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双眉一抬，缓缓地张开双手，做了一个有些像投降的姿势，无奈地说：“我只是个药修，无论是给仙师下药还是刚才那两刀，可都是被迫的。”他一步一步缓缓向后退，“还望仙师冤有头债有主——顺便祝两位打得开心。”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他就一脚踩进了不知何时提前埋下的阵法里，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纪添却没有去追，也来不及追，而是瞄着离自己最近的封魃一刀挥了下去。
可笑封魃方才欺人使不出半点修为，此时贸然相抗，竟然被这浑厚的灵力震得肝胆俱颤。
他一口一个“仙师”，恐怕只有在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位修真界的“仙师”，而非他臆想中挥来喝去的人质。
魏来早已逃得没影，但眼看除掉魔尊的计划已经变相完成了一半，此时的封魃既不想与纪添交手，又不甘心就此离开。他与纪添的灵力一触即分，眼珠转了三圈，故意道：“仙师不去看看你徒弟的状况吗？”
纪添挑起一边的眉。
“换命术能在生死关头交换命数，我那一掌下去，他怕是全身能断的地方都已经断得差不多了，即便不死，日后也是废人一个……我们尊上方才故意激怒吾杀你，怕是早就在你体内种下过换命术，只是为了换你承受的致死一击罢了……
真令人感动啊，我还道那些小道传闻是编出来的呢，看来所言非虚，你们——”
他的话没能再说完，眨眼间，一把刀就已经凭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那种事不关己的冷笑简直如出一辙：“与我何干？话太多容易死，也难怪你永远当不上魔尊。”
“……原来魔尊的冷血与嘴毒，都是他的师父教出来的。”封魃试图扰乱纪添的心智不成反倒被讽，此时的脸色已经是无比难看。
纪添毫不在意，淡定地说：“滚还是死，选一个？”
“……你就这么断定你能胜过我？”
“好，你选的是‘死’。”纪添帮他下了结论。
架在封魃脖子上的刀长鸣一声，一席红色斑驳的素衣扫出一道残影，稳稳当当地握住了颤动的刀柄。
封魃早有准备，仰头躲过了一记横斩，顺势翻了个身，两只手早已暗中蓄力，此时蓦地张开五指两掌相合。
纪添只觉得手上的刀忽然遇到了千斤重阻，招式全都几近滞涩。但他紧咬牙关，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动用了全身九成的灵力，悍然将锋刃往下压！
两厢针锋相对的力量相撞，掀起的风卷起纪添的袖口，露出了半截紧绷的小臂。
他其实也不清楚对方的底，但这一赌，谁露怯，谁就败了。
就在两者僵持不下时，一道法阵忽然在封魃身后缓缓展开。
纪添最先发现这个不对劲的阵法，连忙撤了力，毫不犹豫地连退几步。
封魃还待要追上去，身后的阵法一闪，突然化作一个黢黑的洞，像个被撕裂的异空间，却更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封魃吞了进去！
再一眨眼，封魃与阵法就皆没了踪影，世界都静了下来。
纪添握着刀的手臂还在细细发着抖，眉心凝成了一团。
这东西看着是装神弄鬼的，但熟悉阵法的纪添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一个传送阵。
在他眼皮子底下开阵，是谁要带走封魃？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占据他太多时间思考。
刀几乎是锵然落地的瞬间就碎成了三截。
十几步的距离跑得他险些喘不上气。
把人捞进怀里的时候，纪添恍惚想，原来这具身体也这样轻。毕竟他总觉得里面都是浇筑出来的寒铁与冰碴。
无论是那个讨喜的，撒娇的，冷漠的，残忍的……
真的都是同一个人吗？
……你在干什么啊？
有病吗？
你换了命有什么用啊？
我都死了这么多次了差这一次吗？
是怕我死在别人手里吗？
幽幽一点萤火照亮了一截素净的指节，很轻地拨开一段凌乱粘在脸侧的发丝——然后缓缓地下移，直到按在了脆弱的喉间。
怀里的人无知无觉，直到赖以生存的空气迟迟进不去肺间，才突然开始皱着眉咳起来，每一次咳里都掺着痛苦的微颤。
这一念，好像已经过了千万年。
指尖的主人喉头滑动，半晌才憋出来一个欲成不成的苦笑，每一个字都干涩得不像样。
“……颜鸣。”
沉渊谷爬出来的人，简直都是怪物和疯子。
我也是。
*
鸦青走到门外，就忍不住屏住了气，但还是提起手要去敲门。
还未落到门上，一个听着有些疲倦的声音就提前响了起来，“进来吧。”
鸦青于是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能看到纪添的侧对着他，手上抓着一只腕骨——是床上那人的。
鸦青大惊失色，于是“哐”一声撞倒了一旁的盥洗架。
这动静大得纪添也不得不扭过头去看，忽然和冒冒失失的少年对视，纪添忽然从他眼神里读出点什么奇怪的恐惧。
好像怕自己趁其不备把他家尊上吃了似的。
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个报仇的好时机啊。
纪添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恶从心生，故意把手慢慢挪到了某位不省人事的魔尊的脖子上。
“你干嘛！”
鸦青的鸟毛都要炸开了。
