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灼被侍卫们点头哈腰地带入了庄园大堂中。
堂内空无一人,只在桌上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
身后几个守卫都不敢说话,扶灼只能在脑中听见系统的声音:【宿主,您有几分把握能见到那盟主?】
扶灼没避讳什么,兀自坐在木椅上,端起茶杯暖了暖手。
“你觉得呢?”
系统难得被他提问,像是有些紧张似的,谨慎分析道:【如果他寻找名医是为自己,那恐怕......】
正说着,一道焦急的脚步声从旁响起,扶灼循声望去,只见到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您就是,”那人的脸色虽急切,目光却在触到扶灼清瘦的身形时黯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像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似的,转身朝着几个守卫挥了挥手,“送出去吧,他接不了这活儿。”
但守卫们到底亲眼目睹了扶灼在庄园门口的做派,因此谁都不敢率先当这出头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才有人怯怯应声:“赵管家,这......”
趁着他们犹豫的空隙,扶灼看向老者半转过去的背影,淡声道:“眼见为实。你尚未见过我的本事,又为何能如此笃定?”
被称为赵管家的老者徐徐扭过头,面上几道皱纹此刻正因压抑情绪而缓慢抽动:“医术再高超又如何?你显然是个不会功夫、无法自保之人,若遇危急状况,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去见盟主?”
扶灼往前几步,素手轻抬,缓慢揭开了帷帽前的轻纱。
他抬眼,看向神情已然转为震惊的管家,轻声开口道:“凭这个,够么?”
赵管家似乎有些老眼昏花,站在原地眯了半天眼都无甚反应。
直到他朝着扶灼迈出犹疑的步子,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才陡然抽动起来。
看见对方骤然紧缩的瞳孔后,扶灼将手缓慢放下,任由帽檐边层叠的白纱再度遮住眼前视线。
他瞥了眼系统那双一直两个没完的眼灯,浅浅翘起唇角,“十成。”
而后,他才将视线投至仍然愣在原地的赵管家,淡声开口道:“劳烦带路。”
甫一推门,扶灼便被扑面而来的墨汁味熏得眉心紧蹙,而房内更是乱得令他无法下脚——桌椅板凳、墙上地面,都是一张又一张染满墨汁的字画。
纸上题的诗词,他没认真看;但纸上所画之人,全都是他。
一旁的赵管家扒着门,并不打算再继续往里去,只往他的手中放了把沉甸甸的匕首,斟酌着说:“盟主如今虽正在昏睡,但未必全然安全,这把匕首你且留着防身,如有变故......”
管家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低着头将门一关就退了出去。
白皙的指尖缓慢擦过冰凉的刀把,扶灼手腕微压,将它轻轻放在了桌上。
而后他往前几步,再次掀开帷帽上的白纱,看向了双目紧闭着的、躺在床上的人。
系统跟随着他的视线,也比他更快开口:【怎么是他?】
扶灼长睫微垂,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药效过后,他原本轻盈的经脉却因过度透支而稍显滞涩,以至眼前视物都逐渐不大清明。
但他仍然能在模糊的视线中,辨认出从南的五官。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宿主要救他?】
扶灼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袖中的手轻轻捻住了新换下的毫针。
“救。”垂着一双略失焦的眼,他关闭了系统送至眼前的穴位图,“但不是现在。”
说罢,扶灼拂袖转身,拉开了先前被管家关上的门。
赵管家和几个侍卫一直在门口守着,此刻见他毫发无损地出来,脸上不免出现了惊疑的神色,再开口时,语气里竟藏着些敬意:“您......替盟主检查过了?”
“粗略地看了几眼。”扶灼将匕首重新递还给了赵管家,神色淡淡,“他虽受梦魇所扰,但症状尚不算严重,若好好治疗,武林大会前应当能与常人无异。”
赵管家一听,嘴下花白的胡子当即激动得颤抖起来,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头戴帷帽的扶灼,眼神用力得几乎要将那层轻纱挖出一个洞:“果真?那不知需要些什么药材?劳请您一一列明,我这就派人去抓药!”
“不急。”扶灼轻轻捻了捻掌中包着毫针的布匹,“待我将话说完,你再抓药不迟。”
赵管家的眉头微微一皱,立刻转过身将那几个守卫打发了下去。
等人都走远,他才回过头来紧张地看着扶灼,道:“贵人,不、仙人,请您指教。”
暖阳初升,将扶灼瓷白的脸映出了几分难得的血色,但他所说的话让赵管家如坠冰窖。
“盟主少了一魂一魄,所以会神志不清,乃至暴起伤人。”扶灼往旁走了几步,坐到了一侧的石桌前,“我虽能在武林大会前暂时解了他的疯症,但施针回魂到底是一桩凶险事,即便准备完全,他也有四成可能会失了神智,沦为痴傻之人。”
赵管家愣在原地,“这么说......”
