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火把猎猎,映照着士兵们肃穆而坚毅的面庞。齐湛与谢戈白并肩立于点将台,听取了各部将领对临武、弋阳两城守军、城防情况的详细禀报。
军议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最终定下方案:三日后拂晓,两路同时开拔。
谢戈白领主力三千,携部分“震天雷”及攻城器械,直扑临武。
齐湛则率两千精兵,以高晟为副将,高凛为先锋,攻打相对较弱的弋阳。
没办法,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大军还是只有五千。
军议散去,诸将各自回营准备。
方才在众人面前还杀伐决断的齐湛,一走出中军大帐,就朝谢戈白走去。
他不在意谢戈白的冷淡,他觉得这是傲娇,就像猫猫,缠着撸它烦,要是不理它,就会一直盯——
齐湛与谢戈白相处这么久,可算是摸清楚他的性格,果然深渊深不见底,朝里头看久了,深渊就会传来喵声。
夜风带着凉意,他很是自然地伸手揽住身旁谢戈白的肩膀,几乎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都靠了过去,长长舒了口气。
“可算议完了,谢将军,一天天的,寡人这肩膀都快端僵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抱怨,又有点熟稔的懒散,与方才帐内的齐王判若两人。
谢戈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侧头瞥了他一眼。火光跳跃下,齐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谢戈白眉头微蹙,终究没把这只手再甩开,“怎么,还要我帮你按一按?”
“好啊。”
谢戈白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和温度,听着耳边那不着调的絮叨,他目视前方,声音依旧是冷的,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锋芒:“不要想太美,忙去吧,三日后,寅时三刻,埋锅造饭,卯时正,开拔。”
“寅时三刻……”齐湛哀叹一声,“那就是睡不了几个时辰了。”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侧头看向谢戈白线条冷硬的侧脸,语气带上了几分认真,“临武守将似乎是宇文煜的族弟,听闻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但城池坚固。你小心些。”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谢戈白脚步微顿。他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随即,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又硬邦邦地补充道,“弋阳虽弱,亦不可轻敌。战场非儿戏,齐王既决意亲征,便需谨记,刀剑无眼。”
“知道知道,”齐湛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手,站直了身体,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疏离感的平静,“寡人惜命得很。”
他望向漆黑的天幕,只有几颗寒星闪烁,“只是这复国之路,终究是要用血与火来铺就的。”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走在回城的路上,影子在身后拉长,交织,又被新的火光打乱。
三日后,大军如期开拔。
寅时三刻,郢城内外已是人喧马嘶。
灶火在朦胧的晨雾中闪烁,食物的香气混合着草料与铁锈的气息,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
士兵们沉默而迅速地进食、检查兵甲,空气中酝酿着大战前的肃杀。
卯时正,城门洞开。
谢戈白一身玄甲,立于阵前,目光扫过麾下三千儿郎,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沉声一令:“出发!”
他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临武方向滚滚而去,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几乎在同一时刻,齐湛亦翻身上马,他一身轻便的银甲,衬得他少了几分平日的丽色,多了几分沙场的锐气。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甲胄在身的高晟、高凛父子,又回头望了望城头,姜昀的身影依稀立在垛口之后,正远远眺望着这里。
齐湛朝他那个方向微微颔首,随即勒转马头,长剑出鞘,指向弋阳方向,清朗的声音传遍全军:“目标,弋阳!出发!”
两千精锐应声而动,马蹄踏碎晨曦,卷起烟尘,向着北方挺进。
城头上,姜昀望着那逐渐消失在尘土中的银色身影,直到最后一面旗帜也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转身投入到繁重的后勤事务中。
他能做的,唯有确保王上归来时,郢城依旧稳固,粮草依旧充足。
行军路上,气氛凝重。
齐湛虽非初次经历战阵,但独自领军攻打城池仍是头一遭。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前几天与高晟、高凛不断推演着攻城可能遇到的情况,派出斥候前出侦察,谨慎地选择扎营地点。
相比之下,谢戈白那一路则显得更为沉默和高效。
他治军极严,行军速度极快,如同一条悄无声息却致命毒蛇,直扑临武城下。
五日后,临武城遥遥在望。
谢戈白并未急于攻城,而是下令全军休整,同时派出大量哨探,将临武城周边地形、守军布防、巡逻规律摸得一清二楚。
他站在一处高坡上,凝视着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坚固的城池,眼神冰冷。
而齐湛率领的部队,也在同一日抵达了弋阳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弋阳城果然如情报所示,城墙不及临武高大,守军旗帜也显得有些杂乱,但城头巡逻的士兵并未松懈。
是夜,齐湛召来高晟、高凛,进行最后的战前部署。
“高凛,明日拂晓,你率五百先锋,携带云梯,佯攻南门,吸引守军主力。”
“高将军,你率一千兵马,伏于东门外密林,待南门战事胶着,守军注意力被吸引,即刻发起强攻,我会率剩余兵力为你压阵,并择机使用‘震天雷’轰击城门。”
“此战,关键在于快、准,务必在燕军援军反应过来之前,一举破城!”
