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应该不会太晚。纪添心里差不多有了猜测。
他早在在寒石洞那会就感觉到柳昭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但是他平日里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阳光乖巧,以至于偶尔流露出的一些被压抑的情绪时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
比起他印象里那些受心魔控制下的疯子,柳昭的表现太正常了。
纪添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才压下去的一点火气又涌上了心头。
可是柳昭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辩不驳,一幅任凭打骂的样子跪在他眼前,这火又发不出来,弄得心里憋屈得很。
“你知不知道,心魔对修士最为危险?没有人护法的情况下,说不定哪一天没有压制住就会走火入魔……”
纪添心里一根弦忽然动了动,想起了那时柳昭莫名其妙地问他“万一我一不小心入魔……”,他还为此疑惑了很久。
原来如此。
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纪添气笑了,从床上站了起来。外袍早就随着动作彻底滑落在地上,他一身单衣走下床,弯下腰,一把掀起了柳昭的衣领。
“心魔难除,但是有人相助要镇住不难,你早该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怕我知道你走火入魔后会‘大义灭亲’地杀了你?可你却一点都不担心如果你真的突然入了魔以后神智尽失,然后杀了毫不知情的我,对不对?”
柳昭身体一颤,有些慌乱地去看纪添的眼睛。“我没有……”
他知道纪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纪添的手指缩紧,一双犹如寒谭星石般漂亮而凛冽的眼睛与他对视,字句平淡,在柳昭听来却像是在他心里狠狠戳了一刀,“寒石洞里无澜那时说的是不是实话?嗯?他并没有完全操控你的神智,只是放大了你的念想——你那时是真的想要杀我,是吧?”
这话其实没有过脑子,全是一头气话,说完纪添自己就后悔了,心头火冷却了下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柳昭被陷阵法已经很到倒霉了,一路上都肉眼可见的愧疚,还是自己好不容易哄好的,他嘴怎么这么没把门?
可是转念一想,这兔崽子属实可气,天天嘴里师尊师尊叫得甜丝丝,却原来打心底就不曾信任过他。
他终于闭了嘴,松开了手,任由柳昭跌坐在地上。
柳昭的唇抿的死紧,下颌绷成了一条线,指尖掐进自己的掌心,理智在一片鲜血淋漓里摇摇欲坠。
——至圣至贤,深明大义者,未尝不能做到。
——你那时是真的想杀我,是吧?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你走火入魔后会‘大义灭亲’地杀了你?
不会吗?
你不是向来如此?
品行高洁无私铁正。
我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
简直可笑极了。
想要什么东西,打碎了,捏成灰,吞进肚子里……
本该如此。
纪添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过一会还得再去让全恒给自己诊诊脉、开点药调理一下。
他闭着眼睛摆了摆手,
“今天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心魔不是稀罕事,只要有为师在很好处理,只是今天你心魔显现的模样让几个门内弟子撞见了,有人怀疑你是混入的魔族,此事为师会向掌门好好解释,罚你去书堂找一本《内息自调八法》抄两遍全文背诵。”
“听见没有——”他半天等不见回响,心说这傻小子不是又被他训哭了吧,转过头去——声音戛然而止。
他被一股突入其来的力量猛地捏住了肩膀,带着他齐齐跌向地面。他就这样被仰面狠狠按在了地上。
摔碎的茶盏碎片“噗呲”一声闷响扎入了他的后背与肩胛,割开皮肉、摩擦骨皮,疼得他面部一瞬扭曲起来。
然而伏在他身上的人手劲大得吓人,一股腥气暴虐的灵力在他周身流窜,全身的重量都几乎压在纪添身上,牢固得像一座铁笼。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锁定纪添,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温柔仰慕,姿势更像是凶恶嗜血的猛兽按住了捕到的猎物,要随时将它啃食殆尽。
纪添来到这起,从没应付过真正的心魔。
当他吃力地仰起头看到柳昭眼睛里猩红如血的颜色一点一点吞噬掉神采奕奕的黑色眼瞳时,一瞬间真的慌乱了起来。
我……草。
这他妈,心魔原来跟精神病一样随时随地都能犯吗???
都不给一点回去翻典籍查书本的准备时间吗???
