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虽然羊肠鸟道,好在并不偏远难行。扶灼手中的小暖炉还没降下一半温度,就已经被狄子澄牵着走进了镇里。
即便如此,坐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的感觉也与舒适搭不上边。扶灼伸手按了按酸软的后腰,脊背微微弯下,喝了一口狄子澄递过来的温水。
不多时,被派去的小厮快步赶了过来,摄政王往前几步听了禀告,而后才来到扶灼身前,躬身回禀道:“都打点妥了,公子可即刻前往前处客栈暂做休息。臣即刻增添人手去山脚将马车带回。”
扶灼将水囊重新递给了狄子澄,后者稳稳接过,又拉着缰绳走向不远处的客栈。等到里头掌柜的出来迎接,他才伸出手,稳稳地将扶灼扶了下来。
“陛、公子慢些。”
扶灼在马背上待久了,乍然踩到地上时还不大适应,双脚踏在地上也仍旧提不起多少力气。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拉着靠着,偏偏又嫌弃那根离他最近的缰绳硬得硌手,索性轻飘飘地转了半个圈,退后几步靠在了马脖子上。
靠上后,扶灼才后知后觉的蹙起眉头。
狄子澄似乎说过,这马脾性坏得很。虽然他对此是半信半疑,但以对方那暴烈性子,所饲养出的马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
......不会一个不高兴,就要把自己顶出去吧。
但出乎意料的,身后的马不但没发性伤人,反倒是轻轻地拱了拱他清瘦的背脊,看起来颇为温顺。
扶灼心中的担忧顿时化解,卸了力气,心安理得地靠着身后暖呼呼的热源。
但旁人的神色却不如他这般轻松。只见狄子澄眉心一跳,还以为他又不舒服,立刻就要绕过去扶他,好在靠近了才发觉扶灼只是眼神飘忽,瞧着像是没多少力气,但神智依旧清明,吊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你......”狄子澄有些好笑,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词,只得板着脸拍了一把白马的头,以免它骤然生事,将这娇贵的主儿冲撞了去。
缓过这阵子,扶灼才掀起薄而软的眼皮,将小臂轻轻搭在从南的大掌上,朝着安静候在一旁的店里展柜轻轻点头,“劳烦带路。”
锦水镇虽然名号里带了个镇字,地境却偏远落后,平时也少见外人,尤其是像扶灼这般宛若仙子下凡的外客。掌柜的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一时竟看呆了去,直到那谪仙旁边一煞神模样的人皱眉咳嗽了一声,掌柜的这才回过神来,热情招呼道:“得嘞,仙......客官您里边请哈!”
至此,狄子澄粗眉一扬,扭头朝扶灼炫耀似的抬了抬下巴。
扶灼分神看了眼狄子澄一眼,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显现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为了方便说话,他往一旁的从南身上倚了倚,全然没注意到后者陡然加重的呼吸,“将军本事不小。”
狄子澄欣然接受了他的夸赞,嘴角翘得像能钓个油壶,背着手往前大步迈去,“这才哪到哪?”
很快,掌柜的将他们带至了二楼,看也不看旁人,只对着扶灼点头哈腰道:“贵客的家奴将整层都订下了,您可随意选间合眼缘的房子住下,沐浴的水也都给您抬到房中了。您有什么需要的再派人来楼下传小人一声。至于吃食,小人也会亲自给您送上来。”
扶灼此刻已经有些困倦,只想赶紧去客房里头休息,于是略一点头看向从南,不再多言。
从南虽没开过口,却能将扶灼的意思揣度出个八/九分,只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锭子,直接丢入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被那沉甸甸的银锭子砸得笑弯了眼睛,立刻将它塞入袖中,对着扶灼连连点头:“贵客先暂作休息,饭菜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啊!”
扶灼垂下眼睫,漂亮的双眸中已经染上了困倦的水雾,他将手从从南掌中缓慢抽回,捂唇打了个轻而浅的哈欠,“我先回房沐浴。一会儿的膳食你们分了,不必送到我房间来。”
从南从不违背他的旨意,只是低头站着,一旁的狄子澄却觉得有些不妥,皱着眉看向扶灼,说道:“那太、额,郎中......”
扶灼没理他,径直走入中间的房间,抬手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狄子澄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像是被气笑般看向从南,“你平时就这么伺候你主子?难怪瘦成这样!”
从南不语,只往前几步,安静站在扶灼门前,像条看门的狗。
狄子澄不解,刚准备问他这是作何,就见楼下的掌柜身后跟了一群活计,正殷勤地端着盘子跑了上来,还不忘喜滋滋地报着菜名儿,“贵客,给您准备了些小店必吃招牌菜,我这就给......嗯?二位这是?”