“末将遵命!”高家父子抱拳领命,眼神中充满了战意。
与此同时,临武城外,谢戈白的中军大帐内,烛火同样亮至深夜。
他的战术更为大胆直接,计划利用夜色掩护,以精锐小队携带“震天雷”潜至城墙下进行爆破,制造混乱,同时主力趁势强攻。风险极高,但若成功,破城速度将远超常规攻城。
次日,拂晓。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弋阳城头时,高凛率领的先锋部队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如同潮水般涌向南门。
城上守军显然有所准备,箭矢滚木倾泻而下,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而在东门,高晟屏息凝神,紧握着刀柄,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齐湛立马于中军,目光紧盯着战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手中,掌握着决定胜负的钥匙,也承担着麾下数千将士的生死。
几乎在同一时刻,临武城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瞄准西北角那段旧门,轰!”谢戈白令旗一挥。
轰!轰!
几声不算密集但威力惊人的爆炸在城墙一角响起,砖石飞溅,烟尘弥漫。
浓烟与火光冲天而起,坚固的城门被炸开了一个的缺口!
“攻城!”
两场决定命运的攻城战,在这同一片天空下,悍然爆发。
守将宇文焯果然如情报所言,勇猛暴躁,见对方动用妖器,又见谢戈白兵力不多,竟不顾副将劝阻,亲自率领一部骑兵出城冲阵,意图摧毁投石机。
“来得正好。”谢戈白眼中寒光一闪,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两方早已埋伏在两翼的弓弩手现身,互相箭雨如蝗,同时,谢戈白亲率精锐步兵迎头撞上!
城下顿时陷入混战。
谢戈白身先士卒,长枪如龙,所过之处,燕军人仰马翻。
宇文焯虽勇,却哪里是谢戈白的对手,不过十余回合,便被一枪挑落马下,生死不知。
主将一失,出城燕军顿时大乱,溃退回城。
谢戈白趁势挥军猛攻被炸出的缺口,守军士气已泄,抵抗迅速瓦解。不过半日,临武城头便换上了谢字帅旗。
齐湛那边也很顺利,他有些兴奋,他胜了,如此轻易。
几乎是同一日,两场捷报如同长了翅膀,先后飞入郢城。
临武、弋阳,这两座拱卫郢城的要地,竟在短短数日内相继易主!
消息传开,不仅郢城军民欢欣鼓舞,连周边尚在观望的城池和势力也为之震动。
谢戈白拿下临武后,并未停留休整,只留下必要的守军和负责善后的文官,便亲率主力,马不停蹄,直驱弋阳。
而此时的弋阳城内,齐湛正忙于安抚民众、清点府库、整编降卒。
高晟、高凛父子则带着士兵加固城防,警惕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燕军反扑。
胜利的喜悦尚未完全沉淀,更繁重的事务已接踵而至。
这日午后,齐湛正在原弋阳守府临时改成的行在内,与几名归附的当地官吏商议春耕与税赋减免事宜,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府门外停驻。
一名亲兵快步而入,脸上带着紧张与兴奋,单膝跪地禀报:“王上!谢将军率部抵达城外!”
齐湛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竹简上晕开一小点。他放下笔,对堂下官吏温言道:“今日暂且议到此,诸位先按方才所议去办。”
官吏们躬身退下。
齐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锦袍,对侍立一旁的高凛道:“随寡人出迎。”
弋阳城南门大开,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城门楼尚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齐湛步出城门,便看到不远处,一支风尘仆仆却军容整肃的军队肃然而立。
为首一人,端坐于高大的战马之上,一身玄甲沾染着征尘与隐约的血腥气,正是谢戈白。
他并未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从城门内走出的齐湛。
目光如实质般扫过齐湛全身,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完好无损,随即又落在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神情。
齐湛走到马前数步远处站定,仰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是抑不住的属于胜利者的灿烂笑意:“谢将军神速,临武一战而定,辛苦了。”
谢戈白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才扯动缰绳,让战马向前踱了两步,声音带着连日征战的沙哑:“弋阳拿下得倒也不慢。”
这话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齐湛也不在意,笑道:“仰赖将士用命,高将军父子谋划得当。”
他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军远来劳顿,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亦庆贺我军连下两城之喜。”
谢戈白这才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他将马缰扔给亲兵,走到齐湛面前。
齐湛这一年也从180长到185,他19岁了,两人身高相仿,此刻近距离相对,彼此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残留的血丝与疲惫,以及那深藏的锐利锋芒。
“看来,齐王并未被弋阳的胜利冲昏头脑。”
齐湛笑容不变,“寡人时刻记得,真正的对手,是宇文煜。这点小胜,不过是开场锣鼓罢了。”
谢戈白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他不再多言,与齐湛并肩,在一众将领和亲兵的簇拥下,向城内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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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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