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废物啊。
这是曼顿听到索莱的解释的第一反应。
作为鲛人里面最喜欢游历山川的异类，他的毒舌程度也是格外拔尖，集纳了许多小族群独特的口癖。
一口气不带歇息的将上至明德，下至索莱送进了排泄渠——那是一个平原地带的种群建立的收集排泄物的功能性设施。
索莱：“……”
林引青的鲛人语还是半懂半不懂，这点在他接受了人鱼的记忆之后还是如此，他表示理解，村与村的乡音都会有区别，更何况他们相隔了是海呢。
只是对于自己的身份，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之前担心是占据了别人幼崽的身体，现在没有这个忧虑，但是更加离谱的是，他既不属于鲛人，也不属于龙族。
他的眼神微微失落，他见证过鲛人和龙族对幼崽的渴望，还是希望自己的存在可以满足他们的一点愿望。
不过，他永远不担心自己会登不上龙岛。
因为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群鲛人和龙族对最大愿望是希望自己能好好长大。
这时，曼顿还在后面叽叽咕咕，林引青捕捉到了几个不同于鲛人语的发音，好奇问道：“曼顿叔叔。”
他模拟了一下那个词的发音，“这是什么意思啊。”
曼顿：“……”
“额，这个……”
索莱冷扫他一眼，意思是你敢对着崽崽说，你就完蛋了。
曼顿只能哈哈笑道，边狠狠拍着索莱的背，笑的咬牙切齿，“我这是在夸他呢，头脑真是聪明呢——”
“啪！啪！啪！”
索莱痛苦面具，颇为坚忍地扯出一抹笑容：“没错，但是我实在承受不起他的夸赞。”
尤土不满幼崽的视线被死对头夺走，嫌弃的瞅他两一眼，拉着幼崽往前走。
什么是合适的地方，谁也不知道。
就像他们不知道那个魔法阵运转之后，他们是否能全须全尾地来到这里，但是幼崽在这里，他们不能也不想退缩。
每一个幼崽，都要好好的被自己的亲人带回家。
不过，按照卷轴上面的说法，这里的地方距离他们来的地方不会太遥远，如果是个可以折叠的平面，那么那个点和这个点可以准确无误地重合。
最终在研究院的侧门，众人手上的印记都开始闪烁，暗淡的光芒一下子变得璀璨起来。
找到了……
按照来时的方法，他们开始做好回去的准备。
没多久，银白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天地，林引青看着四散的荧光，它们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拥簇着他。
这时，一道含着痛楚的闷哼声响起，是伊斯泽尔的声音。
他的浑身不断冒着白烟，而且他的身影不像他们这样被荧光环绕着，简直就像是被排斥了一样。
林引青扑过去，却于事无补。
丛燚扯住他，转身去拉伊斯泽尔的手臂，但是这个阵法却依然没有将其包纳进去，他正在一步一步地离开这里，像是他从来不曾离开过那块钢铁监狱。
伊斯泽尔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闪过一丝痛苦，最终变成林引青熟悉的死寂。
像是在照着一个破碎的镜子。
林引青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曾经他看着远处宽阔的大山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亲生父母无法找到他，那他能不能翻过这连绵起伏的翠绿山峰寻到自己的归途。
但是他离不开。
“他离不开的。”
林引青顺着声音看过去，研究院二楼的窗口，之前被他控制的一组组长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衣衫也有些破损，不难想象他如何艰难地从控制中摆脱出来。
从他们离开到现在，差不多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林引青脑子思绪闪过，看来这就是鲛人一次性控制的时间了。
他旁边，一个林引青十分熟悉的人物目光复杂地对上他的视线。
是林莫。
林引青淡淡地收回视线，依然紧紧抓着伊斯泽尔的手，没有放开。
他没有救风尘的癖好，但是也不是见死不救的冷漠旁观者。无论是之前的丛燚还是现在的伊斯泽尔，都让他看到自己当初的一点影子，孤僻的，冷漠的，自卑的，最后变成一个畸形的人格。
