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刺痛再次穿透了她。唐问春一下子握住少女的手，她看着对方沉稳的脸，问：“为，为什么要杀我……”
少女手腕一抖，轻轻松松地挣脱开了唐问春，长剑抽出，伴随着冷漠的嗓音：“可笑，你是我的心魔，剑斩心魔，证道长生，不杀你杀谁？”
心魔，她竟是心魔！
一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唐问春陡然睁开了眼睛，她大口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按在此前受伤的地方。如同上次一样，她的手指能感觉到腹部微微的起伏，但伤口却一点也看不见了。
唐问春朝周围看去。
原本只有小院大小的青草地又扩大了不少，她听到水声，于是缓缓走过去，只见青草地上出现一汪清潭，莲叶交错，小荷才露尖尖角，随风而动，是一派安宁景象。
远处隐有青山轮廓，只是在白雾弥漫下看不真切。
唐问春熟读小说，自然知道心魔是什么，修仙者有心魔，阻碍修行，通常情况下，修仙者想要更近一步，都是要斩杀心魔的。最近唐问春疯狂追的《仙路难寻》就是如此，那文的设定还有些不同，心魔虽然诞生于修者，却并非单纯的修者的阴暗面。
“所以……我这是……穿越了？”
唐问春摇了摇头，她打量着四周，又自言自语：“那这里，是那个小姑娘的识海？”
说是小姑娘，但也说不定好几百岁了。唐问春想着，她一下子瘫坐下来，抱住了脑袋：“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不对，我不可能是心魔啊？肯定哪里搞错了。”
不仅没有什么系统、金手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可能还要被那个少女反复杀。哪怕她可以复活，但被刺穿的疼痛是真的，被杀后沉于黑暗的感觉也很可怕。
“我不想死……我，我要跟她说清楚！”
唐问春猛地站起来，她要想到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但现在，她还要知道外界的情况，来推测出更多的讯息才行。
自己待在这个识海里，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到外面呢？
唐问春抬起头，白雾仿佛感受到她的想法，一阵云起翻涌后，再次显露出了景象。
依然是那个山洞里，只是从天光来看，此刻已经天亮了。少女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上有淡淡的灵光闪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最后尽数归拢，回到丹田。
少女站起身，她手轻轻一抓，一旁的长剑仿佛被吸引一般，一跃而起，落入她的手中。少女垂着眼眸，手握长剑，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地敲打了几次，眼中闪过一点茫然。
“那个眼神……”
这句喟叹轻得让人无法察觉，一旁的弟子已经围了上来：“恭喜大师姐突破！”
少女嗯了一声，她手握长剑，走出洞穴，身后隐隐传来满是憧憬的声音：“大师姐好厉害……真就突破了。”
少女并不理会，大步走出洞穴，来到一片空地。她手握长剑，掐了一个剑诀：“神狱排霄·起！”
剑光闪动，形成一个银光牢笼，中有雷光交杂，让人目眩神移。
唐问春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何曾看过这样的场景，她哇了一声，心生向往，手指动了动，学着少女的姿势，做出个握剑的姿势。不想手中陡然一沉，竟然出现了一把剑。
唐问春看看手里的长剑，又看看少女手中的剑。
同样的暗色菱纹，同样的古朴无华，仿佛点了ctrl c/v的复制。
“这，这也可以吗？”唐问春举起剑，剑身颇有分量，但唐问春却并不觉得它重，手腕转动时，甚至有种如臂指使的感觉。唐问春挽了个剑花，异常的流畅，好似身体就有记忆那般，心随剑指，分外丝滑。
