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择良主而栖，大多偏好剑修强者。
此间最强之人不外乎季双宿，他年仅十二已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更是凝成了寒冰剑意。
辟水剑不论对方灵根和它匹不匹配，天性慕强，直直朝他飞去，眼看就要认下季双宿为主。
这一变化众人反应不及，正在这时，少年背后的重剑突然出鞘，冲到了季双宿身前，瞬间，辟水剑似乎就被一道无形气墙挡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重剑古朴素雅，没有开刃，也并不锋利。奇怪的是它剑身似乎在缓缓滴水，隐约露出了一场阵雨过后的天青色泽。
重剑释放的威压极大，压得辟水剑颤抖不已。
钟熙盯着季双宿的重剑，目光中露出痴痴的向往，喃喃念道，“丹青剑……”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丹青剑是一把忠义之剑，辟水剑被它压得不得动弹，它颤抖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季双宿这个主人。
剑身左右摇晃，似乎在其他几人面前摇摆不定。钟熙眸光一转，当即暗暗放出自身的火属性灵力。
刘修然和杨若就立于钟熙三人与钟谙季双宿二人的中间，离得近，自然先察觉到了钟熙的举动。
刘修然也具备火灵根，可惜稍逊一筹，是土木火三灵根之一的地品火灵根，当即也尽可能放出大量灵力。杨若心中暗骂钟熙卑鄙，可惜她没有火灵根，只能干着急。
就在剑被引着往两人那边去的时候，季双宿察觉到了他们的举动。
他看了钟谙一眼，意外的发现少女居然真的没有一点想要的意思，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更接近看热闹，眼中流露着兴趣。
仿佛在看两个爱慕者争夺一位窈窕淑女。
季双宿暗自发笑，但是手中立即发出动作。他调动全身灵力，凝出数道剑意带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催动他们围绕在钟谙周身。
“你做什么？”钟谙发现身边突然充斥着季双宿的灵力气息，吓了一跳。
然而她没等到季双宿回答，就见那辟水剑猛地掉头冲向自己，于大梦初醒般不再犹豫，冲进了她的灵府！
“剑呢？！”她吓了一跳，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都没反应过来，剑冲进她脑袋就这么不见了？
“调息，集中神识，内窥灵府，”被大家盯着，钟谙手足无措，季双宿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嫌弃道，“剑已经认你为主。”
钟谙内窥了一下灵府，她的灵府里果然躺着一把剑，她尝试着调动它。意识一动，剑就出现在她的手里。
她握着剑，恍惚间感觉在做梦，这灵剑，怎么到头来归了自己？
“师兄？”钟熙愣愣地看着季双宿，对他的行为既不理解又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现在钟谙于他而言不过是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他居然帮她至此？
为什么？！这一次明明是她先成为他的师妹！
季双宿没理她，钟谙立马就感觉到了钟熙投在自己身上杀人般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猜季双宿此举大约是为了还自己人情，但是他的善意之举，要害惨自己了。
钟谙暗叫不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辟水剑认了自己为主，再想离开钟家那是难上加难！
就在此时，石室内突然出现了一道灵力波动，原本石台上出现辟水剑幻影的地方，突然显现出一道白衣人影。
白发飘飘年近不惑的女修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沧桑。目光在警惕万分的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握剑的钟谙身上。
“辟水剑，竟然选了一个术修？”她微微惊讶，“小姑娘，你是什么灵根？”
“回前辈，我是地品五灵根属性，不过练气初期。”
钟谙有些怕她，老实交代后心中生出疑惑。白衣女修应该是洞府主人，修为必然高不可攀，怎么不自己探视？
“你不必奇怪，本座只是一道神识罢了，和那假辟水剑一样，你知道的，不过一道幻影。”
