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没有事？”
季蒙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前，从苏招娣苏来娣手里把苏秋救下来，焦急的拉过她仔仔细细检查。
苏二虎下手重，小丫头脸上起了几个通红又明显的手指印，破皮的血水也沾在了上面，季蒙看得心惊，赶紧又问：
“她们打你脸了，身上呢，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秋怔怔的看着季蒙，滚着泪珠儿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妈妈？”
是做梦吗？
原来走了的妈妈，突然回来了。
这会儿还正拉着她的手，在关心她……
季蒙愣了愣，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有个闺女，当人妈的准备。
但当她当真听到这一声妈妈，再看着小丫头一脸怯怯的小模样，季蒙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又没来由的有些心头发软。
“嗯，怎么了秋秋，吓着了？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伤着了，告诉妈妈？”
季蒙声音放柔应了一声，又问了一遍苏秋。
她检查过一遍，除了脸颊，没再发现苏秋露在外面的皮肤有明显的伤痕，但先前那一幕太吓人了，她担心苏秋在她之前已经被她们欺负过，现在还是二月多的天，正冷的时候，乡下更风大，她没办法直接把小丫头外面的小花袄脱了撩起衣裳来检查，只能问她。
“没。”
苏秋从三岁记事起，就没见过妈妈这么温柔对她的时候，她恍恍惚惚的，有些想哭，怕妈妈觉得她说不清楚，重新变成那个凶凶的妈妈，她又赶紧补充道：
“妈妈来的很及时，秋秋没有受伤。”
“那就好。”
季蒙手小心翼翼挨了挨小丫头脸颊，见上面血不是秋秋的，手指印也没起严重血痧，她微吐口气，说一声。
旋即，她把小丫头拉到身边，转身三两步上前把边上正愣住的苏二虎拎过来，抬手狠揍了他屁股两巴掌。
“小崽子，欺负人挺厉害的啊，你。”
注意到苏二虎手里的尖石头，季蒙心头火更大，她夺过尖石头，就在苏二虎脏兮兮的脸上比划起来。
“手里有块石头了不起了是吧？拿尖石头砸人，小崽子，你知道这块石头落在人脸上是什么滋味吗，啊？”
石头尖尖粗硬，划过薄薄的脸皮带着随时划破的恐怖感，季蒙又气势汹汹，苏二虎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放开我，你这个恶婆娘放开我……”
“苏招娣，苏来娣,救我，你们快救我！”
“三婶婶，二虎他错了，你放过他吧，他以后不敢再欺负苏秋了。”
苏招娣，苏来娣两姐妹回过神，赶紧上前来和季蒙求情道。
“放过他？刚才我们家苏秋被欺负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让苏二虎放过苏秋呀？还当帮凶。”
有仇就要报，最好当场报，这是季蒙的行为准则，她没有什么大人不能欺负小孩儿的概念，她厉声说一句，又瞥向两姐妹：
“还有招娣你们两个，平时苏秋奶奶可没少照顾你们吧，刚才你们一起欺负苏秋的时候，也不觉得亏心的啊？”
“苏秋她奶奶可真是好心拿肉拿糖喂了一群白眼狼！”
苏家两姐妹脸色瞬间惨白，小的苏盼弟不敢再吭声。
苏招娣从小被家里爷奶爸妈洗脑要照顾好弟弟，弟弟就是她以后的命，见苏二虎哭得鼻涕眼泪混杂一起的样子，她心疼又着急，虽然被季蒙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央求道：
“三婶婶，这事是我们对不起秋秋，对不起二奶奶，但二虎他还小，容易吓着，苏秋她现在也没事，你就放过二虎吧。”
“我们家就他一个男孩儿......他要有事，我妈我奶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要实在有气，你就朝我撒，打我一顿都行！”