像他们伸出的手，就好像朝着自己当初伸出手。
“你们要想离开，只能选择放弃他。”
一组组长的目光始终放在微微抿着嘴唇的少年身上，他像是被细沙掩没的珍珠，细细水流拂过，正在露出他原本的风华。
和之前林家全家福上面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也是，人鱼和人类怎么相提并论。
魔法阵已经开始运转，如果这个时候他们离开，那么无法预料后来发生的事情。
不能回去倒还好，但是丛燚和索莱之前就有想过，如果他们不能回去，等待他们的，极有可能只剩下死亡一条路。
气氛一下子变得焦灼僵持起来，像是拔河两端的队伍，僵持着，中间的红线正等着哪方泄力。
索莱目光冰冷：“你的条件。”
“现在的主动权不在我的手里，也不在你的手里。”
一组组长神色不变，目光慢悠悠地从鲛人身上收回，落在面容精致毓琇的少年上。
“而在他。”
“如果他想放弃自己落魄时候的朋友，你们全部都可以完好无损的离开，我只能看着你们的背影感叹，如果他不太想放弃自己的小伙伴，那么最终，他会和他的朋友一起留在这里。”
丛燚目光顿时冷下来，他抓着伊斯泽尔的肩膀刚准备踏出这个魔法阵范围，看看这个魔法阵会不会将他完全泯灭掉。
当然，他这不是鲁莽，而是作为这里速度最快的生物，他有一定把握在魔法阵出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就回来，在他的心中，这个实验体的价值完全取决于幼崽。
他不想对方伤心。
而就在气氛僵硬如紧绷的弦的时候，研究院内传来清脆的声响，宛如镜子迷宫被打破，此起彼伏的尖锐声音响了许久。
下一刻，一道道灰白的身影出现在一组组长和林莫身后。
那是被封闭在营养舱中的实验体们。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之前被林引青取作‘图缇’的大块头。
林引青的眼睛完全呈现出一种深蓝色，如深邃的海洋，他歪头看着图缇那双扭曲肿胀的手轻轻搭在一组组长的肩膀，声音飘渺的像是一场轻叹。
“勇士，总是冲在最前面的。”
在他还没有进入少年期的时候，也经常在他们面前放声高歌，人鱼的歌声可以定位，他们身上还残留自己的一点生理精神力，被人鱼的精神力一牵引，林引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住这些之前陪伴他的小伙伴。
只是一下子感染这么多的‘非人’，他还是有点吃力。
身后，索莱和曼顿已经惊呆了下巴，索莱不断地将目光在幼崽和那些实验体身上来回扫动。
不是吧，这还是他们胖嘟嘟连龙吼都奶声奶气的幼崽吗？
曼顿嘴角抽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白长这么大了，竟然这么酷帅的技能都不知道。
话说，鲛人的能力中好像没有控制。
不过想到幼崽还没有进入少年期之前，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精神力就已经比他更加厚重的事情，曼顿又丝毫不怪了。
林莫打着颤，妄图想要从按在自己的冰冷手指下逃脱。
但是这手指就像铁块一样，根本无法撼动。
林引青眸光深邃，仰头看着他们，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自己的好哥哥。
这个研究院的工作人员虽然知道的更多，但是显然，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不管是及时撤退干净的相关人员，还是那些对于鲛人也可以产生禁锢作用的囚笼。
而林莫，标准的**化的人类，对于权利，财富，和美色，他都有不少的兴趣。
早在前世的时候，林引青就不止一次看着对方面对自己时候，脸上露出轻微嫌弃的神情，后来也是多从自己缺少富人的教养把他送进学院培训。
如此在林引青看来，对方是绝对不会甘愿死在这里的。
对面割裂他们的关系，那他也不是不可以攻心。
他望着窗台的人。
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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