“小朋友，你们家尊上的小命现在在我手里，”纪添一只手五指张开，按在颜鸣的颈上，另一只手撑在他一旁的枕边，整个人压了上去。从鸦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流畅的肩线压了下去，脊背绷出一个有些危险的弧度，剩下的全被他的背影挡住了，但他脑海里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尊上被人掐住了脖子痛苦呼吸的模样。
“……我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纪添幽幽补充完，才问：“有什么事么？”
“那那个……魔谷已经有人起疑了……”
还没讲完整句话，鸦青面前的地面上忽然“啪”地出现了一叠鬼画符一样的符纸，上面的符文红得醒目扎眼。
鸦青弯腰捡起来，还能隐约嗅到纸上淡淡的血腥味。
“血都快榨干了——魔尊殿二十四山各布置一张，天王老子来了也能挡一会。当然，天王老子真来了，你也可以……”纪添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你也可以往他脑门上再贴一张。没事就走吧，他要醒过来还得够呛。”
鸦青一走，纪添就支起了身子，凝视着躺在眼前的人——他刚才按在那人脖子上的手腕被抓住了。
纪添一边的眉一扬，“醒了？”
没有人回答他。
纪添耐心地等了一会，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那只手，把自己抽了出来。然后他顺着颜鸣的锁骨，一点一点，一路按到胸腔。
即便是诺贝尔医学奖的大夫来了恐怕也要称一句“医学奇迹”。原本已经断成稀碎的肋骨与脉络，不到两天，此时竟然已经长得七七八八了。纪添能想到自己这两日源源不断地往里送真气会有些效果，却没想到这样效果拔群。
不过人应该还是没醒。
纪添的手又顺着抓住了他的手臂，五指拢在他的脉上，继续往里不要钱似的灌着真气。
直到床头的蜡烛的火焰跳了一下，流干了最后一滴烛泪。
纪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倦得有些过了头，才松开了颜鸣的手。
他站起身，随手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衣，打着哈欠推门出去了。
不到半刻。
门又“吱呀”一声被轻推开。某个身影又别别扭扭地回到床边，对着床比划了一下，然后挽起袖子——把床上的人往里推了一大截。
“床这么大，为师躺一下。”他也不知在跟谁解释，囫囵解了上衣，便翻身躺了上去，然后背过身，与床上的另一个人隔了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一直到半夜里。
纪添的梦从前总是乱得一团麻，环境与思绪变化得毫无规律，近期却总是越发清晰，甚至觉得像一本谁的自传，故事没有开头结尾，却能轻易左右他的情绪。
今天的梦很浅，因为是一个寡淡的小故事。
当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很轻地靠近他、一只爪子甚至搭在他腰侧时，这个梦就轻而易举地谢幕了。但他两天没合眼了，此时睁着半边眼睛，只能勉强判断自己面前的人这个动作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他眼皮一颤，又要睡过去。
“师尊……”
“嗯。”他闭着眼睛应道。
可是对边又叫了一声。
“……嗯。”
“师尊。”
身边的人像是怎么样也睡不安稳，整个人忽然像只入了锅的虾，把自己卷了起来，但却忍不住朝热源一点点靠近。
纪添没有思考过自己到底怎么样从先前的背对背变成了这样的姿势，只是很自然地、熟练得像是已经这样做了很多年一样——伸手把人拢进了怀间。
他大概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伸手捏了捏怀里人的后颈，然后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了一个柔软的发间。
夜幕里响起一声很微弱的。
“嗯。”
关于今天：
【颜鸣】（三百六十度旋转停止）（打扮成纯情男高小奶狗的模样）（深情款款）（叼着沉渊谷地下矿挖出来的水钻戒指）：师尊，节日快乐
【纪添】（缓缓挡住脸）：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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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迷刀迷的不行，这段时间发疯想吃点甜的，你们呢
PS感觉会有同学觉得师尊原谅某颜是不是太快了啥的，不是这样的哈，不知道大家也没有看出来我一直在强调的是“习惯”“本能”这种感觉，我是埋了线的，现在看很多矛盾的地方都在后面的线里，没开奖之前随便猜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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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想苟，但不想苟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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