“本座名姬无华，神识在此处已经等候千年。当初本座与魔族大战七天，身受重伤躲入此间，没想到最终还是没逃过劫数。自陨落后这抹神识还未见过其他人，来过此处的修士要么根本没发现外面的壁画，要么受困于方才的石室，直到秘境关闭都没有找到破解之法，你是第一个。”
原来他们自踏入山谷开始，她就能感知他们了。杨若感觉到的冥冥中有人关注他们，并非空穴来风。
姬无华得知钟谙的修为和灵根，微微轻叹，似乎有些替她惋惜，“你小小年纪心智坚定，聪慧过人，悟性也极佳，可惜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是上古时期灵力充沛的时候。地品五灵根，你应该是女娲娘娘亲手所创的神仆后人，当年他们多少人，因五灵根齐全而引以为傲。你若生在千多年前，可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然而放在如今，却是可惜……”
钟谙却并不难过，反而对她称赞自己表示感谢，“多谢前辈赏识。”
“不骄不躁，心性不错。辟水剑选定了你为主，既然如此，本座这仅有的神识早晚散尽，趁如今还有几口气，便送你一道灵力，”她将一团白光封在钟谙的灵府中，“不必害怕，这是千年前最精纯的上古灵力所化。将来你若要突破，这道灵力比你自己吸收更要事半功倍，可以一举祝你突破筑基。”
钟谙吓一跳，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听女修所说，不难猜出她出身上古时期末，当年的灵气何等充沛精纯，她已经在此间等待千年，生前必定是位高阶大能，否则也不会一抹神识所用的灵力就能助钟谙突破筑基。
其他六人闻言，除了季双宿，俱都露出羡慕的神色。要知道筑基才是踏上修真之路的开始，修士突破筑基意味着容颜保持百年不变，且不需辟谷，实力大增。
“待会儿本座便将你们送出此地，不过在此之前……”女修突然神色一肃，一股杀意浮现。
她将剑气凝于手中，目光如剑直逼季双宿，“我要杀了这个凤凰一族的叛徒！”
众人一惊，没想到她突然发难。
钟谙反应快速，挡在季双宿面前，喊住姬无华，“姬前辈！你是不是弄错了！他不是坏人，乃是正派仙盟云池仙门的弟子！”
“本座不管现在正道魔道什么门派，本座只知道此人身上有凤凰一族叛徒的气息！”她怒目而叱，“本座身为凤仆一族，必将为凤凰一族报仇血恨！”
凤仆？她心思转动飞快，当即明白姬无华是外面壁画所记述的，朝着凤凰叩拜的那一批人类。
“季师兄不可能是叛徒！前辈你一定弄错了！师兄年近十二，怎么会在千年前背叛凤凰一族？”旁边沉默着不敢出声的几人中，钟熙突然挺身而出，苦苦哀求道，“前辈，这一定是误会，你再看看清楚，会不会被其他人的气息扰乱了判断！”
她看向钟谙，似意有所指。
“不可能认错！他身上的确有叛徒的气息！”
然而姬无华根本没听出，也不管她的小心思，身为世代崇拜凤凰的凤仆一族，对此敏锐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她深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
“当年凤凰大人座下四方羽族护法，东为发明，南为焦明，西为鹔鹴，北为幽昌（注）。凤凰大人身处中央，重伤之际，鹔鹴与幽昌二人携带自己部族背叛凤凰，以致于我凤凰一族乃至所有凤仆被魔族一网打尽。凤凰大人烈火之中与魔族同归于尽，我等残部侥幸逃出生天。在战场上，亲人战死的尸身面前，我们发誓拼死也要杀了魔族与叛徒，为凤凰一族报仇雪恨！”
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季双宿，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别的人，千百年积累的仇恨让她红了眼，若不只是神识再次，恐怕瞬间就能堕魔。
“你身上气息很像鹔鹴，本座不可能认错，必定是鹔鹴的后人，就算错杀本座也认了！”
季双宿剑眉一挑，寒冰剑意瞬间爆发。被指着骂了一通还带上了叛徒的帽子，就算是泥人也来了脾气。
上古时期大能的神识，修为堪比金丹，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但那又如何！季双宿却不惧反笑，拔出丹青剑，“张口闭口叛徒的，问过小爷了吗？何必找什么借口，一句“我要杀你”，可比“叛徒该死”好听多了。”
笑话，他从小在云池仙门长大，十一岁拜入臻羽真君座下，从未出过山门。如今遇到个人不管青红皂白指着他说是他祸害一族的叛徒，他不认！
“要杀要剐，打一架便是！”
“算你还有几分凤族气性！”姬无华嗤笑一声，讽刺道。
辟水剑给了钟谙，她也不在意，指尖凝聚剑气，击向少年。
