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画赶到的时候,屋里燃起大火,她冲上面嘶吼道:“快跑!他们放火了!”
邓画不顾灼烧的热浪,提起一口气,刚准备冒着浓烟冲进火海,就在这时,身子猛地被向后拽去,没等她挥出拳头,齐剑霜额角暴起青筋,怒骂:“混账!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让他们烧!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邓画绷直嘴角,脸色又黑又臭,等几人驾着马车逃离崩塌的客栈时,邓画的脸色依旧难看。
云枕松清楚了来龙去脉,沉色道:“你塞怀里的那几封信呢?让我看看。”
说着,他向齐剑霜伸出了手。齐剑霜看了看他,把信递了出去:“……你尚未痊愈,不要过于忧心。”
“嗯。”云枕松掩嘴咳了两声,抚平被齐剑霜攥皱的纸张,他先是仔细查看了信纸的质地,就是大宣最平常的款式,看不出其他东西,于是,他开始一字一句地读。
——子时驻扎,南安山。寅时动手。
——圣旨已下。
——玄铁营,齐伤,等。
——胜,齐重伤,恐有性命之忧。
言简意赅,字迹不羁张扬,一撇一捺尽显武将风骨。
云枕松沉默地翻看完,所写的都是玄铁营镇北将军的一举一动,何时带兵离开北疆营地,何时途径何地,就连身上受了什么伤,身边有什么人,那些人武力高低,都写在一封封不过十字的短笺中。
云枕松道:“这说的,是你们将军吧。”
齐剑霜“嗯”了声,云枕松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故人已逝,不要太伤心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对你们将军是什么情感,但总归出生入死过,你若想为他讨回公道,我会帮你。”
齐剑霜扭过头注视着对方,沉默半晌,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吗?”
“嗯?逃兵嘛?”云枕松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况且……”
齐剑霜说:“什么?”
“我将无条件信任你。”
车马颠簸,心里慌乱的那一瞬的缘由,齐剑霜找不到原因。
他像只困兽,被圈养、被殴打、被利用,遍体鳞伤地逃到一处穷地方,遇到了一位病弱贵人,本不想靠近,但不知从何时起,越走越近,越靠越紧,他恼悔不已。
怕养不好病弱贵人,也怕背负的沉重担子分到贵人肩上。
他没多大力气,万是扛不住的。
“明日就能到瀚城了,今晚就在这儿宿营。”
邓画抱回柴火,熟练地生起火堆,今夜放晴,银河漫天,云枕松喜欢看,齐剑霜漫不经心地瞥过去,发觉云枕松和羽生互相依偎,睡着了。
一个时辰前,齐剑霜给他喂过药了,眼下看来,病在慢慢好转。
齐剑霜和邓画对视刹那,空气凝滞,木柴噼啪作响,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默契地走远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齐剑霜无力道,“虽是我的字迹,但并不出自我手。”
当齐剑霜真正看清信筏上的字时,心中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复。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全部都是齐剑霜的用笔习惯,就连其中蕴含的气质都与他如出一辙,如果没有十几年的模仿与打磨,万是写不出一模一样的字来。
若非齐剑霜神智清晰,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何时动手写下来的。
风过,松涛四起,齐剑霜从腰间摸出那一封被自己藏了的信。
白纸黑字,俊逸潇洒,赫然写着:
——化名泓客,蛰伏云旁。
除了宫中老人和昔日好友,基本没人知道自己的字,现在又多了原青县的一帮人,但这信明显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齐剑霜碾着纸边,抬眸看向邓画。
“瀚漠王?”
邓画合理怀疑:“ 此地距离瀚城不过十里,他是新帝的亲弟弟,完全有能力在军中安插眼线……不对!”
齐剑霜知道她反应过来了,没打断她的分析。
只听邓画原地踱步,焦急道:“将军没死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如若真是军中的人,就只有我、 程绥和鲁仪,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那就另有其人!那个人,还一直在跟踪我们!对我们的所有行踪了如指掌!”
邓画简直细思极恐,顿时生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说下去。
齐剑霜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如丧考批,他拳头紧握垂再身侧,手心被扣出血了都没知觉。
连皇帝都没查清的事情,竟能让这人了如指掌。
此人,绝对不简单!
齐剑霜冷笑道:“对李延多留份心眼,李家可不养闲人。”
*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蜿蜒曲折,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色泽,沿街热闹非凡,小贩扯着嗓子吆喝,声音此起彼伏,聒噪不堪。
行人摩肩接踵,穿着各异,有不少西域打扮,肩上围着几条蛇,女子穿着短衣,露出凹陷的腰窝,冲排队等待盘查的几人抛了个媚眼,邓画乐道:“呦,真俊!”