纪添不得已,左手灌了些灵力去推他,
“你清醒一点……柳昭……呃——”
纪添这一点反抗似的动作却像是更加刺激到了柳昭,转眼间他的双手就被折到了头顶。一只手捏着他的颈骨,顺着喉结往上,卡住了他的下颚,强硬地让他的头抬了起来,以一种及其别扭的姿势离开了地面几寸。
这样的姿势下,一截雪白脆弱的颈脖毫无防备地晾在了兽口之下,只要轻轻一咬,就能轻易断成两节。它的主人此时脸上血色褪尽,双眼被冷汗浸得几乎要睁不开。
“师尊……”
沙哑生涩的的嗓音在屋子里低低地响起,柳昭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手上不受控制地加了几分力道,暴虐的眼神里却出现了一种近乎虔诚的东西,像亡命徒在看他最后挂在心口的一尊神像,扭曲到了极致,而又卑微到了极点。
他一点一点俯下身,在露出最尖锐的獠牙时也露出了自己最卑劣的欲念。
“陪我一起下地狱,好吗?”
再傲的人无非也是一身骨头与一幅血肉,打碎了,碎成渣,世间也就没了这一段清风明月一样的仙骨,只有融进他血肉里、与他一起沉沦于无间炼狱的一捧灰尘。
他这样的人,本该如此。
他一身的血都冷到了极点,冷得颤抖,本能地去寻找攥在手心里的一点热源,一点点,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冰凉的唇印了上去。
却一瞬间茫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炽热——为什么也这般凉?
一股腥甜的血喷出,溅到他的唇边。
这次是滚烫的,可是柳昭的瞳孔却震了震。
纪添的一身旧伤叠着新伤终于撑到了极处,此时猛然咳得天昏地暗肺腑剧震,像是要把自己的肝胆一起呕出来,整个人犹如一张几欲碎裂的薄纸,摇摇欲坠。
“师尊……师尊?”
他突然像烫了手一样松开了自己的手,整个人像是被一口大钟砸蒙了,魔怔了一样退开了几步,然后又手脚并用地爬了回来,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直到把人轻飘飘地抱离地面,他才看见一地碎瓷片里血肉淋漓,已经晕开了一片鲜艳的红。
他脚下一趔趄,没有站住,带着人双双摔在地上。他把人搂近怀里,用手臂撑在一地碎片上,划得一片斑驳,却早已经没了痛觉。
“师尊……别睡……”
他想说对不起,但是怕说了纪添又会像以前一样,无奈地拍拍他的头,连脸都没板着超过一刻,轻易就原谅了他。
他其实从一开始怀着自己都说不出的目的接近他时,就已经配不上半句原谅了。那是都“柳昭”偷来的。
全都是偷来的。
*
全恒一根银针没进最后一处穴位里,床上的人才猛地干咳了一声,可惜血已经咳的差不多了,除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咳出来。
那人半死不活地睁开眼睛,刚一看清床边坐着的人,就心安理得的闭了回去。
“你门下的徒弟真都是卧龙凤雏,一个消失五年至今不见踪影,一个刚入门就把自己师父气得吐血三升,剩下一个暂时还比较正常,你不如干脆把他转到别人门下帮忙寄养。”
纪添像是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回答他:“不如转给全师弟门下吧,小九心思单纯,除了有些吵闹、喜欢撒娇、不喜欢看书,没有什么其他缺点了。”
全恒冷笑一声,“你的徒弟我消受不起,单就第一条,我就想把他腿打断。”
纪添闭着眼睛,“那就转给掌门师兄……郁辰长老也可以……反正绝不是林必先,咳……那老毕登爱打徒弟,小九怕疼怕苦的……”
“……”全恒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什么刺激,只是险些又被自己的徒弟嘎了而已。
可能真的是我的问题吧,
纪添整个人蔫蔫的,嘴上还要应付道,“……没有,刚训完徒弟有点累罢了。”
“所以这个姓柳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添直到他问的是什么,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没有瞒的必要,何况全恒一代药修宗师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他……有心魔。”
全恒静了一下,中肯地回答说,“麻烦,但不是大问题。”
纪添松了口气,“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过两天恢复了就去清风书堂找点典籍杂书来看看,能帮他拔了最好,不能就给他渡真气压制……他人呢?躲哪掉金豆去了?”
全恒:“他?他去药堂把我叫了过来,就在你昏迷的期间,我听说他已经离开清风山了。”
纪添蓦地睁开眼睛。
甜甜的kisskiss~(狗头保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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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逃了个寂寞(5)【整数章来点甜kiss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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