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公,何以怒甚也?”
同在场其他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帅哥对着刚那头顶羽毛、眼角下有道增生凸起长疤痕的大叔问道。
【夹了吗?没夹吧。这男孩子夹没夹我还听不出来?我能不知道?】
秦竹不时眉峰微挑,聚精会神地听那帅哥和其他人交谈。
怦然心动。
“公子扶苏,吾...”
【等等,他是扶苏?!exm?】
秦竹眼底兴味瞬霎隐没,嘴角一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腹诽:【出息!一道矫诏就自刎于边疆?白瞎了始皇大大对你手把手地教导!】
嬴政起身的动作一顿,一再出现的异响让他瞳孔微沉,而细思这言辞里的含意,他复又坐下,眸光加深,惊疑不定。
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谁在怪力乱神!呵,矫诏?还要让他的长子自刎!?
秦竹感觉到一股寒意激得胳膊上鸡皮疙瘩起来,后背震颤,回头看那帷帐照旧厚实严挡的门帘,眨眼莫名。
“陛下,所议之事既已陈明...吾等先行告退。”
秦竹走神儿不过几秒,心绪还乱着,回过神恰好与那看上去脸上就刻着固执的白胡子老儒瞥视对上,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老儒倒是给了反应,只见他眼皮上吊翻白眼,阴阳怪气抛过来一句:“女子应勤勉于内,以助夫成德,共治家道,而非以才名自炫于外也。”
秦竹:......
【淦!】
一口气哽在喉间,就在她想追上去“以理服人”时,转念又想起这是在梦里,正常走剧情罢了。
【算了算了】
她小声咕哝“角色不上升演员”好几遍,暂且不提。
“小竹?”隗状在相位这么些年,早已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儒生们在告退后即将离开帷帐时短暂停顿,他顿了顿,唤了声。
那句明显是胡诌乱扯的女诫他也听到了。
秦竹后脚跟着前脚走出,硬着头皮抑扬顿挫道:“吾无睡意,亦难成眠。”
【牛批!】
她在心底给自己无懈可击的临场发挥比了个“6”,庆幸自个儿还是有点子文学素养在身上。
儒生拂袖离场,让王贲有种大胜的快感,眼下他已然换成自在的模样,右衽露出里头的底衣,酒器在手,自斟自饮;
王翦与李斯一左一右站在公子扶苏旁,似乎在商讨什么事情;
而王绾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的神态,跽坐在嬴政下方。
隗状依允秦竹重新入座。
秦竹小碎步回到原位,憋住想龇牙咧嘴的本能反应,像模像样地跪坐在像是某种动物皮毛制成的毯子上。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是她。
嬴政眼神遽然幽暗,既而神色如常,细细端详。
秦竹自鸣得意,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棒,等梦醒一定要和清音好好复述一遍~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念头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实现...甚至大概率实现不了。
又是心里一通得瑟,秦竹目光直勾勾盯着桌上完全和博物院藏品一比一对照的器皿,心痒难耐。
虽说梦里这妆造细节抠到“入梦者没有内裤”可预见性地会被她诟骂很久,但她还是再次沉浸在整个梦境里精巧布景当中。
犹豫了三秒,她偷感很重地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小心去触碰那错金银工艺...瞬息沦陷。
【我嘞个乖乖!传说中的九族严选,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
一寸寸搓揉过青铜铸造工艺的巅峰之作,秦竹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啧啧称奇,盏底陌生又显诡秘的铭文让她看了又看。
“啧”了一声,确认自己看不懂杯底文字的秦竹默默放下酒樽,又抓起镶嵌绿松石的大勺子看半天。
嬴政目光追随秦竹的动作,不露声色地审视这个本应端静却稍显怯懦的旧臣之女。
药袋坠于腰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男人,悠哉悠哉地走近,手臂跟随着胯骨优雅摆动,线条流畅,目不斜视掠过帐中其他人:“陛下,容臣诊视。”
嬴政伸出手,示意侍医夏无且上前一步。
秦竹只是瞧了一眼,便收不回眼。
葛麻衣衫,神清骨秀,只是一个侧脸,足以秒杀所有。
【只是女人容易一往情深总是为情所困终于越陷越深...】
不知道为什么,秦竹莫名想到这首把爱豆牛郎化的BGM。
身体前倾,秦竹抬起小臂支着下颌偏头望去,面上波澜不惊。
【女人还是要看这些才有力气讨生活阿——】
将秦竹内心靡靡之音一字不落听进耳里的嬴政:......