“所以眼下,你只需考虑两件事。”扶灼放下手中布包,轻轻支起了下颌,“第一,是否要让我为他施针;第二,武林大会后若再出现意外,这盟主,或是代理盟主的位子......要交给谁来顶替。”
“这事一时的确难以抉择,我不着急得到回答。但武林大会在即,想必江湖之中总有人虎视眈眈,所以不论你如何选择,都需早做准备。”
说罢,扶灼将手中布包往前缓缓推去,而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但他还没走几步,赵管家近乎干涩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仙人留步!”
回过头,只见赵管家捏紧手中茶杯,咬牙问他:“你有多少把握,让盟主在武林大会中保持清醒神智?让他既不会暴起伤人,也不会......也不会形同痴呆?”
扶灼垂眸一笑,唇边的弧度被暖阳一照,格外耀眼漂亮。
他抬起长睫,偏浅的瞳色此刻竟发着点点流光。
像先前回答系统一般,他平静道:“十成。”
是夜。
考虑到漫长的恢复期,扶灼没再将日子往后拖,待手下几个奴仆将东西都准备好后,他便带着再次踏入了那个几乎被纸张铺满的房间。
从南如白日一样,安静地躺在卧榻之中,只是眼下青黑更重,眉眼间也隐约透出一股戾气,似乎已到达发作边缘。
扶灼没多犹豫。
将摘下的帷帽放置在一边后,他将仓库内的穴位图拖至眼前,而后抽出数根毫针,一一扎入了从南面上几处大穴中。
布包中的针只剩下几根时,从南的手猛地紧握成拳,口中也念念有词,似乎马上就要清醒。
摇曳的烛火下,扶灼眸中光点也跟着明明灭灭,他手中依然捻着一根细而长的毫针,没有动作。
直至一侧的灯烛发出扇爆的轻响,他才压下手腕,将指尖夹着的针重新扎入了布包中。
系统断断续续地提醒他:【宿主,还差一个......穴位,他......傻不了。】
“不急。”扶灼侧过身来,白皙的指腹捻住从南面中穴位上几根隐隐颤动的针头,手腕微转,将毫针提至皮下,而后缓慢拔了出来。
他将用过的针往桌上随意一放,显然没了再二次使用的打算,伸手去拿先前随意放在一侧的帷帽。
但他细瘦的皓腕刚从袖袍中伸出,便被一只粗粝的、发着烫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扶灼回过头,看见了从南那张带着疑惑和戒备的脸。
他没法从铁钳般的大掌中挣扎开,索性也不再再白费本就不多的力气,微垂着眼睫,将视线移至从南脖子上。
那儿曾被他故意扎了一根毫针。
只是从南肤色偏黑,轻易看不出针孔。
但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力气竟在转眼间变大了不少,扶灼蹙眉看向自己手腕处的红痕,语气也冷了下来。
“盟主若想问罪,还是等明日。眼下我很累,要休息。”
说罢,他抬起手,抽出了布包中几根尚未来得及使用的长针。
略昏暗的烛火下,针头发着的光显得冷而冰,正如扶灼此刻眼底的情绪。
“放手。”
从南吞咽几下,五指略微卸力,却依旧没有就此松手的意思。
相反的,这人不停地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是想极力冲破桎梏,对他说话。
但扶灼并没有和他交流的打算。
接连两日他都没睡个好觉,已是疲累至极,若再要他费着心思去听或是去说些什么,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扶灼微冷的双眸盯着仓库内的穴位图,思索着就此将人扎成哑巴,或是瘫痪的可能性。
但下一瞬,从南发出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你......我......画......?”
扶灼眉心轻蹙。
也许是强行发声的原因,此刻从南的音调比梦外还嘶哑不少,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听清他所吐出的语句。
可以说是难听到了极致。
他左手抬起,快准狠地扎入了从南小臂处的麻穴,后者紧紧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立刻被迫松开,哐的一声砸在床畔,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但扶灼并没多看一眼,只是垂着长睫,轻轻揉了揉自己被攥红的手腕。
“对、对不......住。”
被扎了麻穴之后,从南的发音系统像是也跟着冲破了阻碍似的,声音虽然依旧难听,但吐字终于不再难以辨认。
扶灼不带情绪地扫了他一眼,而后拿过帷帽,再次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不戴......明日,你......”
窗边不知被谁推开了一条小缝,夜风顺着缝隙钻入房内,又将摇曳的灯烛吹去了几盏。
光景昏暗,扶灼眉眼间的不耐之色也多了许多。
他看着盟主,或者说从南:“你认识我?”
从南愣愣地同他对望,嘴巴微张,想费力挤出声音,但不知是实在无法做到,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最终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扶灼眉梢微挑。
他直起略酸软的腰,伸手从墙边揭下几张画作。
“既不认识,”扶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抚平了手中被揉皱的精美丹青,淡声说了句,“又为何要画我?”
查错字时越看越不对这不像我前天写的呀,切到后台一看,好险差点把66章发出来了!
这次梦境会长一点(好像每次都这么说,但是这次真的会长一点[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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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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