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宣城公主和宜阳公主在捕捉蝴蝶,身后跟着一群陪侍宫女和小太监。
“公主,您慢点,摔倒了淑妃娘娘可是要心疼的。”
宣城公主语气非常刁蛮,“那也是你被罚到掖庭,本公主可是千金之躯,母妃才不会罚我。”
两位公主到了豆蔻年岁,天天盼望着见到心仪的郎君,小郎君们就在皇子身边读书,距离花园不远处的毓庆宫。
皇子公子们下学时会经过御花园,她们经常在一边偷看自己的如意郎君。
宣城公主和宜阳公主都看中了房玄龄的两个孙子,颇有房丞相当年的傲骨。
巧了,李令月也相中了房小郎君。
“两位妹妹今日可看到郎君们了?”
宣城宜阳吓得脚下一滑到,蹲在了铺满鹅卵石的地上,“李令月,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令月梳着云鬓花钗,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每走一步裙摆就跟着飘动如同莲花般摇曳生姿。
杏面桃腮,眉若烟画,双瞳剪水,一颦一笑皆是绝色。
“两位姐姐可是在等房公子?”李令月娇笑,打趣道。
宣城急忙摇头否认,“你胡说,走走走,我们就是在这散一会儿步。”
说罢拉着宜阳公主就走了。
李令月看着两个急匆匆的背影,红唇吐出一口叹气。
就连淑妃的女儿也开始为自己寻觅如意郎君了,这不是什么值得耻笑的事情。
她来这不也是为了看自己的心上人么。
李令月思及此,唇角弯了起来,再过一年,她及笄后,便向父皇求圣旨。
从此就能离开这吃人不眨眼的后宫。
李令月十年来的餐食被人下毒多次,好险被银针测出。
她一度不相信背后之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可王皇后倒台,受益之人就是武媚娘!
亲娘尚且靠不住,王皇后又过于软弱,没有计谋,最后还不是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李令月偏要为自己活出另一番天地!
宣政殿后的一处小阁楼,除了宫女打扫外,一般没人敢来这里。
武远早已等候在此,他手中把弄着一把玉佩,这是父亲花重金买来的,为他祈福保平安。
他喜欢李令月很久了,久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女孩儿放在了心尖上,无法自拔。
他求着姑母武媚娘,将公主许给他,可姑母却拒绝了,理由是公主现在是皇后之女,与她没关系。
武远已经十六岁了,他比李令月大四岁。
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可他偏偏心有所属,钟情公主殿下。
父亲承诺,等姑母登上皇后之位,公主就是他的妻子。
少年思及这份承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英俊的面容上多了些柔情。
武远生的不差,论家室,他是宠妃的侄子,论相貌,他母亲可是长安有名的美人。
李令月就算再讨厌武远,还是来赴约了,她远远的就瞧见了他。
黑色马球装,瘦腰精壮,双腿修长。
脸上还在笑。
真是见鬼了,平日板着脸,如今笑眯眯。
李令月认为武远这笑不怀好意。
她总是带着偏见看武远的,姓武的,骨子里都是冷血无情之人。
“武哥哥,”李令月说,“今日可有什么要紧事?”
武远闻声抬头,少年略青涩的脸庞对着她,李令月一楞,两人视线撞上,目光相对。
她垂眸,快步走到他身边,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
武远走进,扶住她瘦弱的肩,“月儿,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李令月扭扭身子,想摆脱那双手,无奈眼前男孩儿力气十分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低低的,爽朗的笑声响在她耳边,她听见武远说,“过几天我可能不会来宫中了,父亲要我去军中历练,再见面不知道是何时。”
武远漆黑的眸子紧盯她,声音带着轻易不能察觉的涩,“等我,太平。”
军中向来不是什么平安的地方,从那里回来身上不行脱层皮都难。
他父亲怎么会让儿子前去如此凶险的地方,怎么想的?
李令月讨厌武远不假,可是他若真是缺胳膊少腿的,她也不会很开心,相反,会可怜他。
李令月抬眼望着男孩儿,咬咬唇,嗓音轻软,“你照顾好自己,别受伤。”
她肩上一紧,男孩儿手更用力了,眼神就像吃人一般。
武远嗓音沙哑:“月儿,我想……”
……
李令月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她攥紧后腰处被撕烂的衣裙,嘴上暗骂武远是个混蛋。
亏她还担心他在军营里受伤,指不定怎么仗势欺人,真是不能可怜男人。
她明年就十四岁了,父皇没提及她嫁人的事情,可王皇后却由着她的性子挑选,直言如今大唐国力强盛,根本不需用公主交换边疆稳定。
李令月不担心李治,怕就怕自己那位狠心肠的亲娘出馊主意,给她安排个什么和亲,那就真的完蛋了。
她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可不能远嫁和亲。
刚快步走到凤仪宫,就看见一群太监进进出出,一身蓝色官服的男人站在门口处。
午后太阳已经缓缓落下,温度已经渐渐变冷,寒气顺着脉络流行在她全身血液中,她四肢冰冷,手心一片冰凉。
李令月迈着小碎跑过去,“大胆,皇后寝宫是你们可以随意进出的?”