没见着天仙,反见着天仙身旁俩煞神,还都顶着张家里像是死了人的脸冷冷瞅着他,掌柜的心里一时也有些发怵,“我这菜......”
话还没说完,他精亮的眼珠子又是一转,走向了最中间那间大门紧闭的客房,正预备着抬手敲门,就见站房门边上的死人脸伸手一挡,直接阻止了他的动作。
见状,掌柜的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但没再次见着那大美人也总是遗憾。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朝着身后的伙计们挥了挥手,重新挂上了少了真心的公式化笑脸,“既然里头的主子眼下不吃,那咱就帮这菜式送入其他客房,您爷几个也好用些。”
狄子澄下巴一抬:“分开放,莫挤在一间客房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急促的脚步声忽近忽远,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扶灼疲惫地将按着眼眶的手放下,露出一双被浴桶内的热气熏出桃色的美目。
直到外头动静完全消失,扶灼才出了浴桶,在哗啦的水声中站直了身子。
层层水雾将他温柔包围,肤如凝脂的酮体若隐若现,病态暂除,更显娇柔。
扶灼赤足踩在地毯上,圆润的脚趾因感到冰凉而微微蜷缩,大小不同的水珠一路吻过他纤细的小腿,或在漂亮的踝骨处停留,或径直流向能清晰看见淡青色血管的白皙足背上,最终消失不见。
他抽出随意插在发丝间的玉簪,绸缎似的黑发失了桎梏,立刻柔柔地垂落下去,而残存于身体各处的微凉水珠也随着他行走的动作缓慢滚落,顺着背脊处的完美曲线滑入更深处,只留下一道又一道晶莹的水痕。
尚未来得及关紧的窗子被风吹开了一条小缝,有些冷。
扶灼被这风吹得微微颤栗,本想直接擦净身上冰凉,却隐约察觉到了一道窥伺的目光。
他拧了拧眉,下意识偏头看向那道被风吹开的窗子,却只能看到窗外一棵将视线都尽数遮挡的、枝繁叶茂的大树。
枝叶上已可见皑皑白雪,但底下的叶片却依然颇有生机,全无半点枯黄之态。
倒是难得。
不过锦水镇本就背靠大山,有这样的大树也不奇怪。
扶灼收回目光,垫脚拿起木架上的柔软浴披。身上温度逐渐流失,他快步走至屏风另侧,将仍然残留在身上的水珠仔细擦净,这才换上了先前挂在木架上、又被系统一直默默温着的衣物。
等到他穿好衣服,系统才开口:【宿主,摄政王带着您的马车回来了。】
扶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身,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喃喃道:“这雪还要下多久?”
剧情的突然加速让一切都成了未知系统滴滴两声,给不出回答,绞尽脑汁也只能给出一句干巴巴的安慰:【你别担心。】
扶灼缓慢睁开眼睛,无言地看着头顶的床纱。
沐浴过后,先前身上的不适似乎隐约散去,如今却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扶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头微微后仰在软枕处,小巧到几乎看不见的喉结在他白皙脆弱的脖颈处缓慢滚动。
颅内眩晕不止,他微微蹙眉,并不说话,只是无声地吞咽。
这是他过去常有的症状。虽没严重到会让他去了性命的程度,却总是让人难受。
不必主系统发来生命值波动的提醒,扶灼的虚弱显而易见。系统很担心他,直接将面板摆到了扶灼面前:【按下这个按钮,我可以暂时为你屏蔽......】
扶灼轻轻抬手,素白纤细的小臂在纱衣中若隐若现,却依然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美感,“摄政王和霍里巴达的......”他皱皱眉,太阳穴内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咬住唇瓣,止了话头。
系统很着急,电子音几乎被他调成了二倍速:【他的暖玉在空间里,国师的还魂草我也帮你收着,有些发黄,但还没影响到功效!】
“那便好,”扶灼缓过这阵突如其来的刺痛,捂住胸口轻轻地喘息了几下,几缕被冷汗打湿的凌乱发丝粘在难得有几分血色的唇瓣处,漂亮得令人心惊,“......拿出来吧。”
系统的眼灯又开始闪烁个不停:“宿主是想入梦?但现在你身体各项数据都不好,摄政王态度和梦中场景如何我们也不得而知,贸然入梦恐怕会......”
“他再如何,难道还能直接杀了我不成?”扶灼美目半眯,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掌心,不愿把所剩不多的清醒时间浪费在争辩上,“去就是了。”
系统的眼灯黯淡了些,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滞,在扶灼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终于如愿触碰到了摄政王所献上来的、还没来得及生温的微凉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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