他们经过守城侍卫的盘查搜身,进了城,刚往里走两步,就有官员前来接待。
“各位请随我来,瀚漠王现在有要事在身,暂时脱不开身,请几位在府内稍作等待。”
总管唤人上茶,几人静待良久,迟迟不见来人,齐剑霜皱眉扬声问总管:“人呢?”
“泓客,”云枕松现在是坐久了腰酸,站久了腿酸,躺久了脚抽筋,这会儿正是腰疼腰时候,他边挺了挺腰边反手向后锤去,小声对齐剑霜说道,“我们县小,怨不得人家不重视,何况也没把我们晾大街上,很有礼数啦。你别急,再等等。”
管家听到了,等他说完,才摆出恰如其分的标准微笑:“事情棘手,总要多费点时间,请各位稍安勿躁。”
“来人,再添点茶水和点心。”
另一边,瀚漠王站在院子里,怀里捧着一堆药膏,可怜巴巴地拍打着紧闭的房门,语气委屈:“宝贝儿,本王错了,本王……我再也不乱摸了,你就让我进去吧,今天的药还没上完,害,千万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换个人进去帮你上药,我就不动手了,这样如何?”
无人回应。
站在廊下的侍女低头垂眼,不敢多听一个字。谁能想到,往日无限浪荡风光的瀚漠王,有朝一日竟能为一个人收敛到好几个月没带人回来过夜的地步!
简直令人咂舌。
“心肝儿,你再不说话,我可就撬门进去了!”
“我真的进去了!”
说着,李延大力晃了下木门。
“你不许进来!”
里面赫然传出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带着愠怒与羞耻。
李延对自己捡回来的人真是越看越喜欢,那人打自己一下,就像小猫挠人般,挑逗得李延心里痒痒的。
而且那人不禁逗,说几句诨话情话,整个身体就红透了,摸起来又滑又烫。
思及此,李延喉结上下滑动,微微抬头招来白发苍苍的医者,语气中的宠溺和哄闹荡然无存,冷冰冰道:“进去擦药,熬好药后喂他喝下,蜜饯含一含得了,他嗓子还哑着,少吃点甜的。”
医者行礼领命,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
恰时,有人找到他身边,通报前厅原青县的县令登门有事相求。
“原青县?”李延思索一番,“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呦,那找到本王这儿得费不少功夫。”
李延贴着门板,想听听宝贝的动静,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他们等多久了?”
“三个时辰。”
李延挑眉,冷哼道:“这么长时间,现在才来告诉我?”
“呃……刚才您在齐公子屋里,下人不便打扰……”
“确实,下次也这么干,任何事儿都没有我小心肝重要。”李延笑了笑,随即冲屋里喊了一嗓子,“乖宝儿,你换完药睡会儿,我下午过来陪你晒太阳哈!”
李延也没换衣服,就这么洒了一身汤药地来到前厅,大手一摆:“都坐,不用讲究那么多。”
云枕松正了正身子,同李延讲清楚此番前来的目的,李延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先入为主,以为又是个来哭穷借钱的,也没认真听,只等对方说完,赶快打发走。
但奈何云枕松态度十分诚恳,口齿清晰,前后逻辑严密,李延就多问了一句:“我给你们提供粮食和牲畜,你们又拿什么回报我呢?”
“明年瀚城一年的粮食,我们包了。”云枕松动强忍咳意,坚定道。
李延惊了惊,心道这人口气还不小,吹牛也不吹个不容易被拆穿的。
云枕松当然看出了他的狐疑,趁热打铁,长篇大论通俗易懂地向李延介绍了原青县目前地耕种状况,还补充道:“您不信的话。完全可以派人来去查看,我用我的官名做担保,绝对没有说一句假话!”
李延没立即表态,摸索着下巴思索起来,收起原本置身事外、漫不经心的劲儿,一脸严肃认真,等茶凉了,可以完全入嘴,李延撑着扶手缓缓起身,颔首到:“你说得好听,但本王要眼见为实,我会派人去原青县考察,这些时日,你们就住在我府上吧。”
没等云枕松笑起来,李延忽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后到蒙面侍卫身上。
“你,把面纱摘了。”
李延抬手一指。
齐剑霜也没矫情,一把扯下面纱,面无表情地直视李延。
李延顿时瞪大眼睛!这张脸,好熟悉!貌似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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