苏招娣生得又黑又瘦，一副面苦的长相，家里穷还薄待的关系，她连件薄棉袄都没有，大冷的天，身上穿着一件缝了几十个口袋的破布衫，薄薄的嘴唇冻得乌紫，这会儿哀求季蒙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季蒙却连眼尾也没递个给她。
大概那本书里面有人和季蒙同名同姓的关系，季蒙完完整整看完了那本书，书里面关于苏秋十三岁逃村前的回忆只有简短几句。
季蒙却印象深刻，至今忘不了。
大奶奶想贪村里和国家给她的抚育金，又不想白养她这个闲人，再供她读书，把她十七岁，痴傻的远房侄子接来了家里，说以后她就是他的媳妇，她要照顾好他，不然就没饭吃。
那个个子不高，嘴眼歪斜的家伙，虽然痴傻，却不知道从哪儿学来喜欢撕女孩子的衣裳，虐打人的身体。
苏秋不愿意，拿凳子把他砸伤晕了过去，被招娣撞见了，招娣怕傻子出事，受牵连被打，不顾她的哀求和衣裳破损，喊来了家里人。
她衣不蔽体的被她们围在屋子里讨伐谩骂，大奶奶举着棍棒把她狠狠打了个半死关进猪圈。
那一晚，苏秋以为她会死，但天亮后，她到底活着。
但她终于明白，那个她从小爱着的小村子，爸爸辛苦造起来的房子里，已经没了她的容身处。
从她被妈妈抛弃，奶奶死后，她就没了可以栖身的地方。
她甚至找不到人帮她。
村里曾经受过奶奶恩惠，愿意为她出头的人过世的过世，离开去外面闯的去了外面，剩下在村里的人，不敢惹上苏二虎一家子滚刀肉，偶尔偷偷给她一口吃的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善意。
她想活着，不想嫁给傻子，不想再经历一次衣裳被撕碎，被打的滋味。
在她们和傻子一家争执赔偿的时候，她放了一把火，趁乱逃离了她的家。
招娣的名字，书里只出现过一次，却给了苏秋幼小童年最深的一次伤害，就不是个良善人，没有同情理。
“苏二虎是你们家的宝贝疙瘩，我们秋秋就不是我们家宝贝疙瘩了？现在怕苏二虎吓着，刚才你们合伙欺负苏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季蒙冷嗤一声。
“我当然要找你算账，不止你，你们两姐妹，再苏二虎，一个都别跑。”
季蒙说着，抬手就给了苏招娣，苏来娣一巴掌，回过身又朝哭嚎着的苏二虎甩了一巴掌，觉得不够解气，反手又给了他一下，等苏二虎的脸肿成猪头，哭都哭不出来了，才把人扔了出去。
“给我记住了，苏秋她爸没了，她妈还在，不是你们这些崽种能欺负的！”
“给我滚！”
季蒙整张脸冷着，气势说不出的吓人，是苏招娣两姐妹从没见过的模样，她们捂着被煽得木痛的脸吓得仓皇无措，连忙连拖带拽的扯过苏二虎跑了。
“吓着了？”
看一眼苏二虎和苏招娣三姐妹跑开的方向，季蒙偏头看向身边的苏秋。
小丫头正仰头呆呆的望着她，她生得瘦弱，小小的一只，能清晰看到身上的骨头，脖子胳膊都细细的，仿佛一折就能断，一张脸精致小巧，洋娃娃一样，这会儿顶着几个手指印，有几分可怜，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漂亮得像照耀在阳光下的琉璃，看着便让人心头发软。
不用经历大肚子，身材走形变丑，分娩时的十级阵痛，就有这么个白软可爱的女儿，倒也不错。
季蒙神色微缓，抬手给她扒拉了下支棱在头顶的一撮呆毛，哄她：
“不怕啊，妈妈就是太生气了，他们不该那么欺负秋秋。”
“秋秋不怕。”
苏秋摇摇头，又用力点点头，她悄悄掐一把自己的手心——好痛！这个妈妈是真实的，她真的没走回来了，还对她很温柔……苏秋乌润的眼一霎亮起来，似曳满了漫天星光。
“妈妈，秋秋没有被吓到，就是感觉刚才妈妈好厉害。”
这是第一次，她不怕妈妈凶起来的样子，还好喜欢。
“这就厉害啦！”
季蒙失笑一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把小丫头软乎乎的小脑袋，注意她先前扔在远处的老式皮箱，季蒙几步过去捡起来，又回来牵了小丫头的手：
“走吧，我们先回家。”
苏秋注意到季蒙手里的箱子，她微怔一瞬，大眼也黯淡下来。
妈妈回来应该是有东西落了忘记带走。
她还是会离开这里，不要她的。
