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辉看着一心只想问个明白的顾思榆,只觉得她的脾气性格太像陈遥榆了。陈遥榆就是那种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追求公平正义的那种女生。
顾清辉并不否认他对不起陈遥榆这件事情,但是他却深以为自己对于顾思榆的纵容,已经是多数父亲都做不到的宽怀。
若是像她,那就护她周全吧。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是我对你兄长的要求。但若是你,我只希望你能一生顺遂,无忧无愁。接受你祖母的提议,让方嬷嬷进府教导你礼仪,我会再为你聘请一位账房先生教你算账。”即便她不想学不想去接触,但是为了她将来能更好的管家,不说打理大宅中的事物,至少能把自己嫁妆给理清楚。
什么都不懂,又要怎么自保。
顾思榆被顾清辉的交换模式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说是让自己学规矩,其实也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大环境中,显得不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一心倔强的坚持,似乎自己只要一直躲在自己的四方天地中,不去接触外面的人或者事。那她就永远还是一个拥有自由思想的现代人,但是现在顾清辉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可以仗着年纪小就任性妄为,但是当她成年之后,就没有那么多人会惯着她的这个臭脾气了。
无论是祖母还是父亲,其实都是在为她好。不是说让她学习她不想学的规矩就是在迫害她,顾思榆清楚的明白,愿意在你身上花时间关心你了解你的想法的人,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为了不辜负顾清辉对自己难得的这份关心,以及对未来的筹谋。顾思榆难得的没有跟他犟嘴,答应了他的要求,“我愿意学规矩,也谢谢您。”
“既是夫妻都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是父女,你我之间无需言谢。终归,还是我亏欠了你们兄妹。”顾清辉对于这个最像早逝的夫人性格的女儿的感情最为的矛盾,他既希望顾思榆像长子一样懂事,又期盼着她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不管你是怎么样的父亲,但是在您的谋划中,确实也为我和兄长选择了一条锦绣之路。罢了,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也就不提,你选择的这条路会不会是歪路了。”她只是笃定最后为王的四皇子,只想让顾泓皓找准队伍,但是却忘了现在明面上最为辉煌的确实是太子胤礽。
在顾清辉的思维里,年仅八岁还未能达到参加科举考试的顾泓皓,在太子身边磨炼心智,确实不失为一件提升自我修养的事情。
如他们全都默认的一点,这世间能留下姓名的才子佳人,再也没有比太子太傅还要有学问的人了吧。
“太子伴读只是踏板,我真正想要的是,他能辅佐帝王。”顾清辉在顾思榆面前毫不掩饰他对于顾泓皓的期望。不说之后权倾朝野,至少也要像现在这样,在皇上面前留有姓名。
顾思榆是不懂他们对于权利的渴望为何如此之甚,辅佐帝王成就大业,真的这么有成就感吗?
在穿来清朝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学生,她根本就没有这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自己能摆脱病魔的纠缠,而如今她做到了。
愿望又随之变成了在清朝好好的活下去,安稳的活下去。难道对他们来说,如果不能手中掌握着权利,就不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吗?
命运很快残忍的给了顾思榆一记响亮的耳光,还有一个回答。
当马车停在顾府门口,顾思榆第一个掀开帘子准备去把自己的小马给牵到后面马圈里去。但是她才刚打开帘子,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顾泓皓,以及他身后的周嬷嬷。
她不放心保和堂的情况,一早就让陈南带些银钱去照应着叶昭采,同他一起去关押李大夫的地方活动活动。
从顾泓皓的脸上,顾思榆看到了震怒,但是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调转到了隔壁的林府。她出门时,林府还是如往常一般,但是现在回来时,门口的牌匾上却是挂满了丧事的白布。
顾思榆再转头一看,她兄长顾泓皓今日一系白衣,腰间同样挂着一截白布。这白布代表着什么,根本就不用他人言语。
明明是早就只晓得的事情,但是却在发生的那一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弯腰站着,在她身后的顾清辉不知道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如此呆愣,却在打开马车的车帘子,看到门口等候的顾泓皓之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不着急下车了。
顾思榆不知道该如何跟顾泓皓解释她为什么会穿着顾泓皓的衣服出现在顾清辉的马车之中,可能她也无需解释。顾泓皓站在门口,就是为了与她对峙,找她兴师问罪。
但是顾泓皓的这一身素缟,足以让顾思榆措手不及。
顾泓皓见她停在原地不下车,一脸悲愤的走到她面前去通知她贾敏的丧讯,“若不是干娘出了事,林府的人来寻你寻不到,我去找了周嬷嬷问询原委,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你知不知道,她在临终前,最想见的人其实是你。她想对你说,她最放不下的人是黛玉妹妹,想让你代替她照顾她的女儿。”顾泓皓不知道自己在贾敏的病榻前,听了她最后的遗愿,这样她会不会没有那么多的遗憾。
即便他不是顾思榆,他也可以替代顾思榆。
顾思榆不知道她此刻要说些什么,贾敏的突然去世,让她心中忽然没有了安定。她开始害怕看到林黛玉,害怕看到她那为母亲离去而伤心欲绝的表情。贾敏的临终遗言是让自己照顾她,但是自己真的能照顾好她吗?