男人嗤笑,回头看向她,好似十分惊讶,“皇后在后宫行蛊术,竟皇上晕厥在朝堂,皇上醒来后极为震怒,已经下圣旨废后了。”
男人一身正气,脸部轮廓硬朗瘦削,逆着霞光能看清上面的毛孔,一双鹰眼直勾勾盯着她。
李令月浑身一颤,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眼神恐怖,就像一把尖细的银针,针尖上沾有剧毒,一旦被扎,就会陷入地狱。
“哎呦,公主您还是先回琦春宫吧,这里可住不得人咯。”
一小太监认出她,向她行礼。
男人移开目光,躬身,“太平公主,微臣方才失礼了。”
李令月迟迟不开口,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王皇后就这么被废了?那以后皇后是谁?
东宫是否会易主?
后宫下一任主人,是不是武媚娘。
如今寒门崛起,门阀世家在朝堂上被打压,已经失去了平衡。
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李令月冷不丁想到李治,急声问,“父皇身体怎么样了,你如实回答本公主。”
“臣不知,公主莫要为难臣。”
男人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李令月是骂不得打不得,只能负气进了凤仪宫。
小太监:“哎,公主!”起身欲追过去。
男人伸手阻止小太监,冷声道:“随她去。”
金黄装饰的殿内变成朴素的房间,不过一天的时间变化如此大。
青色的纱帐后是王皇后的身影,散着黑发,没有华丽冰冷的珠翠,女人失去了地位和最后的尊严。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李令月看着这位叫了十三年的母后,心中百感交集。
为什么要想不清,做出这种事情,皇后失德,是一大把柄,还是针对李治这个皇帝的蛊术。
李令月一把扯下青纱,看着皇后畏缩的发抖的身体,恨铁不成钢道:“母后你真傻啊!为什么要谋害父皇!”
王皇后脸上遍布泪痕,眼中是以前从未表现出来的恨,“月儿,你走吧,以后忘了母后,记住,在这后宫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以后的夫君,孩子。”
李令月冷静的问:“长孙伯父知道你被废后了么,他或许能帮帮你。”
毕竟是长孙无忌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后,怎能见死不救。
“谋害陛下是死罪一条,你赶紧走,不要被我连累!”
王皇后很清楚她犯了什么罪,言语之间丝毫没有悔恨的感觉。
李令月心中很想走出去,可就是迈不动步子,犹如被千斤重的石块拖住,走不动。
她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怎么会被所谓的亲情束缚呢,还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只是养母。
王皇后动作利落的端起酒杯,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片刻后,她捂住腹部,背靠在柱子上,瘫坐在地。
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良久,李令月走近,伸手覆上去,为女人合上双眼。
这是她能为王皇后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容嬷嬷已经畏罪自尽,贴身的宫女太监都四处逃散。
这后宫就要改朝换代了。
李令月晃晃悠悠走到了自己的住处,还好,那些人还算有眼色,没有把这里弄得很乱。
以后她要怎么办,是向武媚娘示好还是独善其身,这一切还是要问过李治的意思。
李令月只盼望李治能够活得久点,再久点……最好能活到她已经逃离深宫的时候。
她这位父皇可要保重身体啊!
翌日,阳光洒在宫中道路的每个角落,透过缝隙射进她身下的软床上。
李令月睁开眼,抬起胳膊挡住阳光,许久都没见这样好的天气了。
今早没有宫女叫她起床,在身边伺候的人都进了掖庭,连贴身宫女小菊也进去了。
李令月打开屋门,一个白色小纸条落在地上,她弯腰将纸条捡起来。
【武妃谋反,你若想逃命,今日酉时,城墙南门见。】
落款人是郭羲。
李令月知道郭羲,郭瑜的孙子,还是个私生子。
在一众公子哥中话最少,性格最闷的人。
她第一次见他,还以为这人是哑巴。
她眼中满是疑惑,她与郭羲不熟,竟不知道他竟如此热心肠?
很快,就穿来了个更震惊的消息——李治驾崩了!
是太子李忠下的毒!
李令月呼吸紧促,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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