用词固然古怪,但他也大致能猜出意思,忖思此女言论之胆大,心下反倒是希奇大于忌惮了。
而一旁的公子扶苏虽在商议封禅大典相关事宜,却始终留心秦王这边,见阿父脸色沉郁,缓步上前劝道:“阿父,儿臣伏惟思之,封禅大典,乃我朝之盛典,昭示国泰民安,天地共鉴。父王为此,殚精竭虑,不辞劬劳,实乃苍生之幸,万民之福。然则,国之根本,系于君上之安康。若父王因忧国事而劳心伤神,稍有不适,则天下苍生何以为安?望阿父暂且释怀,勿使忧思过度。宜当养精蓄锐,保重龙体,以最佳之姿,亲临大典,共鉴我朝之辉煌。如此,则社稷有托,万民仰赖,皆因阿父之圣明也...”
【小嘴巴巴还挺能说,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被扶苏的声音转移注意力,秦竹想到扶苏最后手握30万精兵却落得个自尽的下场,又顿觉遗憾。
【看上去也不无能懦弱啊?怎么会信呢?扶苏扶苏,一听就是被寄予厚望的名字阿——一个没有享受过亲情的人把自己的孩子教成了温润如玉的公子…怎么最后会草率自刎呢...对了,这是几几年啊?那个秦二世几岁了啊?这梦可以快进不?魔改一下 让那逆子开局领盒饭祭天,碾死兄弟姐妹…人干事?】
秦竹换了只胳膊,若有所思,浑然未觉上位的男人周身迸发的杀意。
近前的夏无且手指微顿,不敢抬眼,动作愈发轻柔。
少顷,嬴政消弭眼底凶戾,惊骇过后便是加倍地忌惮。
此女能洞察未来之先机?仙人?鬼怪乱神?二世…扶苏...
太过认真用脑导致秦竹注意力逐渐涣散,只见她心不在焉地随手舀起一勺肉汤,下一秒,若无其事地吐到空酒樽里...
【yue——呕!这鱼也太难吃了吧!】
浓郁的鱼肉汤原汁原味,一口下去,秦竹还以为自个儿生吃了一整条草鱼——土腥味极重!
腿不自觉抖动,秦竹坐立不安。
【难怪古代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原来为了防走光啊?】
不自在地悄摸拉扯跟开裆裤一样的里衣,蓦地,她恍然大悟。
不过是一口汤而已,几个呼吸间,秦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哦豁,完蛋】
缓慢又急切地起身,秦竹顾不上招呼,悄声离开帷帐。
衰草连天,无穷无际,篝火似乎照亮整片南边的天空。
猛地深呼吸一口,凛冽的寒风就这么冷不丁灌入肺中,秦竹猛地呛咳几声,错愕地看向离谱得有些过分的荒山野岭。
【这是......】
“秦幕僚,请随吾行。”看上去灰扑扑的小姑娘从侧边一个帷帐门口靠近。
【这么多NPC的吗?】
没心思去想这快要比得上大型整蛊游戏的梦出现的角色未免太多,秦竹握住那用拇指和食指就能圈住的手腕,着急道:“洗手间在哪?”
这年纪再尿在床上...那她还不如直接原地去世!
至于为什么秦竹没想着再憋会儿可能会梦醒呢?
这玩意能尝试吗?
这不试试就逝世吗?
小姑娘才迈出的腿一滞,回首惑然:“吸首间?”
秦竹表情差点没绷住,快要裂开。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走剧情?!
一通鸡同鸭讲,最后在秦竹憋到面孔狰狞之时,俩人终于达成共识。
小姑娘领着秦竹走到一处隐蔽又偏僻的坡后。
秦竹:......
临过去前,她语气艰涩中难得带着点哀求:“有没有纸巾?”
她真的要不行了...
又是长达30秒的“你画我猜”。
小姑娘顿开茅塞般一拍手,快步往坡后走了几步。
秦竹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类似泔水桶旁的大石块上拿了一个戒尺一样的东西返身递给她:......
或许是秦竹表情过于难看,小姑娘抿唇想了半天,试探地用动作前后拉了拉竹片,嘴上接连发出“刮”地音调。
秦竹:......
刮?刮什么?怎么刮?刮哪里?哪里可以刮啊?!
不可置信且反复崩溃的秦竹狂掐自己大腿...未果。
电光火石间,秦竹脑海“轰隆”一声,终于将自睁眼起一系列不对劲的地方串联起来,面上如遭雷劈。
避雷:
非权谋文(没那脑子)
随缘更(这古言它不进脑子)
补充一:
“扶苏”一词,源自《诗经》中《国风·郑风·山有扶苏》
山有扶苏,隰(xí)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据传,扶苏的母亲郑妃是郑国人,喜欢吟唱当地流行的情歌《山有扶苏》
补充二:
《女诫》是东汉时期才女班昭所撰写的一篇教导自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书
其创作时间始于永初四年(公元100年)十月,终于永初六年(公元112年)
正文由七部分组成,分别是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
[是糟粕,但也是当时女性意识未觉醒&时代局限下的女性生存之道]
新增人物:侍医夏无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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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扶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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