蓝色的！我要蓝色的！你为什么不给我蓝色的！”
他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身体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扭曲姿态，朝着纪野扑来！
纪野吓得闭上眼，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就在那扭曲的病人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被弹开，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他身上的病号服开始渗出黑色的污渍，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压缩、拉扯，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滩黑色的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只有地板上留下了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灯光恢复了惨白。
走廊重归死寂。
纪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双腿发软，全靠扶着推车才没倒下。
就在这时，那道冰冷的信息流再次出现：
【规则维护成功。业绩点 10。】
【当前业绩点：10/100（0级）】
一股莫名的暖流凭空涌入身体，驱散了些许僵硬和寒冷。同时，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清晰了一点点，脑子里似乎也多了一丝清明。
业绩点……真的增加了？
所以，她的工作就是只是确保规则被严格执行？玩家遵守规则是求生，她执行规则是工作绩效？
还没等她细想，之前那两名玩家竟然去而复返，可能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他们恰好看到了那病人化作黑灰的最后场景，以及站在原地、扶着推车的纪野。
男玩家眼睛一亮：“刚才那怪物是不是爆东西了？被这个NPC捡了？”
女玩家看着地上的焦痕，又看看纪野，有些害怕：“我们……快走吧？”
“走什么？”男玩家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一个低级NPC而已，看样子没什么攻击力。估计是触发什么机制才干掉那个怪的。她推车上说不定有好东西，或者刚才爆了装备……”
他说着，竟大步朝着纪野走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推车，以及推车上那些棕色和零星几个蓝色的药瓶。
“喂！把你车上的蓝色药瓶给我！”他语气带着命令，伸手就要来拿。
【规则：禁止给予蓝色药瓶。】
这条规则瞬间在纪野脑海中亮起，带着不容违背的强制性。
眼前这个玩家，正在试图违反规则！
男玩家的手即将触碰到一个蓝色药瓶。
电光石火间，纪野猛地将推车往前一推！
金属推车狠狠撞在男玩家腿上，让他一个踉跄，抓向药瓶的手也落了空。
“你找死！”男玩家吃痛，恼羞成怒，似乎认定这个低阶NPC没有威胁，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朝着纪野刺来！
纪野瞳孔一缩。她没想到玩家会对NPC主动发起攻击。
可是躲不开，她的身体太僵硬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忽然瞥到在推车底层，一个毫不起眼的、用来装废弃纱布和棉球的污物袋上。一条信息自动浮现：
【废弃污物袋】：接触可能引发轻微污染，降低理智。（非规则物品，效果微弱）
来不及思考了，只能赌一把！
纪野猛地抓起那个脏污的袋子，朝着扑过来的男玩家脸上狠狠甩去。
“啪！”
污物袋砸在他脸上，里面的湿滑脏污的东西糊了他一脸。
“呃啊！什么鬼东西！”男玩家惨叫一声，动作瞬间变形，刺来的刀子歪到一边。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噪音在脑子里尖叫，理智值似乎在快速下降。
“规则……”纪野趁此机会，用尽力气，发出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声音，干涩而诡异“……禁止抢夺药品。”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什么。
男玩家脸上的脏污似乎与他试图违反规则的行为产生了某种联动。他脸上的皮肤开始不正常地蠕动，眼睛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嗬嗬”的怪声。
“他怎么了？！”远处的女玩家惊恐地大叫。
下一秒，“噗嗤”一声，男玩家的胸口猛地炸开一个血洞，一只惨白的、戴着护士帽的虚影从他背后一闪而逝，随即消失。
男玩家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迅速变得灰败，然后也化作一片黑灰，只留下一副小小的、不起眼的眼镜状物品。
【检测到玩家严重违反规则（试图抢夺管制物品，并对执行规则NPC产生致命恶意）。】
【规则维护成功。业绩点 30。】
【当前业绩点：40/100（0级）】
【获取物品：残破的感知眼镜（白色品质） - 可小幅提升观察力。】
冰冷的提示接连响起。
又一股更强的暖流涌入身体，纪野感觉自己的四肢更加灵活了，视野也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周围环境的规则脉络。那副眼镜也自动融入她的身体。
剩下的那个女玩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滚爬爬地逃走了，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纪野站在原地，喘着气，看着地上两滩黑灰，又看看自己恢复了些许血色的手。
恐惧慢慢消退，她开始有些明白。
在这里，规则就是铁律。违反规则，无论是“病人”还是“玩家”，都会被清除。
而她的职责，就是维护规则。只有维护规则，她才能变强。
她低头看向推车，那些棕色和蓝色的药瓶静静躺着注视她。
为什么规则强调只能给棕色，禁止给蓝色？那些蓝色的药瓶到底是什么？东侧封锁区里又有什么？
业绩点满了之后，会怎么样？
她感受到体内那微薄却真实存在的力量，以及那副增强了她观察力的眼镜。
一个清晰的念头取代了最初的恐慌：
她需要业绩。
她需要更多业绩点，她要升级才能知道一切。
她重新扶正推车，目光扫过幽深寂静的走廊，那里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和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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