“天钱！化剑为牢！”少年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寒冰剑意，丹青剑化成一道巨大的剑影，挡在他面前，生生扛住了姬无华的剑气攻势。
两股力量碰撞之后，他喉中翻滚着铁锈味，只能死死压住五脏六腑被震出的气血，强撑着又使出天纲境。
丹青剑分出七重剑影，朝着姬无华反击。
“不错！算你有几分天赋！”姬无华冷笑一声，挥袖挡去剑影，“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她剑气画作无数条细长的刺，密密麻麻冲向季双宿，即便少年再强天赋再是过人，也不过练气期，当不住这道攻势。
钟熙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简直不敢置信。
季双宿怎么可能死在这里！不可能！不可能啊！
她浑浑噩噩，只觉得一直以来所知道的东西收到了冲击。
眼看少年就要陨落于此，钟谙突然喊道，“季双宿！接着！”
一道灵力从她灵府发出，直奔季双宿，然后一瞬间，少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微微错愕，身体却比反应更快，接住了那道灵力，天灵根的天赋让他立刻吐纳转换了灵力。
就在这一刹那，少年的修为突破了筑基，然后化作一道白光，从原地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人呢！”姬无华已经杀红了眼，眼看着要将他斩于剑下，却被他逃走，怒极一声怒吼，其中蕴含的威压震得其他几人口吐鲜血。
“你——”刘修然不可思议地看着钟谙，一下子就看懂她做了什么，“真武秘境会自动把筑基期的修士弹出去！”
钟谙大口喘着气，刚刚发动那道灵力费了她不少力气，又被威压所伤，此时已经面若金纸摇摇欲坠。
姬无华目光怨毒地盯着她，此时也明白过来，“小丫头，你居然把本座送你的那道灵力给了他！”
季双宿本就已经到了练气大圆满的修为，突破只需要一些时日就能水到渠成。
姬无华的那道精纯灵力何等强大，瞬间助他气海充盈。就好像一杯马上就要溢出水的杯子，再往里面倒茶，就算杯子不同意，水也全都漫出来了。
季双宿自动突破筑基，真武秘境不允许练气之上的修士进入，一经发现立刻便会将其弹出。钟谙就是想到利用这点，救了他一命。
姬无华看着钟谙，这个前一刻刚刚被自己夸过，也是真心欣赏的后辈，只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凤凰一族灭亡，可能也是天意如此。
一时间，她突然悲从心来，她大笑一声，质问，“小丫头，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刘修然闻言，当即挡在杨若面前，钟熙三人也作防御状。唯有钟谙空手面对姬无华，坦荡荡的笑。
“前辈有所不知，他才是辟水剑选定的人。那道灵力你其实本该送给他，我只是物归原主。那人有恩于我，辟水剑不会选择宵小之辈，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她又给姬无华一个台阶下，“凤凰一族是神兽，您信仰凤族，必定也是光明磊落的人，绝不会迁怒他人，滥杀无辜。”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本座若还未陨落，必将收你为徒。不错，辟水剑没有选错人，”她身型渐渐黯淡下来，自嘲一笑，“凤族没落，时不我待，天命如此！天道无眼啊！”
她直言怒骂天道，众人大惊失色，钟谙更是脸色一变，提醒道，“前辈不可！”
然而还是晚了，一道天雷突降，狠狠击在姬无华的神识上，她本就暗淡的身形近乎透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
那是天道对她质疑自己的惩罚，天道无情，便是如此。
姬无华眼神空洞，麻木地抬头，对几人挥袖，“罢了，你们去吧。”
注：东方发明，南方焦明，西方鹔鷞，北方幽昌，中央凤皇。出自《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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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回 辟水择主引凤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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