哪怕自己可以探知到好多人的命运,但是她却无法改变这些人的结局。这种与他们相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向悲惨结局的经历,让顾思榆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根本没有办法回答顾泓皓的话,泪流不止。
她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白布笼罩着的林府,一进去之后,院子里到处也都挂着白布,换上了白色的灯笼。
周眠紧跟着顾思榆身后,向她继续阐述顾泓皓在门口未说完的全部故事,“小小姐,林夫人刚才快要不行的时候,林大人派人去请李大夫,但是保和堂的门窗紧闭着,停业了。他们没有办法又请了别的医馆的大夫,但大夫仍然说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小少爷本来是在屋里看书的,但是林夫人一去隔壁院子就已经哭声不断了。”
“周嬷嬷,你说,如果来给干娘看病的人是李大夫,她会不会能支撑的更久一点?”顾思榆开始设想着如果不是这位侍郎大人的滥用职权,李大夫也就不会无辜入狱,贾敏或许可以在李大夫的救治之下,多活几个时辰,自己或许可以看到她最后一面。
“小姐,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没有如果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结果。我家的那口子回来说,李大夫那边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好,他的腿在被关进班房之前,就被穆府的下人给打断了。叶大夫花了好些银钱,牢头们才愿意让叶大夫进去给他治疗。”周眠知道这个时候跟顾思榆提到李天阳的处境,只会让她更难受。
但是逝者已逝,她要救的人,还处在煎熬之中。
“嬷嬷,你不必跟着我了,你把对我说的这些话再去用我父亲说一遍。让他抓紧时间去处理,营救李大夫的事宜。李大夫一把年纪了,身上又带着伤,牢房里潮湿阴冷的环境,根本不利于他养伤。若是他出来之后不愿意回医馆,你就让陈叔把他接到寻物斋修养修养吧。”
不到一日,林府的下人已经全都身披白衣麻布,顾思榆看着这院子里到处入眼的白色,以及院中不断传出来的哀嚎声,让身处在在此的顾思榆,越发觉得心里难受的要命。
周眠被顾思榆的话给绕晕了,李大夫从班房出来为什么不愿意回医馆啊,那里不仅有药材更是他以往长期居住的地方。不像寻物斋,除了一些字画书籍之外,也没什么空间可以供他休息。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顾思榆,顾思榆就已然走到灵堂处了。为了不打扰她给林夫人做最后的告别送行,周眠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出林府去找自家大人。
顾思榆一靠近灵堂就听见有妇人在使劲的哀嚎,哭丧哭丧,就是要哭的越大声越好。
反观跪在棺材侧面的林黛玉,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在那里默默垂泪,她不停的往火盆里烧着纸钱,甚至有时候火星子都燎到了她的手,她也只是抖了一下,没有收回手。
顾思榆没有说一句话的走到了灵堂前摆放的跪垫前,掀开衣袍跪下,对着贾敏的棺椁叩了三个响头。
她接着又跪着移动到林黛玉的身边,想要同她忏悔,但是对方却用超出同龄人的冷静面对了母亲的死亡,她看见顾思榆平安归来,哭着对其说道:“榆姐姐,母亲走了。你不在,她是拉着我还有皓哥哥的手走的。”
顾思榆早在昨日与顾清辉谈完之后,就把她要进宫冒名顶替的事情同林黛玉讲了。黛玉虽不赞同,但却也没有阻拦她的理由,毕竟她也给不出,更好的办法去解决困境。
有时候你觉得权势离我们太远,有时候你又会觉得权势如同烟雨消散的很快。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顾思榆也很想像屋内的其他妇人那般大声的哀嚎,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心里很憋屈,憋屈到此刻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比她还要小还要伤心的妹妹。
“我同母亲说了原委,她不会怪你的。”林黛玉明明应当是最难受的人,却还要在这里安慰顾思榆。
顾思榆难以想象她自己从书中所了解到的那个大家闺秀那个敏感脆弱那个时常以泪洗面的姑娘,在此刻,不过才五岁,就独自承受了丧母的痛苦。
她虽悲伤,但却依然有着自己风骨,跪在那里的时候,她的背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笔直。
在她看到自己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去依赖自己,而是同自己解释,贾敏虽离去,但却不会怪她。她明明应该埋怨自己才对,应该让自己带着愧疚过一辈子才好。
说好的会陪着她,却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不再她身边。
“干娘那么好,我知道她不会怪我的。小黛玉这么懂事,我想她肯定会很欣慰的。你以后还有我,我会照顾你的。”如果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那顾思榆只能去遵从贾敏最后的遗愿照顾她唯一的宝贝女儿。
“李嬷嬷,麻烦你帮我拿一套丧服,我想为干娘披麻戴孝。”
在林黛玉身边跪着的奶娘李嬷嬷一听顾思榆问她要丧服,虽知晓她们关系甚密,但是披麻戴孝都是亲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顾思榆还小,可能不太懂这些。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抬头对其说道:“顾姑娘,穿孝服乃是大事,您要不要先征求一下顾大人的意见啊?”
而被李嬷嬷提到的顾清辉,此时此刻可能也无暇顾及顾思榆了。
顾泓皓当然知道顾思榆顶替自己进宫的馊主意一定是父亲出的,所以他本来就没有责怪顾思榆的意思。只是顾清辉这打定主意窝在马车上不下来的行为,倒让顾泓皓觉得他有些没有担当了。
他敲了敲马车的门框,对着稳坐不动的顾清辉说道:“父亲,您已经在里面坐了许久,是等着儿子上车扶您下来吗?”
听见顾泓皓并未随着顾思榆一同进入林府为林夫人奔丧,顾清辉是有些失望的。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偷梁换柱之计,短短一日就被识破了。以顾泓皓的品性,他是绝对不会继续安心在府中养病了。
顾清辉掀开车帘,对着神情严肃的顾泓皓讨好的说道:“皓儿,在府门口,还有下人在场,你还是要给我留些颜面的吧?”
顾泓皓很给面子的对着伫立在一旁的牵着两匹马缰绳的马夫钱文说道:“文叔,辛苦你了,你把马带回马厩之后,就回屋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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