唐问春哇了一声，她想起少女用的那招，心念神动，手上自然而然地掐出剑诀，口中喝出口诀。剑光四起，围成牢笼，雷光轰鸣，只是与那少女清正的雷光不同。唐问春使出的这招，雷电是紫红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好神奇……”
但唐问春也陡然意识到，她是心魔的可能性好像增加了，否则她要怎么解释自己跟那个少女之间的联系。
“不，不是吧……”
唐问春瞠目结舌，手中长剑似乎感应到她的惊讶，嗖的一下也消散开去。唐问春愣愣地看着白雾，这才惊觉外面的多了个人。
“大师姐。”
站在少女面前的正是此前给她丹药的青年韩丹，他垂首立在郁昭明面前：“多谢大师姐此前的救命之恩。”
少女摇头：“你我都是剑宗弟子。”
韩丹露出一个苦笑：“我们丹峰哪里算得……”他话音一顿，又道，“以我剑宗如今的情况，急需灵石灵草，我这才出此下策，去招惹了那名元婴鸟妖……大师姐……可否请你应我一事？”
唐问春看多了小说，顿时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说这话，这家伙怕是不安好心。要是备个心眼就好了。”可惜她说话少女也听不见，自然无法提醒。而且对方杀过自己，唐问春也不愿提醒。
少女手动了动，安静地看着韩丹。
韩丹小声道：“我不过一个丹峰普通弟子，不及大师姐在剑宗之中的威望名号，大家都信服于你。可否请大师姐不要告知他人，我主动招惹妖兽之事？”
“这脸多大啊！这不就是甩锅么？”唐问春愤愤不平，“这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少女脸色忽地一沉，她紧紧抿着唇，这模样落在韩丹的眼中就好似面露不喜一般。
韩丹又急急喊了声：“大师姐！”
“为何要隐瞒？”少女看了韩丹一眼，问。
韩丹抿了抿唇，眼帘却垂了下来，遮住了满是嫉妒的瞳：“如今我们身在秘境之中，最需要团结不过。”他舔了舔唇，“谁不知道大师姐郁昭明你天生剑体，一颗冰雪玲珑心，是剑宗的未来话事人，大家信服于你，哪怕出了些许差错，也不会产生矛盾。”
郁……郁昭明？
唐问春睁大了眼睛，她只知道一个剑宗郁昭明，巧的是，对方也是天生剑体、冰雪玲珑心。正是穿越前她还激情对战的那本小说里，女主的白月光师尊！不过那个郁昭明不是什么大师姐，而是真正的渡劫大能，坐镇剑宗的剑尊。
“郁昭明站在云端往下看来，目光淡然，仿若自她以下，人人皆为蝼蚁。只是看向少女时，目光微凝，缓缓绽出一朵浅笑，让少女热血澎拜，只想将一颗真心奉上。”
这是唐问春穿越前追的那本《仙路难寻》中的一段。里面的郁昭明是剑宗剑尊，书中写她“修无情道，一路剑斩心魔，修为从未停滞，直至如今的渡劫大圆满境界，至此，再无寸进，迟迟无法合道飞升。”。
就这么个书中顶级战力，最后却只因在凡尘看到一对普通恩爱的夫妻，破了无情道心，死前还把所有的修为和宝物都留给了女主。
当初唐问春看到这里简直不能接受，郁昭明如同一个高高在上，冰雪无瑕的神明，女主一行捅的篓子前期基本都靠郁昭明解决。简直就是无坚不摧的存在，人魔大战杀得魔族声都不敢吭一声。而且她是无情道啊，怎么可能就因为一对凡人夫妻就破了道心？
这分明就是作者控制不住郁昭明的战斗力了，故意随便将她写死！
唐问春接受不了，跟基友吐槽了一个礼拜，外加日日长评，长篇论证郁昭明不可能为了凡人道心破碎，死得太过轻易且不合逻辑。唐问春的长评也引来了作者，两人激情对骂。
作者前脚刚回了一句：“你行你上啊！”
然后她就眼前一黑……
得了，根据穿越定律，种种迹象表明，她穿了，穿进了《仙路难寻》里，而且穿的还是那个一路剑斩心魔的心魔？手握剧本大杀器，却发现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后的剧本，她仿佛穿了个寂寞！！
现在喊一句剑尊我是你的狗，能不能不被杀？
唐问春很惆怅。
而郁昭明与韩丹这边，还在沉默。过了片刻，郁昭明沉沉道一句：“……莫要有下次。”
“多谢大师姐！”韩丹顿时面对喜色。
郁昭明转头，她拨开洞口处垂落的藤蔓，进了山洞，其他弟子们顿时围了过来。
“大师姐，我们该如何做？”
