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
晨光初霁,小黑鸟姿态活泼的跳到尉迟纣的头上,用它那尖小的鸟喙不停敲打着尉迟纣的脑袋。
“走开。”
尉迟纣有些烦闷的伸手将头顶上的小黑鸟挥走,将头埋进了薄褥内,试图阻挡小黑鸟的‘进攻’。
谁知这小黑鸟聪明的很,被挡在被子外面的它,两只黑亮黑亮的小眼睛俏皮的眨了眨,趁着尉迟纣翻身之际,直戳戳的从一旁的裸露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怼在了尉迟纣昏昏欲睡的脸上。
“唔!”
被捂住口鼻,差点呼吸不上来的尉迟纣立马苏醒,怒气冲冲的起身坐了起来:“小黑!”
听到呼唤声的小黑,立即扑腾着两只黑色渐变色的小翅膀从被褥里飞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尉迟纣面前状似回答。
“啾!啾啾!”
尉迟纣扶着额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有些后悔了。
天知道这只小鸟有多吵。
距离上次尉迟纣将这只小黑鸟救回,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光。
最开始,小黑仍对尉迟纣保持警惕,常常用惊异害怕的小眼神看着他,碰不得摸不得,一靠近就啾啾啾的尖叫。
结果,不知道是这小黑鸟心大还是什么,不到半天时间,它就接受良好的依偎在尉迟纣手心取暖。
这是尉迟纣第一次接近除了人以外的活物。
因此,即便尉迟纣本身还是个小孩,他也非常具有责任心的,如同亲爹似的照顾这只小黑鸟。
吴管事的消失,不久之后才逐渐在宫中泛起涟漪。充满着封建迷信的宫人们认为,是冷宫里的阴气盛久不衰,妖魔泛滥,这才导致这件事的发生。吴管事作恶多端宫人们也清楚,他们认为坏事做尽,容易啊,被鬼怪给吞吃入腹。
所以,尉迟纣本来困苦的生活反倒因此变得轻松了些。
起码那些宫人们因为害怕冷宫里的晦气,而不敢再对他的吃食下手,生怕被妖魔所缠上。
据尉迟纣观察,宫人们每次都战战兢兢的将食物放到冷宫门前,然后拔腿就跑,像是藏在冷宫里的洪水猛兽在背后追捕他们似的。
尉迟纣本身也不怎么需要进食,所以他将宫人们送来的饭菜,多数都给小黑鸟吃了。
尉迟纣一开始还认为这只小鸟脆弱的会因风寒死掉,却没曾想,小黑如同倔强的狗尾巴草似的一直顽强生长着。
幼时的它,无时无刻不黏在尉迟纣的身旁。
他睡觉,它扒拉他头发;他赏花,它啄烂花瓣;他发呆,它就像小侍卫似的静静立在他的肩上。
一旦遇到打雷下雨的恶劣天气,小黑就像见了猫的小耗子般害怕,啾啾啾的叫个不停,将自己死死埋在尉迟纣的怀里躲藏着,等到雷声停了以后才敢出来。
尉迟纣猜,大抵是在暴雨天掉下鸟巢留下的梦魇罢。
许是怜悯之心作祟,一向不喜别人触碰他的尉迟纣,少见的允许了小黑鸟的靠近。
一人,一鸟。
他们就如同两只同样被抛弃的小兽般抱团取暖,度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就当尉迟纣认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稳定下去时,成年期的小黑一爪挠到他的脸上,狠狠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就比如:
幼鸟期的小黑:这是你家嘛?(眨巴眨巴眼)
成鸟期的小黑:这是你家吗?(鼻孔朝天)
乖巧呆萌的小黑一去不复返,只剩下这只六亲不认四叉八仰的臭鸟。
天还没亮它就啄他的脑袋,半夜发疯更是日常调味料。
这就导致了,尉迟纣经常性的怀疑人生:他当初为什么好心泛滥去救它?
不过,洒脱打滚如同疯狗似的小黑,即便常常给他带来困扰,但也在他本平静无波的心海上泛起一丝名为温馨的涟漪。
可能,不知不觉间,在尉迟纣的心里。小黑逐渐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黑色小鸟罢。
————————
尉迟纣下床后为自己倒了杯凉茶,坐在桌子上静静发呆。
“哐当”一声,陈旧的房门被来人毫无怜惜的踹开。
三皇子尉迟子肃连同他的小跟班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呦,九弟,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三皇子手摇折扇,嘴角上扬,面带讽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尉迟纣说道。
站在三皇子左边的人谄媚应和道:“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
右边跟班阴阳怪气的说,声音尖细而刺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不对?”
此话一出,立马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众人以三皇子尉迟子肃为首,松散的将尉迟纣围成一圈。他们身体后仰,双手抱胸,嘴角扯出轻蔑的弧度,个个眉毛高挑,讽刺满满。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尉迟纣仍旧面色平静,不动如山的坐在原地,淡定的将手中这一盏凉茶喝完。
尉迟子肃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一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所以,在尉迟纣想再倒一杯时,尉迟子肃恶意满满的一下子将茶杯打翻在地。
茶杯于手中脱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嘭”的一声撞在地上后碎裂,可想而知那力气有多重。
尉迟纣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渐渐浮出红色的指痕。
尉迟纣缓缓抬头,神色冰冷的看着尉迟子肃,眸底犹如看不见的深渊般直视着他,令尉迟子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装神弄鬼。
想了想,尉迟子肃冷哼一声,仍然嘴硬的嬉笑说道:“啊,不好意思九弟,手滑了。”
说罢后,他装模作样的在这间房子里走来走去。
突然,床帘处传来的一则声响引起了尉迟子肃的注意。
他微微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不由自主的转了一圈。半晌后,他恍然大悟。嘴角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将手背在身后,鬼鬼祟祟的静步朝那里走去一把掀开了床帘。
“————抓到你了!”