如果，这时候，她求妈妈，告诉她，她会听话，以后也会多多干活，不会成为她的麻烦……
妈妈会愿意留下来，不再不要她吗？
苏秋小手攥了攥，她仰头望了眼季蒙，到底没敢把话说出来，只小声回道：“好。”
季蒙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她一手拎着箱子，一手牵着小丫头，依着系统的导航，慢慢往家里去。
苏家住在村子靠里边，房子是原身丈夫苏峸当兵后寄回来钱在老房子的基础上翻新造的小砖房，外面砌了个小院。
七十年代末，经济开放了，划了特区，但对地处偏远的小磐村这里还没什么影响。
大家还是种地为生，胆子稍微大点的，在家里多养了些家禽，喂了两条猪，日子过得能吃饱，偶尔有顿肉。
村里还是茅草房和土墙房居多，苏家的房子在村子里算是比较好的一家，造得高，又是小青砖，比较醒目，也好找，没多久，就到了。
季蒙正要上去推门，这时，小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破烂邋遢的老太太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眼见就要和她们撞上，季蒙迅速拿箱子过去挡了一下。
“哎哟喂，摔死我了！”
“哪个要死的，不长眼，走路不看的！”
箱子怼过来，吴开芬直接一个屁股蹲摔在了门槛上，她下意识张嘴开骂起来，等扶着腰龇咧着嘴看到季蒙，她浑身一僵，人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季，季蒙！”
“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吴开芬问道，眼睛又慌张的往院子里瞥了一眼。
季蒙眉心轻拧看着她，一时没吭声。
系统给的原身信息太多，她只把苏秋和她即将要见的婆婆的脸给记住了，别的原身接触多的人，她只记了基本信息，人物照片她要慢慢想才能对号入座想起来。
面前的老太婆，她印象模糊，正打算问系统，就听到苏秋有些怕的喊了声：“大，大奶奶......”
大奶奶，苏二虎的亲奶奶。
也是书里暗黑了苏秋整个童年，让她被迫逃家，流落街头的罪魁祸首。
系统给的资料里，苏秋从三岁记事起，就很怕吴开芬了。
和原身对苏秋的冷漠不爱理会不同，吴开芬经常私下里骂苏秋，说她是丫头片子福薄短命鬼，苏二虎抢苏秋的东西被同村伙伴打，她不去找打苏二虎的那些人，上门就拽着苏秋打。
房爱花力气不如她，干不过，原身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秋是个女孩，她重男轻女，她一直不喜欢秋秋，从来不管，看到秋秋被打，她都冷眼看着。
渐渐的，吴开芬对苏秋来说，就成了让人恐怖的存在。
秋秋才刚记事的年纪，原本活泼可爱的小丫头，被这么接连几回吓，胆子越来越小，成天门都不敢出。
房爱花愁得不行，最后给儿子苏峸打电话说了这事。
苏峸回来把吴开芬儿子苏大志揍了一顿，让吴开芬收敛下来，之后又把原身和秋秋一块儿接去了部队随军，想给秋秋换一个环境。
苏秋去部队后，爸爸苏峸能力出众，人际关系处理不错，苏秋又长得可爱的关系，军区家属院许多奶奶婶子，还有小伙伴都喜欢她，她性子养得乐观许多，胆子也渐渐变大，不再怕苏二虎了。
但回到村里，吴开芬依然是她最怕的人。
就像现在，苏秋已经吓得整个人贴紧了季蒙，小手心也冒起了冷汗。
“到我家来有事？”
季蒙上前一步，把小丫头护在身后，神色冷然的看着吴开芬，须臾，她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这着急忙慌的，不会是来我家顺了东西要跑吧？”
暖心小棉袄秋秋：妈妈最棒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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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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