郁昭明沉默摇头，其他弟子顿时面面相窥。
说话间，韩丹也走了进来，他看看洞中的情况，这才问：“大师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那鸟妖已在我体内烙下印记，想必不日而至。”郁昭明说道，周围弟子脸色皆是一变，唯独郁昭明好似看不到一般，语音淡然，“我们不可坐以待毙。这就出发，去寻那鸟妖。”
“什么！”众人皆惊，面面相窥，“我们不逃么？”
“这荒天秘境之中危险重重，外围就已有元婴鸟妖，内里有什么还未可知。既然逃不掉，不如迎难而上。”
“荒天秘境，原来此处是荒天秘境！”唐问春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她记得日后女主就在试炼中进入荒天秘境深处神宫，凭借身上带有剑尊郁昭明的三道剑符，最后得了神器。也是因此她才成为这个久无飞升的世界里，唯一一个可能飞升的修者。
“可是……不应该啊，荒天秘境的外围不是只有金丹修为的妖兽么？元婴在中层呀？”正因为荒天秘境危险可控，妖兽修为层层分明，因而秘境虽然只限制了骨龄百岁以下者，仍旧被各大宗门当做了弟子们的历练场。
而女主当初就是因为招人嫉恨，被人赶入秘境深处，才有一番奇遇。
对了！唐问春想起来，女主找到的宝藏乃是神明的神墓，其中有无数珍宝，或许那里有可以让唐问春脱离郁昭明，摆脱这荒诞的“心魔”身份的宝物。
若是神明遗产都找不到的话，那唐问春也想不到自己要如何摆脱目前这尴尬的身份和被人杀死的未来了。
可是，怎么才能让郁昭明去呢？那地方危险重重，郁昭明眼下才金丹，进去怕是不行的。
唐问春犯了难。
郁昭明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没有说话。
有弟子开口道：“此处秘境前路未明，但妖兽往往领地意识强烈，我们大可以去其他妖兽处，引两者相斗，待到两败俱伤时，我等就可化险为夷，还可一举夺得仙草！”
郁昭明看向那弟子：“我们一路过来，可曾见过另一个元婴妖兽？”
弟子们一顿，这一路确实没有遇到超过元婴的妖兽。
“郁师姐是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可越阶作战，难不成有成算……”
郁昭明不悲不喜，直言以对：“我打不过。但我确有一法”她看着这些人，“我要你们届时听我号令，随时准备好捏碎传送符文出去。”
秘境开启进出自有规律，传送符文不过是各门派给弟子们的最后一道保命符，捏碎传出后就再不能进来，这次的机缘也就白白浪费了。
众位弟子脸色一变，一时间无人应话。
韩丹也忍不住开口：“大师姐，我们捏了传送符文出去，那你呢。”
这话就说得高明了，郁昭明没有提自己，想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韩丹这么一说，其他弟子狐疑的眼神也跟着望了过来。
唐问春更是气得直接爆炸：“这家伙不安好心！他故意挑起其他弟子的不满，自己在后面当好人呢！！刚才你就不该答应他！”
“我迎战。”郁昭明看一眼韩丹。
韩丹朝郁昭明笑笑，表情诚恳：“我剑宗弟子，一体同心，虽能力不足，却也想尽可能帮上大师姐。”
唐问春呸了声：“虚伪！听到你说迎战就鼓动大家一起。这个韩丹，一定是想浑水摸鱼寻得些好处。”
郁昭明眼中闪过明悟，说得便多了些：“原来如此。这鸟妖在此地，守着的是一株九品凝魂草。我又曾斩下鸟妖的翎羽，它必然对我恨之入骨。我去引开它的注意，你们趁机摘去九品凝魂草，捏碎传送符文。这收益足以让你们不虚此行。”
弟子们互相看着，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光，韩丹的手更是微微颤抖。
郁昭明又道：“韩师弟，你是剑宗中不多的丹修。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这话一说，韩丹先是一愣，顿时觉得其他弟子看向自己的后背的眼神都跟针扎一般。他勉强笑笑，又从自己怀中摸出了许多小瓷瓶来，双手捧起递给郁昭明，说道：“大师姐，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些丹药，还望大师姐小心些。”