尉迟子肃神情激动的看着那即将出现的女………呃,小鸟??
他有些无语的将帘子放下,正当他准备将那只小黑鸟抓起来时,却被突然出现的尉迟纣用手挡住:“皇兄。”
尉迟子肃站在原地挑眉:“哦?”
“万万没想到,九弟居然有养鸟爱好啊。”他佯装善解人意的样子,趁尉迟纣一个不注意将小黑夺走并用力攥在手里。
“啾啾啾!”
小黑痛的尖叫起来。
尉迟纣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眼眸森然,死死盯着尉迟子肃那张充满着恶臭的嘴脸。
尉迟子肃将小黑凑到眼前,凝眸打量了一会儿后,瘪了瘪嘴不屑道:“嘁。我还以为是多珍稀的品种,让你宝贵成这样。没想到只是个普通的小鸟。”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渐而凑近尉迟纣压抑着愠怒的脸,“本宫,就喜欢九弟———你的东西。”
尉迟子肃肆意讥笑着,他举起手中的小黑鸟,像炫耀战利品似的在尉迟纣眼底下晃了晃:“我的咯?”
他哈哈大笑着,带着小黑鸟同小跟班们离开了这间小屋。
屋里一时间陷入死寂。
尉迟纣神情阴郁的站在原地,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
夜深了。
漆黑昏暗的夜空中不见一丝光亮,黑云遮盖了圆月,吞噬了星星,让整个夜幕充满着阴沉压抑的气氛。
本就凄清的冷宫如往常般安静,唯有零星的柳树被凉风吹拂的沙沙声作祟,吵的尉迟纣难以入睡。
尉迟纣躺在那张破烂的床榻之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过了一会儿后,他像是终于妥协般坐起身,在黑暗中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充满疤痕的双手。
他面无表情的坐了会,随即狠狠地攥住双拳,抿了抿唇,眉目阴沉的起身,离开此处朝承德宫走去。
即便此时已夜半三更,承德宫依旧灯火通明。
尉迟纣凭借身形矮小的优势,一步步躲过巡逻的侍卫,来到尉迟子肃的宫殿旁。
也多亏了尉迟子肃那目中无人,顽劣不堪且唯我独尊的性格,承德宫的侍卫一向不如其它地方多,得以让尉迟纣平安进入。
他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面色冷静,像一头警惕的猎豹似的静静等待时机。
不久后,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宫女侍卫们即将换岗,门外起码会有几十秒的时间处于无人期。
尉迟纣猫着身子,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视着宫人们的离开。
就是现在!
尉迟纣深呼一口气,快速朝宫殿门口跑去,轻轻推开殿门,一个侧身躲了进去,全程不到六秒时间。
进入之后尉迟纣也没有贸然起身打草惊蛇,他蹲在屋内屋外视线盲处,侧耳倾听门外传来的动静。
再确认门口两道脚步声后,他才默默离开此处,朝着屋内走去。
三皇子尉迟子肃,虽然既不是尊贵的太子,也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但毕竟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
三皇子本身也是个喜好奢靡的人,承德殿洋洋洒洒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财宝,古玩古画,尽显浮夸豪华。
尉迟纣此时正躲在金色琉璃屏风的后面。
“小狗,过来。”
尉迟子肃懒洋洋的倚靠在床边,手里不断的朝小黑扔着金瓜子。
“啾啾!”
小黑鸟小巧黝黑的脑袋高高昂起,像只小狗似的蹲在原地,眼神专注的看着尉迟子肃手中的金瓜子。
在尉迟子肃将手中的金瓜子向前方抛去时,小黑扑腾着两只翅膀,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般似的刁住了那只金瓜子,并向尉迟子肃飞去。
“哇!好狗,好狗!”
尉迟子肃笑的眼角起褶,他抚摸着小黑蓬松的羽毛大声夸赞着,小黑鸟充满灵性的眯起眼睛,“啾啾”两声,似是在回应尉迟子肃的表扬。
面前这“融洽”的一幕都被尉迟纣看在了眼底。
他身旁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疯狂的摇曳。
尉迟纣低头,嘴角微微扬起,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不见一丝笑意。
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床榻走去。
尉迟子肃惊惧的看着凭空出现的尉迟纣,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看着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稳步朝他走来的尉迟纣,不知怎的,尉迟子肃突然有些发怵,他不安的坐起身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尉迟子肃话还没说完,便被尉迟纣一个闪身接近,单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掐晕过去。
尉迟纣眼神沉沉,像扔脏东西似的将陷入昏迷的尉迟子肃随手扔到地上后,转头,一言不发的看向小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此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仿佛预示着危险的到来。
小黑试图挪动脚步,可是名为害怕的情绪,却让它的脚死死钉在了原地。小黑鸟的双翅紧紧贴在身侧,尖尖的鸟喙不断发出微弱而颤抖的鸣叫,原本黑亮的小眼睛布满了惊恐。
此刻,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它:
快逃!
尉迟纣面带微笑的将小黑抱起,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它发抖的羽翼。
过了一会儿后,他轻轻开口,声音诡异而又温柔似水:“不怕,不怕。”
“我来接你回家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