郁昭明倒是没有客气，接过来道了声“多谢师弟”。
唐问春顿时哈哈大笑，打起滚来：“干得漂亮！被人戳穿小心思心虚了吧。”
“那大师姐你可有把握活下来？那可是元婴。”一旁的一个女弟子突然开口。
唐问春哦了一声：“这么多人，就她真的关心几句，这个人能处。”
郁昭明点头，表情倒是柔和了些，只她柔和脸色也比旁人略显冷淡：“旁的不敢说，但引开那鸟妖倒有十成把握。多谢边师妹关心。”
边蔓一听，脸色通红，大声道：“谁关心你了啊！”
唐问春摇摇头：“还是个傲娇。这么不会说话，她人缘多半不好吧。”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个真人版的修仙小说，反正郁昭明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想到要进识海来，她竟然有了片刻的轻松，开始点评起来。
郁昭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边蔓：“师妹人缘不好？”
“你！！我人缘哪有不好！！！”边蔓气鼓鼓地走到一边不说话了。
郁昭明沉默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剑，随后道：“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
众人互看一眼，齐声应是。
一个时辰后，众人远远地看着远处的山崖，他们当初就是御剑而行时发现了九品凝神草，结果不知怎地招惹了那烈火鸾鸟。如今他们距离那烈火鸾鸟尚有百里，却不敢再靠近，生怕那鸟妖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由我打头阵。”郁昭明手一招，纵身一跃，踩在剑上。她负手转身，看着自己师弟师妹们，“一个时辰后，你们再出发。”
“大师姐……”边蔓眼眶一红，忍不住道，“望大师姐平安顺遂，得胜归来。”
其他弟子齐声道：“望大师姐平安顺遂，得胜归来！”
郁昭明点头，她念起剑诀，剑飞冲天。
在她的识海之中，白雾翻滚，忠实地映出了外面的景色，荒天秘境的山峦树木从自己的周围脚下滑过，虽然唐问春没有感受到风的吹拂，但她依然被这景色所震撼。
御剑飞仙，这是独属于国人的浪漫。纵情山水，逍遥自由，是潜藏在每个人心头的情怀。
“好……好美啊……哇！怎么会有这么美的景色！！”唐问春想起郁昭明是去跟那个妖怪拼斗生死，也忍不住为她加油鼓劲起来，“郁昭明！你是要做剑尊的女人！你要加油啊。”
而在下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识海之中似有气机涌动，虽然她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被杀过两次的经验让她陡然警觉起来。
白雾涌动，郁昭明已经出现在了识海之中。她打量着自己已经扩大不少的识海，负手而行，目光扫过识海。
青草如茵，古松虬结交错，远处荷塘里小荷亭亭，风光独好，唯独不见一个活物。
郁昭明一顿：“人呢？”
藏在池塘深处，努力憋气的唐问春：？？为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要跑到识海来呀！难不成又是来杀她的？她是不是杀心魔有瘾！
作者：请问你为什么要进来？
郁昭明：她说我以后要当剑尊，她心里有我！
唐问春：呸呸呸！！
作者（悄悄）：她还说你杀心魔有瘾。
唐问春：呸呸呸呸！！！
求个收啦，求个收啦，打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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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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